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章圆礼听得心痒,让掌柜一样来了一坛,自己好拣爽口的喝。
他眼睛晶亮地看着徐偈,“我喝醉了不要紧吧?”
徐偈对他笑,“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章圆礼道:“上次你背我,还是在宿州的小镇,你告诉我你要退婚,我自己跑出去,遇到了大雨,你背我回来的。”
徐偈随着他说的想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逐渐蔓延,“那你知道,我上上次背你是什么时候吗?”
“你还背过我?”
“是啊。”
章圆礼想了片刻,“我怎么不记得?”
“在合欢树下。”
章圆礼这下有了印象,“我记得我们在树上喝酒……然后,是你背我回去的?”
徐偈笑着点了点头。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徐偈看着他道:“你还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你问我,我为什么要退婚。”
章圆礼愣了一下,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捂住眼,笑得无奈,“我那时怎么那样?”
徐偈冲他扬了扬眉。
“你别得意!”章圆礼放下手,“我那时并不中意你。”
“嗯,没错。”徐偈替他应下。
章圆礼自桌下踢他,“真的!”
“好,是我先心悦你的。”
章圆礼眼中流光一闪,热意方褪的脸复又红起,看他一眼,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两人一直饮到天黑。
齐王府的车架静静候在楼下,直到章圆礼醉意醺然,徐偈背着他,带他来到马车旁。
章圆礼朦胧睁开眼,“怎么出来了?”
“你醉了。”
“我们要去哪?”
“回家。”
“回家?”
“嗯,回我们的家。”
章圆礼迟缓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觉得家理应在千里之外,可徐偈的话令他安心,于是圈紧徐偈,闭上了目。
徐偈将他背进马车。
车轮辘辘,穿过街道,穿过高门,驶入寂静的齐王府。
徐偈将章圆礼抱到榻上,紧跟着坐在了榻边。
在齐王府所居第二日,章圆礼睡得酣然,徐偈静静看他的睡颜,心想,希望不是得益于醉酒。
徐偈的七日婚期倏忽而过。这七日,徐偈没再带章圆礼进宫,反带着他将都城京畿的好去处游了个遍。虞国秋晚,章圆礼估算着晋地已近寒冬,虞国仍时有暖阳。虞地山川秀丽,两人玩痛快了,干脆连都府都不回,在民家借宿,好不自在。
七日后,徐偈带着章圆礼再次进宫,在车中,告知了章圆礼晋国使团即将辞行。
章圆礼沉默下来,没说话,徐偈将他揽进怀中,悄然握上章圆礼的手。
至宫殿,拜见,饮宴,晋国使团尽皆入席,席上高朋满座,管弦盈耳,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章圆礼与晋国使团隔了遥遥一座歌舞池台,在歌舞管弦之间,将视线落到了他的母族家人之上。
歌舞管弦来了复去,章圆礼生出一缕彷徨,在那端的母族家人萦来绕去,最终低下头,和入杯中酒灌入喉间。
宴席再好终有尽,别绪再藏也相迎。
章圆礼与徐偈,一齐将朱邪鹏送至都城外。
使团即将开拔,朱邪鹏仍絮絮个没完。
章圆礼含笑听着,最后将他一推,“快走吧。”
章圆礼的寡言叫朱邪鹏不安,朱邪鹏试探道:“表哥走了?”
“去吧。”
“表哥真的走了?”
“快走。”说完章圆礼又笑,“再不走,咱们家大雪就要封路了。”
朱邪鹏忽而狠狠一叹气,一把把章圆礼抱进怀中。
“好表弟,记着给你娘写信。
“要有什么委屈,告诉我们。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回家看看。
“表哥走了。”
章圆礼绷了一路的泪瞬间盈满了眶。
朱邪鹏也落了泪。
章圆礼背过身去,不给他擦。
徐偈上前和朱邪鹏交换了个拥抱。
“王爷放心,圆礼交给我照顾。”
朱邪鹏热泪沾襟,和徐偈抱拳送别。
“一路顺风。”
徐偈说。
章圆礼始终没有回头。
直至音尘渐绝,使团马蹄在官道上再无踪迹。
徐偈握上了章圆礼的手。
“走了?”章圆礼仍不敢回头。
“走了。”
徐偈低头一瞧,“哭了?”
章圆礼先是躲,躲不过,便抬头瞪他,“还不准我难过?”
徐偈将他抱进怀中,“还难过吗?”
难过又能怎样呢?怀中是对自己体贴有加的新婚丈夫,章圆礼将此心按下,推开他,冲他迎面一笑。
“不难过了。”
至于真假与否,既无人替,又无可解,何必叫他难堪?
少年人总有一笑,叫你恍惚他已长大。
徐偈朦朦胧胧察觉,他二人总要经历这一步,在往后人生的无数次,隐了彼此心事,以不肯言苦而相互扶持。
他总觉自己比章圆礼成熟。挑更厚的担,抗更重的事,却未料那个他想护在身后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已卸下娇憨,学会隐忍。
徐偈摩挲他早已隐去的泪痕。
“咱们回家?”章圆礼歪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