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余光瞥了瞥坐在一旁全然置身事外的曹承,心下笑意愈浓,不过面上却轻叹一声。
傅世章打量的目光一顿。
下一瞬,便见对面女子定定望过来,神情认真,唇角微勾,“陛下,我只要柳堤案的真相。”
傅世章眸光锐利。
两厢沉默时,潜水的系统冒头:“宿主,可您查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只说这个啊?”
“因为...”沈缜注视着眼前即便表现得再平易近人也难掩上位者气息的皇帝,悠悠道,“他才是最终受益者。”
从发现谢容因刺客落水和乾帝秋猎遇刺是同一事件后,沈缜就感觉到了不对。
如果是傅瑾瑜设计的刺客落水怎么会牵连到乾帝身上?如果是所谓的盛国刺客为什么谢容会受影响?
前者绝不可能,后者也很奇怪。
按理来说,谢容应该是和一众贵女待在一起,可据她自己回忆,那时忽而头晕目眩,便叫侍女扶她回房,谁料中途被刺客掳走,再后面她半途逃跑,被追赶的过程中失足落河。
......一整个就不合理。
刺杀乾帝的刺客为什么要劫走贵女?有两把刷子劫走居然还让她逃跑了?
当原有的逻辑出现问题时,只能说明这是个错误的逻辑。
沈缜想,当年刺杀的人或许根本就是两拨。
一拨由傅瑾瑜安排,促成他英雄救美;一波针对乾帝而去,开启盛国灭亡的前奏。那问题就是,傅世章知不知道傅瑾瑜的安排?
毫无疑问,他知道。
一个多年被冷落的皇子,一个野心勃勃手段厉害的帝王,儿子在做什么怎么会查不出来?区别只在于,他何时知道的。
是秋猎后彻查此事?
不,沈缜偏向于在秋猎之前,傅瑾瑜蠢蠢欲动时傅世章就发现了。
承恩侯谢春曾统十万南军,威名赫赫,绝对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将才;世子谢继,亦骁勇无双,百军之中可取敌将首级。
种种因素之下,侯府世子嫡长女谢容,当时刚及笄便百家求娶。
尤其是前面几个斗得跟个乌鸡眼儿似的皇子。
如果沈缜是傅世章,如此关系,必然也不放心谢容嫁入寻常勋贵世家,最好还是皇室。而相比前几个儿子,没兵没权、其他人看起来有夷人血统又序齿在后绝不可能继位的傅瑾瑜确实更合适。
刚准备一试锋芒的不受宠郡王真的厉害到在皇帝被行刺当天布置刺客、瞒过承恩侯府、全身而退吗?
要么真的是这个狗血世界男主光环太大,要么是有人帮他做了扫尾,甚至布置了开场。
此人是谁显而易见。
傅世章放纵着傅瑾瑜伸出爪牙,放纵着他的野心,并且想看他能做到什么样子。
不止是秋猎行刺,江陵柳堤案制衡世家,案子草草结束,当然也是傅世章的默许。
如果儿子足够优秀,夷人血脉怎么了?
沈缜觉得,父子二人怕是达成了不言的默契。
不过,如果傅世章知道他的儿子豢养私兵,还在太后寿宴上给他下蛊了呢?
沈缜很好奇。
私兵一事,当然要留给他慢慢挖才有意思。而蛊虫嘛......让这位皇帝屏退掉所有宫人后,沈缜含笑轻道:“陛下,你想活着吗?”
第24章 蜉蝣之世(倒v)
正平三年五月二十一, 前江陵郡守聂念民之妻钟亭、女聂采薇负乾书游街,状告皇十一子端王傅瑾瑜;
五月二十三,江陵祈愿寺僧人心言、原贺家村人贺根生屠江州司法参军陆缨金满门、尸体悬于城头, 鲜血书柳堤案冤情;
五月二十五,端王阖府圈禁;
五月二十六,帝命刑部侍郎罗山阴及大理寺卿左玉重查柳堤案。
......
月悬天际。
沈缜坐在院中石桌边,桌上丢着一叠信纸,纸张的四角在微弱夜风里小小翻飞。不知多久的寂静后,她感觉到一丝困意, 正欲起身回房,一声“叮咚”突如其来,划破沉默。
“......”
电子音并没有因她的情绪波动而停下——
“恭喜宿主, 检测到处决证据已补足...”
“检测到任务目标傅瑾瑜信仰值(名声/威望)已跌破10...”
“检测到任务目标傅瑾瑜精神值目前71%...”
“已具备处决可能, 成功率64%,是否选择前往处决?”
六十四,很容易翻车的概率。
但......沈缜摩挲着扳指, 沉吟片刻后道:“是。”
意念确定的瞬间, 莹白光芒流淌,顷刻形成了一座光门。
沈缜将桌上的信放进扳指中,拄拐站起。她的身形湮没在柔和白光里,只一眨眼便站进了一间烛火明亮的书房。
相隔八尺之远,有一方及人腰高的书案, 傅瑾瑜正站在书案后, 手提粗笔, 直直看来, 神情惊诧。
好半天,他似才刚回过来神:“......阁下仙术高深, 孤前所未闻。”
“冒犯了。”沈缜微微欠身。
“哪里。”傅瑾瑜放下笔绕过书案走来,颇不好意思:“阁下深夜来访,孤未准备什么茶水,还请担待。”
他扬手,“阁下请。”
两人于窗下的小案旁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棋,黑白相对,黑子隐隐处于下风。
沈缜刚瞧了瞧,便听傅瑾瑜道:“阁下可愿陪我杀完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