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艾利亚斯回复，“但我需要明确的路标和方向，汪浩楠刚才没有提供。”
    林逾回答：“了解。五分钟。”
    五分钟后，一份标记了模拟导航线路的三维地图发送至艾利亚斯的光脑。
    林逾的话音再次响起：“相关痕迹很可能已经被军方清理，但我希望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例如，异能残留、袭击者能力强度、幸存者的跃迁坐标，以及艾利亚斯你认为可能有用的信息。”
    “收到。预计12：30完成任务。”
    “完成后请到营地休息。”林逾停顿片刻，“辛苦了。”
    艾利亚斯却轻轻一笑：“不，我很高兴接到指令。”
    不受观众监视的一个半小时实属意外之喜，林逾从未设想这种可能，反倒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想到连夏越泽都已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可见这次袭击考生的家伙果然不是凡人。
    结合汪浩楠在昨晚第一时间汇报给狄巧的信息，林逾更加确定了此次袭击的几个关键点：
    第一，“杀人犯”并非主动出击，而是受到袭击者的挑衅；
    第二，“杀人犯”的能力出奇强横，一击毙命，已经超出了寻常军校生的战斗水平；
    第三，“杀人犯”身份、性别、能力均未知，对汪浩楠寄居的白雪狼发动攻击，说明ta暂时不希望自己被人发现——因此，林逾认为在直播间存续期间，“杀人犯”大概率不会对考生主动出击。
    ——除非直播间关闭，或者随行监考消失。
    “我需要袭击者的信息。”林逾蓦地起身，身边狄巧一脸惊色，迟疑着回答：“你是说，散兵团……？”
    “散兵团内部是否知道其他袭击者的遭遇，这一点很重要。”
    “但很难吧？袭击者在考区也是禁止了光脑的社交权限的，而且我们即使认识散兵团的同学，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被分配到南部考区……”
    狄巧停下话语，因为她看到林逾已经按动了自己的通讯器。
    绿色信号灯频频闪动，不多时，林逾开口询问：“郁郁，上午好。我想知道散兵团的内部权限和联络方法，可以在12：00前给到吗？”
    狄巧：“？”
    错觉吗？
    为什么林逾下指令的口吻总是这么理直气壮，完全不考虑任务难度？
    散兵团也可以随叫随到吗？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林逾结束通讯，神色平静地道：“她说11：00就行。”
    狄巧：“……”
    想一想汪浩楠动辄嗷嗷大哭的毛病，狄巧顿时感觉自己还在带幼稚园，而同事林逾已经快进到领导一支成熟的研究团队了。
    凭什么。恨！
    不过再想想“若怯”、“郁尔安”、“suk-49星剿灭战”等等难题，狄巧又有些佩服林逾的胆大。
    这类一看就是不可深究的禁忌话题，连她也只敢浅尝辄止，林逾却一把揽过，眼看着还要刨根究底。
    不管是对星网的评价、还是对权威的压迫，这人好像一直都满不在乎。
    “林指挥，你不怕吗？”狄巧轻声询问，“还是说，你不在乎？”
    林逾正在悬浮的光子屏幕上录入当前的情报进度，听到狄巧的问话，他不禁笑出声来：“怕什么，怕死吗？”
    狄巧微愣，但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点头。
    “我无所谓。”林逾道，“没什么目的动机，只是恰好走到这一步，我就顺其自然地做下去而已。”
    狄巧皱眉嘀咕：“但你还跟我说逃避也没关系。”
    “你没关系，你们逃避都没关系。因为你们一直很勇敢。”
    林逾笑道：“只是我逃避很久，已经用光额度，不得不去面对了。”
    狄巧不合时宜想起了前段时间西部考区烈士奥赛尔的传闻。
    论坛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揣测，大家不吝以最恶毒的底线去怀疑林逾，认为林逾出卖了奥赛尔、甚至认为林逾害死了奥赛尔，媒体无法接触到考生，只能将长/枪短炮对准了奥赛尔的故乡。
    奥赛尔的父亲已经因为贪污贿赂锒铛入狱，母亲则被军方层层保护。
    整个萝丝忒小镇都被媒体打扰一遍，热心网友的鲜花堆满了那片荒漠，仿佛这样就能换回奥赛尔的灵魂。
    顺便换回萝丝忒小镇居民对林逾的指控。
    ——和林逾同一专业，无数次上课下课擦肩而过的狄巧从未发声。
    她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帮林逾辩驳，她和绝大多数的普通同学一样，当网友的质问丢过来，狄巧就用“我不了解”“或许是吧”“谁知道呢”一类的话术搪塞。
    可是狄巧知道，这样做只是不用愧对她的“善良”。
    好像保持沉默，不去沦为帮凶的一员，即使放任谣言疯长，自己也能得到某种救赎。
    直到林逾向她递来纸巾。
    直到林逾笑眯眯代她引走弹幕的注意力。
    直到林逾平静地说，逃避也没关系。
    她并不是一直都很勇敢。
    倒不如说她一直都很软弱。
    不去面对质问的网友、不去面对心底的愧疚。
    不去面对上级封锁的秘密、不去面对历史覆盖的过去。
    狄巧觉得自己从未勇敢过。
    甚至在这一刻，她觉得一直勇敢的分明是林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