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将军赞同:“那我们这边怎么办?”
陈云州笑着说:“上次让你们放的那几个高昌人去宣州了吗?”
杜将军点头:“已经放走了,按照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宣州。”
前天早上,高昌人偷袭,最后有几个受伤的跑慢了,没跟上大部队,他们截断了这几人回城的退路,这几人都是高昌人,长相与中原人不同,在外面也不好藏,再加上身后还有人在追,只能去宣州了。
陈云州很满意:“直接将火炮驾到半空中,对准城楼上轰,不计代价。”
闹得越大,敌军才会越担心,怕他们攻破了西城门,腹背受敌。
杜将军接了命令,带兵直接出击。
这段时间,他们又改造了好几座箭楼,凑足十个。
箭楼在前,中间还安置着几门大炮,以防敌军出城袭击,因为箭楼的移动速度很慢。
布置好防御后,杜将军下令,箭楼上的士兵开炮,下面的士兵利用滑轮将炮弹不断地运输上去,左右两侧火炮、弓箭手都做好了准备,还竖起了一排盾牌,只要敌军敢开城门,将面临猛烈的火力攻击。
轰轰轰……
爆炸声不断,一炮接一炮,有时候数炮同响,响声震天,直接将城楼上的士兵给轰得飞了起来,坠落下来。一些见机快的,赶紧蹲下退后躲了起来,想着这阵炮火过去了,他们就能反击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大炮攻击虽惊人,但消耗大,而且装载速度很慢,中间有个间隔。
可他刚一冒头,又轰了过来,城墙上砖石乱飞,吓得他赶紧缩了起来。
整整半个时辰,炮火声就没歇过,城墙上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无一幸免,甚至连好几个城垛都被轰碎了。
陈天恩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这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火器,威力比听说的大多了,要庆川军一直这么轰炸,这仗还怎么打?
右贤王可真是丢了个烂摊子给他们啊!
至于一口气消灭庆川军,彻底清除这个隐患,陈天恩先前倒是有过这个念头,但现在看这情况,不用想了。
他眉头皱得死紧,侧头看着汗珠直往下掉的贾长明:“你不是跟庆川军交过手吗?他们的火器有这么厉害吗?”
贾长明直摇头:“没有,以前杀伤力没这么强,估计是改良了。”
这才多久啊,庆川军的进步实在是太神速了。
贾长明本就没什么信心,这会儿更是连城楼上都不敢站了,就怕万一不小心被打中,死个正着。
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咱们现在怎么办?右贤王将咱们调来这里,是想咱们打退庆川军的,现在看来难啊。”
他们投靠了高昌人,除了迷惑禁军,骗禁军开了城门外,什么功都没立下。
右贤王兵强马壮,麾下悍将十数名,而且大多数都是高昌人,他们这种汉人本就难混,这要是没立什么功,以后恐怕只能被边缘化了。
陈天恩瞥了贾长明一眼,现在还想立功,做梦呢!
他叫来一名高昌小将,吩咐了几句,让他去禀告右贤王。
不多时,右贤王就接到了消息。
“庆川军的火器真如此厉害吗?本王去瞧瞧!”
右贤王亲自到了城西,几里外便听到了爆炸的声音:“这气势确实足。”
京中百姓全都闭门不出了。
见到他,陈天恩和贾长明连忙迎了上去,说明了情况。
右贤王点头:“本王上去瞧瞧。”
“不可,统帅,这……那火器杀伤力极大,太危险了。”陈天恩连忙劝阻。
但右贤王却坚持:“无妨,左右两侧好像没影响,本王走远一些就是。”
他从靠近西北侧的地方上了城楼,这里离西城门已经超过了八百米,不在火炮的射程中。
右贤王站着城楼上,侧头放目远眺,看到了堵在西城门外的庆川军,粗略估计有两三万人,这点人,他们高昌人根本不惧,惧的是这杀伤力很强的火器。
右贤王收回目光,看了一下几百米开外被炸掉的地方,城墙上沿一些砖石碎裂了,光秃秃的,矮了一截。城楼上面躺着不少士兵的尸体,上面还有一层飞溅的砖石,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敢去清理。
继续将目光投向庆川军那边。
右贤王仔细观察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火炮的缺点:“这些火炮杀伤力确实强,但挪动非常不方便,尤其是近段时间下了不少雪,地面湿滑,很容易下陷。”
贾长明连忙谄媚地说道:“统帅眼神真好,确实是这样,庆川军的后路都铺了一层石子,两边路上还铺着干草,估计是为了防止马车、箭楼、火炮这些下陷。”
右贤王对火炮非常感兴趣。
他摩挲着下巴说:“若我们能有这等火器相助,可能击退王石原和楚弢?”
贾长明当即点头:“那是自然。我们高昌大军兵强马壮,将士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岂是庆川军能比拟的?庆川军也就仗着火器横行,若没了火器,估计连楚家军都不敌。”
右贤王虽没觉得这么夸张,但也认为确实是火器提高了庆川军的战斗力。
如果他们高昌大军也装备上这样的火器,岂不是无往不利。
至于怎么弄到手?
