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抚摸着窗上落下的白鸽剪影,细致地聆听着师长的教诲,就像是多年前他还是一个普通人,将老师的话语和命令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时候一样。
但其实也没过去多久。
reborn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沢田纲吉歪着头,听见对方在最后,难得地叹了口气。
“不要叹气嘛, reborn。”他语气亲昵,活像是撒娇一样, “我知道的。”
“是吗?”
经由电波——或许在此时此刻还不仅仅是电波——的阻挠, reborn的声音都有些失真,沢田纲吉只能从记忆当中挖掘对方的声线。
然而不巧是的,就在不久前,他记忆中的reborn还是矮豆丁的模样,因为身体是婴儿,所以说话也还是婴儿的声线。
不仅如此,因为是婴儿的身体,所以生物钟也好,日常习性也罢,都变成了一个小婴儿应有的模样。
据可乐尼洛说,像是reborn这样从小就臭屁的家伙,在最开始其实才是最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么一副孱弱模样的人。
只是和不接受现实的其他人相比,他第一个接受了事实,锻炼身体,恢复习性,重新成为世界第一的杀手。
大概也是这样。
沢田纲吉难免胡思乱想,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在他短暂地成为彩虹之子,变成小婴儿之后,自己才能那样冷静地接受,这大概算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我知道的。”他叹了口气,再度重复,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也不应该在这里停留,这些我都知道的。”
对面传来reborn的冷笑。
虽然早就出师,但对方这个模样还是让沢田纲吉后背一凉。
他透过彩窗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一如既往地蓝,就像是原本世界的天空一样。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是被虚构出来的,就像是石板或者“书”一样,这个世界也是承载在类似造物上的东西,却并非他们所在世界那样在时空的洪流中存在了许多年,而是人为的造物。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在操控而已。”他好声好气地同老师解释自己的做法, “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阿武隼人和蓝波我已经确定是从我们的世界来的,但是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我们那个世界的记忆,我还没弄懂是为什么。”
教父先生难得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对面的家伙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苦恼。
“这种细节不需要考虑。”对面道, “倒是这边据说已经积累好些天的报表等着你看了,你还不准备回来的话,或许哪天等不到经费的瓦里安就上门占山为王了。”
确实是瓦里安能做出来的事。
想到怎么也进不去脑子的各种报表,和根本不带脑子干事的瓦里安,沢田纲吉就久违地感觉到了胃疼。
“这还不如待在这个世界呢。”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嘀咕的话自己都没听清,对面就发出了狐疑的声音。
吓得沢田纲吉赶紧说了句我知道了,匆匆挂掉电话。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天过后很多的事情都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一样。
或许和这个世界的时间进度与他原本的世界不同有关,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世界的设定,不会涉及具体的时间流动,但事实上,从某一天开始,就像是被快速翻动的漫画一样,这个世界的进程也被加快了。
作为其中角色他们的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和意识,对于他们而言或许过去了几天,几个月,几年,对于“读者”而言,可能只是翻过了短短一个章节。
沢田纲吉的直觉告诉他,操控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在这个世界之后。
因此衡量之后,他遵从“尊尼获加”的设定成为组织之主,却怎么也没找见罪魁祸首。
不是乌丸莲耶。
而reborn的态度也很奇怪。
对方既然能联系上自己,也就说明大概率也有了将他们带出去的办法。
但reborn一点也没提,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带着伙伴们回去。
放在以往这也没什么不对,可沢田纲吉感到了异样。
他努力思索半晌也无果,直到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镜子。
镜中诚实地映出了他的面容,不是尊尼获加,也不是彭格列十代目,而是“沢田纲吉”。
是成为了世界基石的沢田纲吉。
突兀地,他想起了方才的那场被打断的噩梦。
说是噩梦,着实有些大惊小怪。
只不过是一具棺材,不久前他才躺过,对于有经验的专业人士沢田纲吉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鬼故事。
他躺在棺材里,棕色的长发像是树的根系一样爬出黑色地棺桲,向外蔓延,向下扎根,与世界融为一体。
沢田纲吉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抽离成为更高的什么,恍惚之中,盛大又空寂的荒芜包裹了他。
年少时先祖温柔而怜悯的话语回响在耳畔,说是e'la mostra ora incisa sull'anello,指环铭刻我们的光阴。
作为彭格列的首领和守护者,在他们死后,灵魂的一部分终将在指环中相聚。
可当他成为世界的一角,成为所谓的彩虹之子,这份来自先祖的礼物便被收回了。
对于沢田纲吉来说,虽然孤独了点,但也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