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睁开眼时,本来圈在怀里的人没在了。
于是紧张得立马坐起来,谁料便看到忘禅正坐在桌边下棋,背脊挺得笔直,和外面已经有暗下去的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醒了?”听到动静的忘禅回过头望了眼,笑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景伏城见天还黑着,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着实没想到居然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他自己都有些震惊:“一天一夜?你如何不叫醒我?”
“见你眼下青黑,想来本来就已经很久未睡过好觉了,有些舍不得叫醒你。”忘禅说,“过来,陪我下一局。”
说的是下棋,但实则忘禅想闹明白这段时日景伏城都发生了些什么。
景伏城一说,忘禅才知晓,当时那鸩酒景伏城的的确确是喝了下去,不过他命大、运气好,为古人所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终是将那毒给排了出去。
因着彻底对景伏远失望,再加上醒来时已在边关,所以甚至没机会告诉忘禅事情的真相。
后又得知忘禅为景伏远祈福,便以为他是真的为他祈福,心中更是郁结。
直到前几日,才知晓忘禅如今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景伏城捏住忘禅的手腕,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撩,沟沟壑壑的伤疤,比他之前在战场上留下的那些有过之而不及。
比刺在他身上还让人心疼。
没看还好,一看景伏城便红了眼眶,捏着他的手腕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妨。”忘禅平静的将自己的袖子放了下去,“不过是一些折磨罢了,我受得。”
“他如何敢这样对待你?”景伏城恨得眼神里带了一丝狠意,“他分明晓得,你比我的命还重要。”
忘禅心尖儿一颤,说:“他连你都杀得,我有什么杀不得的。”
“……也是。”提及此,景伏城神色难免暗淡了几分。
他垂下眼睑,罕见的露出一个苦笑,一字一顿道:“是我还天真了,以为他还和小时候那般,做什么都想着我。殊不知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怎会还惦念手足之情……”
忘禅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轻轻的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忘禅想过,或许景伏城会从此在这边关隐姓埋名,过剩下来的一生。
但又始终觉得他不是如此性格的人。
但他没想过景伏城终是走上了这样的一条道路——
“你应该听说了,敬国发兵,又要和景国一战了。”
忘禅一愣:“什么?”
“就是前几日的事儿。”景伏城语气冷淡,神色里透露着漠然,“想来此刻他已经焦头烂额,无人可用。待他派出来的人到了边关,发现领兵的人是我,不知道又会是如何神情。”
“你的意思是……”忘禅难得情绪外露,眼露震惊,“你要……”
“是。”景伏城将一枚棋子落下,当即局势发生更改,“既然他都说了我通敌叛国,那若是不这样做一下,岂不是亏了?——我赢了。”
忘禅这时才收神去看这局棋。
景伏城的确胜了,并且压制得他毫无反手余力。
这应该算是这么多年以来景伏城下棋第一回胜他,并且期间让忘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打。
这段时日,他倒是进步了不少。
“确实。”忘禅笑了笑,说,“你赢了。”
“外面都快闹翻天了,你俩倒好,还在这儿下棋呢!”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给了忘禅一点久违的安全感。他立马坐了起来,往外望去,司马筠穿着一身红衣,骑在宝马之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奇道:“谁赢了?”
“这回是小城赢了。”忘禅笑道,“司马公主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景伏城去找谁要兵啊?”司马筠乐呵呵道,“这次打仗我才是主将,景伏城还得听我的呢。”
景伏城苦笑一声,将那盘残局收拾好,这才问道:“司马公主特地来找我们,所为何事?”
“自然是看看忘禅大师恢复了没有。”司马筠翻身从马上下来,问道,“你离开前,即子箴……情况如何?”
“放心,他什么都没做,景伏远不至于拿他来开刀。”忘禅宽慰他道,“只要他别脑子一抽干什么事儿,不会有问题。”
司马筠这才松了口气:“我当时接到景伏城的消息,走得太急,只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三人这边正聊着,便看到门口处又有个身影走了进来。
这一回忘禅当真是彻底愣住了。
“将军。”来人微微颔首,淡淡道,“忘禅大师也醒了?”
“小沈?”忘禅失声道,“你如何在……”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
合着来关照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即子箴,而是景伏城。
“介绍一下,这位是沈默。”景伏城道,“你之前应当听说过他的名字。”
忘禅的确觉得这二字耳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那天晚上都躺在了床上,忘禅才突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问道:“沈默是不是就是之前那个你要用宁乘风来换的人?”
“你这才想起来?”景伏城笑道,“他是个能人,文武双全,我早就想将他纳入麾下,奈何一直不成功,还得多亏了宁乘风,因着我从宁乘风的手里将他救了出来,他这才甘心与我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