右贤王盯着庆川军大军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将城楼上的士兵撤下,只留少许分散监视敌军的动静。”
丢下这话,他就回了王府,召了几名心腹商议这事。
“本王今日观察过,庆川军人数并不多,也无我军之勇猛,仗的便是那火器,若我们能拿下那火器,必无往不利。”
中年人跟着右贤王去看过,赞同道:“不错,火器虽强,但移动缓慢,掉头不便,若能从后方出击,打庆川军一个措手不及,应该能拿下火器。”
哈尔说:“统帅,交给末将,末将带一万大军从北城门出去,从后偷袭庆川军。”
右贤王轻轻摇头:“人数少了恐怕不行。今日本王观那庆川军,应该有两三万人,营地中还有一部分,估计是又从池州调集了一部分兵力,如果人数太少,恐怕抢不走火器。”
这火器笨重不好挪动,对庆川军来说是个缺点,对他们而言也如此。
他们要想将火器运送入城,那就得将庆川军全部消灭掉才行。
“那安排两万人,再让陈天恩他们在西城门接应。”中年人说道这里补充了一句,“如今东南两侧战事吃紧,这段时间又牺牲了三四万将士,只能安排这么多人了,再多恐影响其他两线的战事。”
这就是人数太少的弊端。
但没有办法,他们是外族,不能轻易在京城征兵,因为强征的这些人没什么战斗力就算了,更致命的是,搞不好上了战场会反水,反倒是给自己制造麻烦。
而且他们现在距西北太远,也没法从族中补充战斗力,现在是死一个兵就少一人。
右贤王眯眼想了一会儿,说道:“派人送信去宣州,让哈布里率一万大军来相助,一定要拿下庆川军的火器。京城守不住都没关系,但庆川军必须消灭。”
一是他觊觎庆川军的火器,二是久久没能消灭王石原,彻底拿下京城,右贤王生了退意。
可要退回西北,那就必须得从西城门走,这是最短的路线。他们这次在京城收获不小,会拖慢一些行程,若是绕路,那一个不慎就得多行几百里,风险太大,还是消灭了庆川军,从西城门撤退最好。
宣州城高,而且如今各方势力都在京城较劲儿,无人关注宣州,宣州留一万驻军防守即可。
其余几人都没意见,立即派人送信去宣州。
腊月二十三,宣州城,哈布里接到右贤王的亲笔信,当即跟副将胡珀商量一番,然后次日上午带了一万骑兵出城准备去京城襄助右贤王,前后包抄,拿下庆川军。
只是哈布里刚带着大军出城不到半个时辰就遇到了林钦怀率领的庆川大军。
两军相遇,厮杀起来。
林钦怀这次是有备而来,带了八万大军,哈布里的骑兵虽骁勇善战,可人数太少,庆川军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他们很快就显露出了颓势。
哈布里也是个果决之人,眼看不敌,不想做无畏的牺牲,随即下令往回撤,退回宣州城。
只是大军退到距宣州城还有两三里的地方,斜侧一支骑兵杀出,拦住了哈布里的退路,哈布里只能带兵迎敌。
因为离得不远,城楼上的驻军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情况,立即将哈布里被围的事禀告了胡珀。
胡珀大惊,立即上城楼观察情况,又派了斥候出去打探消息。
宣州城外出现庆川军的踪迹,这说明庆川军怕是在打宣州城的主意。胡珀看着一千多米外,自己人不断倒下,心里大骇,又惊又惧。
庆川军一看来人就不少,如果哈布里的这一万人回不来,只城城中这一万守军,能守住宣州吗?
至于指望右贤王那边?
不可能,京城的战事若是顺利,右贤王就不会从宣州调兵去襄助了。
胡珀心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其他人见状,一个个主动请命:“胡珀将军,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屠杀我们的勇士。小的申请出战!”
“对,出战,杀他个片甲不留!”
“出战!”
……
喊声一片,看到同胞一个个死在敌人的刀枪之下,城楼上的高昌人恨不得现在就出去跟敌军厮杀,报仇。
这股声音太大,胡珀想置之不理都不行。
他皱眉解释:“忽然这么多敌军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奔着宣州来的!若再派兵出去,宣州城内守备空虚,我等恐怕很难守住宣州。”
高昌人逐水草而居,骑兵悍勇,可对守城,他们并不是那么精通,这再一减少人员,恐怕就更难了。
可已经被仇恨和愤怒包围的将士们听不进去。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被杀死吗?”
“是啊,胡珀将军,您怕了,让小的下去就是。”
“没错,让小的出城迎敌!”
……
越说越不像话,胡珀厉斥:“闭嘴,将庆格尔、呼格……不听军令,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将这些刺头处理了,总算是没人说话了。
可看着将士们眼底的愤怒和不满,胡珀知道事情并未解决。他们高昌人性子直,做事也直接,用朱将军的话来说,其实很多都是莽夫,冲动易怒。
自己暂时压住了这些人,但军中对他不满的人也更多了。他的威信本就不如哈布里,如今恐怕更糟糕,这样下去很容易出问题。
胡珀看着不远处的战斗,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胡珀将军,咱们出城相助吧,不然哈布里将军他们肯定撑不住,而且咱们还要派人去通知右贤王,不然缺了咱们,右贤王那边不知情,很容易出事。”另一名将领低声劝道。
胡珀紧紧皱眉头:“可是,宣州失守我如何像哈布里将军,如何向右贤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