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里外都瞧了一遍,施老娘手一挥便道:“我们老两口住了前院,后面你们住罢。”施老娘老两口子住了头一进,这会子老两口子都各有屋子,施老娘也不喊施老爹打鼾吵着她瞌睡了,翠娘又买了个看门的小么儿来,施老娘凡是都不要自己动手了,只抱了个手炉把新买小么儿支使得团团转。
翠娘小两口住了后院,临来前李氏把衡嫂子给了翠娘,后院里的事都有衡嫂子帮衬着,如今珊瑚眼看要满周岁,便断了奶,夜间叫衡嫂子带着,翠娘倒过了成亲来最舒坦的日子。
施老娘也知道这屋子是翠娘租的,看翠娘也不挑刺了,只偶尔瞧了翠娘的肚子叹气:“甚是能抱个小孙子就好了。”
翠娘却记得青秞说得话,这一胎怀了辛苦,生了也没将养好,无论怎么好歹要等珊瑚满了三岁再怀,背地里只把这话又说给施韫杰听,自打李颜两家定了亲,施韫杰在衙门里顿时风光起来,便是上司与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还暗示等明年就能再升一级了。自然翠娘说甚都是依的。
进了腊月日子过得飞快,先是过年,热闹还没下去呢,又要准备起来过十五,十五正比年下还热闹些,李府赶早就送了节礼来,吃穿用样样不少,还特意找了本前朝名家的字帖,笠哥儿瞧着就很喜欢,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眯了眼儿和青秞团手作礼。
一堆子礼盒里唯有一个格外打眼,天然枣红桐花木盒子,又刻了月宫金桂,朵朵桂花皆用金丝嵌了花蕊,不说盒子里的物件单是这个盒子就知道是费了功夫,李氏挑了出来,笑眯眯递给青秞:“这个拿去罢,其余的等入了账在抬去你屋里收拾。”
得了盒子青秞笑着捧了,也不递给环儿,只辞了李氏就往自己园子里去,偏玉儿还问:“姑娘,我拿罢。”
环儿在一边扯了衣服瞪了玉儿,玉儿木头一样,浑然不解,蹙眉叹气,不知道姑娘与环儿姐姐做甚。
才进了院子,连屋子也不进,只叫环儿去泡茶来,自己在美人靠坐了,咬了唇嘴角微翘,一点点打开盒子,才看得一眼,青秞差了点惊叫了起来,满满一盒子都是细条条的石墨,或者说是铅笔芯,旁边还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白色软橡胶。
这可不就是铅笔芯和橡皮吗,瞧着盒子里的两样东西青秞倒似在梦里一样,再不料还能在异世竟能瞧见这些东西,一时摸摸石墨条,一时又摸摸橡皮,竟似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把个玉儿也看得糊涂了,只猜拍是姑爷送的东西甚好。
青秞原先画图用的小楷毛笔,一笔错了,又不能改只得从来,就为这个青秞不知气闷了多少回,有了这盒子笔再不必为着不能涂改郁闷了,心里一时酸涩,一时喜悦,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情绪了。
等细看时,盒子里还有一封信,短短几句话,没有开头,也没有署名,只说这是海船运来的,问过船家说外域人皆用它画画,若得用时,日后再买。
就这几个字青秞也不知道看了几回,等环儿倒了茶了犹不知觉,想想该得好好回个礼才是,虽立了春,上京的倒春寒可厉害着呢,转头回了屋里找了些上好的羊皮出来,取了石墨条叫玉儿找了细竹子来,夹了石墨条便是铅笔了,拿了宣纸涂涂改改,画了几双长筒靴的样子出来,有男式有女式,
几双各色羊皮靴随着颜家的回礼送进了李府,李佑乔试着靴子甚是惊奇,原本靴子都是圆筒状的,为了方便穿脱靴筒都要做得宽大些,虽穿脱方便了,却不暖盒,总有风雨落进去,青秞送来的靴子,靴筒倒分了两边,又给开了圆孔,穿了锦带,收紧靴筒正好包住小腿,厚厚的羊毛底,上脚便是暖融融的。
这等巧思再没见过,李佑乔伸伸脚左右瞧瞧,又立时脱了下来,叫多木收好,多木奇怪:“这冷的天不是正好穿吗?”
李佑乔横了眼:“叫你收便收,西边的礼送过去没?”
“早送过去了。”多木低头将靴子收进盒子里去,心里只觉得自家郎君自定了亲越发看不懂了。
李颜两家结亲上京皆知,唯有陶七娘瞒在鼓里,还日日里想的便是元宵节见过的那人,等看见换来的庚帖真的具名是李家的李佑平时,满心欢喜只道要嫁如意郎,阖府再没一个人肯告诉她,嫁的不是李佑乔,不是元宵节见过的人。
等定了婚嫁日子,眼看着要出阁成亲了,陶相怕过了门一时闹起来不好看,这才打发人叫了她去说明白了,陶七娘楞了半晌,脸色变化不定,却无一滴泪落下,只从嗓子眼里叹出口气来,第一次叫了陶相一句爹,指了身边伺候的采菊和东篱道:“我不要她们陪嫁,免得到了别家腹背受敌。”
采菊与东篱皆是在陶相书房伺候过的,年纪大了,还没着落,跟着姑娘陪嫁已是最好的去处了,若还在书房伺候下去,也不过是等年纪大了,也不过又着大娘子做主随意配了府里的小厮,听得陶七娘说不要她们,两人俱白了脸,却不敢出声。
陶七娘长得与她娘相似,妩媚天成,不然陶相也不会接了来做棋子,唯有一双眼睛与陶相有七八分相似,陶相瞧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到底没狠得下心来,伸手摸出采菊与东篱的身契给了陶七娘道:“她们俱是奴籍,身契给你,日后要打要杀皆由得你,只她们在我书房日久,有些见识,你去了李府留着当用,若你日后实在驾驭不了,你随意处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