当太阳沉入山后之时,香雪庭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夜承影坐在楚韵清身旁,目光往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南月的身影,心里估计她应该是来迟了。可直到用饭时间结束,南月都没有出现,夜承影又不禁在心里猜想她是不是病了,还是跟谁下山玩到晚饭都不回来?
等楚韵清去沐浴之时,夜承影一如既往地出现在能够看到南月房间的暗处。
南月的房中一片黑暗,但她仍然耐心等候着,直到月亮高高挂起,其他人也一一吹灭蜡烛就寝,可南月的房间内外还是一片寂静。
夜承影开始觉得不对劲,心里一阵不安。她忍不住步出暗处,推开南月的房间门,检视一番后发现没有任何南月今天曾在内活动的气息。
站在床前呆站了片刻,夜承影随即往康师姐的房间走去。
刚躺下正要睡着的康师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醒,胡乱披上外衣拉开门,话都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来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南月出任务了吗?”
看清来人是夜承影后,康师姐一怔,缓了一息才回答:“没有出任务,她申请出外了。”
“去哪里了?”
“她没有说具体去哪里,只是说想出去游历一番。”
夜承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康师姐心里不由得诧异,以往南月去哪里都会告诉夜承影,就连是她这个记录人员出外的人,偶尔也需要问她才知道南月去了哪里,如今居然反了过来。
最后夜承影道谢过后就离开了,康师姐心里希望她是回去找自己的妻子。
夜承影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倒是回了南月的房间。
她在一片黑暗中坐在南月的书案前,目光扫了一圈南月平时使用的文房用品。毛笔架旁的砚台还是自己送的那个,纸镇也还是之前两人出任务时一起采购的,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也还是跟夜承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那装盛着自己喜爱的蜜饯罐子也还在。
她会去哪里?
夜承影拿起桌上的书,翻开一看,是一本关于植物的书籍。
楚韵清似乎提过,南月最近在研究后山一朵长得奇特的花,她不想直接问馨之,所以在看书辨认。
是去找阿祝了吗?上次阻止她跟着阿祝离开,她还在念念不忘吗?
随意翻阅了一遍,夜承影把书放下。
还是去小时候住过的城镇?
她会不会遇到旧仇家?都这么多年了,估计也认不出她了。
况且,当初也只不过是钱财害命,并不是有十冤九仇。
可是万一认出了怎么办?
夜承影心思烦躁,又随手拿起一本书。
如果真的认出了,她又自己一个人,打不过怎么办?
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怪自己太狠心?
夜承影眼前浮现南月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画面,双眼来不及合上就断了气。
丢下手上的书,夜承影双手捂着脸想把那画面洗去,但心里的恐惧却洗不掉。
要是她不回来了怎么办?
夜承影心慌意乱地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缓了好一阵才把急促的呼吸压了下来,睁开眼的时候忽然看到刚才被丢下的书中漏出了一页纸角,疑惑地抓着那边角抽出,展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封信。
顾不上点蜡烛,夜承影直接走到房外,凭着那明亮的月光,她清楚阅读着信上写的每一字一句,最后把信揉成一团狠狠捏在掌心。
又是詹悦。
南月骑着马,按照阿祝在信上所写的路线走了一遍,果然遇上她所说的趣事。
她游山玩水,慢悠悠地走了半个月,终于到达了叶阳镇。
第一件事是上门拜访阿祝,结果阿祝不在,却是先与叶家二小姐见了面。
南月与二小姐喝茶聊天到一半之时,阿祝就一边喊着娘子、娘子地冲了进来。叶二小姐无奈起身把她拦在门口,整理过她乱了的衣裳,又偷笑着收下她塞给自己的果实后才告辞让两人聚旧。
脱下了香雪庭弟子服,披上了叶家锦衣的阿祝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如果忽略脸上不知从哪里蹭到的灰尘,说她是叶家出身的也会有人相信。
阿祝对南月的来访很是高兴,拉着她说了一堆,一时惊叹富有人家居然可以一天吃六顿的荒唐事,一时又感叹刚成婚还不能跟着其他人走镖,如果不是还能爬树摘果子的话就要闷死之类的话。
最后南月问她,叶二小姐待她如何,阿祝倒是笑得一脸灿烂,说娘子是世间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南月的心既为阿祝感到高兴,可同时也莫名地隐隐作痛,她在脑中即将要浮现夜承影的脸前连忙转移话题,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在叶阳镇游玩了几天,南月拜别了阿祝和叶二小姐,带着她们送的礼物往詹悦所在的行然城出发。
到达行然城的时候天空正下着微雨,詹悦居然就撑着伞站在城门口等候着她。虽然早已写了信告知会前来找她,但南月不会天真到相信她每天都在这里等待自己。
第二天天气放晴,詹悦特意不出诊来陪南月游玩。游湖,逛街,上香,饮食;只要南月还有力气走动,詹悦就永远都有下一项节目等着她。
晚饭在船上用过饭,南月倚在栏杆上看别人船上挂着的灯,詹悦坐在她身后,玩弄她的发尾。
“那天最后怎样了?”
詹悦没有说明那天是哪一天,但她们都心知肚明。
“嗯…就这样。”南月敷衍着她,不太想回忆那天的状况。
察觉到南月的失落,詹悦也就不再追问。
但詹悦不追问,不代表南月也不会追究,她用平静的语气揶揄道:“你倒是逃得快。”
身后传来詹悦心虚的笑声:“我哪里敢留下,刚醒来就赶快跑了,就怕你的师姐会继续追杀我。”
“她才懒得理你。”
“所以她最后原谅你了?”
南月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笑詹悦天真,也笑她的乐观。
等她彻底笑够了,才噙着嘴角的笑意,看向远方模糊的灯笼喃喃回应:“她娶了更好的人。”
那晚詹悦没有再问任何有关香雪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