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威仪四海!天佑大恒万年荣昌!”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群臣立刻应和,声音响彻大殿,裴谞保持着随意的姿势,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徐将军,你家的两位公子怎么没来?”
一个中年人起身朝裴谞行礼道:“小儿骄躁,定是迟了,还请陛下勿怪。”
“不迟。”裴谞勾唇一笑,“少年人自在随性,朕很是欣赏。”
听不出此话是赞是讽,中年男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抬头。
“陛下,徐家的两位公子来了。”内侍看到殿外人影,低声传报给裴谞。
脚步声急促,颜煜抬起眼眸,刚好和其中一人对视,那人望着他先是一愣,而后诧异。
视线交错过去,两人脚步未停走进了大殿。
颜煜的目光跟过去,认出了那两人,是密林中没有杀他的那两个少年。
“臣徐夕柳,叩见陛下。”
“臣徐怀澈,叩见陛下,臣等来迟,请陛下责罚。”
“什么责罚不责罚?两位爱卿皆是少年英雄,徐将军,尤其你这二公子,拔得头筹,朕是要重赏的。”
中年人将头压得更低了些:“谢陛下夸赞。”
裴谞大手一挥:“来。”
内侍立马上前朗声道:“云麾将军徐骥之次子徐怀澈,有干将之器、乃父之风,赏金千两、西域大宛马一匹,陛下特亲题匾额一块,可悬于徐府正门。”
话音落下两名侍卫将一块半人高的匾额抬上大殿。
暗绿色的底提着明黄色的“勇”字,笔锋刚劲,如刀削斧刻。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单字匾额,在“勇”字之前却出现了留白。
有勇无忠,颜煜收回视线,确实是裴谞的风格,明着赏赐,明着打脸。
“陛下!老臣惶恐啊!”
徐骥扑通跪下来刚想解释什么,对上裴谞似笑非笑的目光,祈饶的话堵在喉咙里难以说出。
既是赏赐,硬着头皮也只能领赏。
“老臣替幼子叩谢陛下恩赏。”
“臣徐怀澈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谞轻轻笑了两声,垂眸看着底下三人道:“爱卿们快快平身吧,来人,将徐将军的座位移到朕身边来,朕要与徐将军好好说说话。”
“谢陛下恩典。”徐骥爬起来时轻微踉跄了下。
三人各自落座,大殿上安静得反常。
“奏乐!”
内侍一声高鸣,一群妙丽女子进入大殿跟着韶乐翩翩起舞。
殿上立时热闹起来。
舞乐一起,宫女便开始传菜。
颜煜盯着桌上的盘子,心中顿感悲凉。
有一半是他的家乡才有的食物,国灭后便成了他人的盘中餐。
“咳咳咳!”
他急忙捂住嘴,舞乐之声萦绕,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便在血溢出手掌前逃了出去。
乱逛到一处湖边,他实在难以忍受,靠着块大石头坐下去,取出帕子将血擦干净。
“咳咳!咳咳咳咳咳!”
帕子被血染得通红,胸腔疼得更加厉害。
颜煜抬起手腕,月光下袖子滑落露出的手臂,离皮包骨只剩一层肉。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
五脏六腑像烧起来一般,从裴谞突然喜欢看他吐血之后,他便再没被允许吃过任何治疗的药。
止痛亦不能,病痛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快要熬不住。
靠了许久,他有些后悔走到湖边,沾过水的风冷得刺骨,但却又没力气再爬起来回去。
“你怎么总要靠着块儿石头?”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颜煜一跳,他循声看过去,是那天密林中射偏箭的少年
刚刚听到了这人的名字,叫….徐怀澈。
“本想出来躲躲,没想到这儿也有人。”
徐怀澈懒得再往别处走,也是对此人有些好奇:“你不逃?作为降臣竟没人看守,你都能随意走动了为何不逃?”
“逃去何处?”颜煜苦涩地笑了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已是将死之人,死在哪不是死。”
“倒也不无道理。”
徐怀澈朝他走近一步,借着月光看清了他身上的血:“你还真是快要死了啊?”
颜煜没有否认。
“不过…那天在密林中你是如何活下来的?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这个...”颜煜不知道该从何答起。
那天情况太乱,先是姓严的那个人救了他,然后老虎救了他,最后裴谞命人杀掉老虎,他稀里糊涂就活了下来。
“罢了罢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徐怀澈捡起几个石子,走到湖边闷闷打起了水漂。
“好无聊,你会不会?我们来比吧。”
“比什么?”颜煜明白过来摇摇头:“我没玩过。”
徐怀澈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在说笑吧?看你年纪也不大,打水漂都没玩过?真够无聊,过来我教你。”
心有余而力不足,颜煜默默摇了摇头。
“来,我拉你起来。”徐怀澈忽然走到他身边朝他伸出了只手,“估计你曾经的身份也不大自由,没玩过就学学呗。”
颜煜愣愣看着对方,在吴国时没有人拘束他,是他自己的身体剥夺了他自由的权利。
“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