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难道她之前和庭叙搞过一段时间?
    按说如果搞过,那她或多或少该有些记忆。可现在她脑里,对他完全没印象。
    灵愫暂把这种怪异感压在心底。
    用完膳,洗漱过,上床将要歇息,庭叙一直都很拘谨,没再跟她说什么话。
    灵愫也没多问。
    西屋家具俱全,被褥柔软,他应该能适应环境。
    想他那头不会再出问题,灵愫就安心吹灭了灯烛,把被褥扯开,阖眼睡觉。
    长夜过半,睡得迷糊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啊!”
    灵愫猛地睁开眼,意识还没清醒,就警惕地提起剑,迅速冲出屋。
    小院里一片漆黑,竖起耳朵听,西屋有东西倒地的怪声。
    灵愫敲了敲西屋门,“喂,你还好吗?”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庭叙被吓得呼吸不稳,连连喘气。
    她没多想,一脚踹开门。凭着记忆,摸瞎寻出一根蜡烛,用火折子把烛点燃。
    烛火葳蕤,暖黄的光圈洒亮屋里风景。
    庭叙被板凳绊倒在地,长发散落,衣襟凌乱。衣裳恰从他的肩头滑落,上半身全露了出来。下身衣摆堪堪遮住重点部位,白皙的肌肤比月明更梦幻。
    他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伸手指了指塌成两半的床榻,“那里有蜘蛛……怕……把床踩塌了。”
    灵愫整理了下思绪。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他看见蜘蛛,被狠狠吓了一跳。匆忙逃离时,正好把床板踩塌了。
    灵愫越过他,将床褥掀开,果然看见一只黑漆漆毛茸茸的大蜘蛛趴在榻上。
    她将蜘蛛揪起,用力扔出窗。
    “山里有蜘蛛啊蛇啊这些,实在正常,不是大事。”
    说完话,却见庭叙抖得更狠。
    他受到了惊吓,呼吸急促,喘不上气,脸上升起薄红。甚至,全身都在慢慢变红,活像个快熟透的蜜桃。
    灵愫把手擦净,“你很怕蜘蛛吗?”
    庭叙狠狠点了点头,“它们长得非常恶心。”
    灵愫勾起嘴角,伸手将他拉起,“听你这样说,蜘蛛倒该伤心了。”
    床塌了,院里也没有多余的床板。
    灵愫说:“今晚你睡我屋。”
    他站不稳,被她搀扶着,“那你呢?”
    她说:“我也睡我屋,毕竟院里就这两间睡人的屋。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你睡床,我打地铺。”
    庭叙往她身上靠,“这怎么行?还是我来打地铺吧。”
    灵愫也不扭捏,当即点头说行。
    庭叙:……
    *
    这边条件艰苦,连多余的床褥都没几套。
    所以灵愫只能临时起造个很潦草的地铺,“我这屋没蜘蛛没蛇,你放心睡。”
    她困得眼皮打架,把庭叙塞到地铺那边,就窝回床里歇息。
    不多时,又听一声惊呼传来。
    “啊!”
    灵愫又猛地睁开眼,怕有危险来临,本能握紧短匕首,掀开青纱帐,见庭叙又红着眼,窝在墙边瑟缩发抖。
    灵愫问:“怎么了?”
    庭叙委屈巴巴:“地上太凉,总感觉有蚂蚁在往身上爬。”
    灵愫拽住他往床上丢,“那你去床上睡,我睡地上。”
    庭叙摇头说不可以,“夜里冷,睡地上会生病。”
    灵愫困得没力气思考,没多想,直接说:“那我们一起睡床。”
    她没花花心思,说一起睡觉,就只是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盖两条被褥,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她睡床里侧,庭叙就躺在外侧。
    这次他没再闹,吹灭灯,掖好帐,乖乖地躺到她身边。
    她睡得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沉入梦乡,呼吸声渐渐平稳。
    庭叙给她掖好被角,慢慢将身朝她凑去。
    尽管她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和背影,可他心里还是喜悦极了。
    大喜过望后,他心里又憋屈得难受。
    庭叙勾起她洒落的一缕发丝,轻轻攥在手里,眼睛酸涩。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她不记得,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就翻来覆去地做过了很多次。
    他才是在沉庵死后,被她睡过的第一个男人。
    彼时她从小倌馆里出来,喝得烂醉。而他刚好与她擦肩而过,她似把他当成了一个出来卖的小倌,拽住他就往暗巷里走,在巷里要了他。
    那天刚好是他的二十岁生辰,才刚成年,他就被她夺走了初吻和初夜。
    他们相识得很早,那时她才十六岁,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行事只顾她自己爽,从不顾他的感受。
    那时,闫弗、蔡逯、褚尧他们一行人,又在哪里。
    如今,她还是老样子,睡够了就分手,玩腻了就让你滚。可后来这些情人,都曾得到过她的垂恋。偏他从没感受过。
    现在,她记得后来居上的情人,也记得沉庵,偏偏就把他忘了个干净。
    不怕她渣,就怕她渣得不平等。
    庭叙阖上眼,任由泪水淌落。他亲了亲她的发尾,心情排山倒海般地波动。
    怎么偏偏就不记得他了呢。
    怎么偏偏都不记得了,再见时,说的话却也都一样呢。
    几年前,那晚初见,她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有点香”。
    庭叙偎紧她,尽管隔着一层被褥,但他却感到,他的心已经与她紧紧相贴。
    他知道,她最喜欢他“乖”。经年重逢,她依旧对他抱有兴趣。
    他依旧能乖得令她欲罢不能。
    *
    庭叙就这么和她一起同吃同睡了。
    这几日,那些原本要过来给她做思想工作的人恰都走不开,她也难得落个清闲时候。
    反正现在有人给她做饭洗衣,她吃喝不愁,乐得自在。
    山里秋景别有一番味道,闲暇时,她就把躺椅搬到院里的榕树底下,窝在椅里,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欣赏庭叙干活的身影。
    庭叙绝不是个心思纯良的小白花,人家看似单纯,其实什么都懂,只不过很擅长伪装。
    不过灵愫并不关心这些。
    谁没有个复杂的背景呢。他想装就装,想把他的过去跟她倾诉就倾诉,不说也无所谓。
    捡回家的狗长得漂亮,性情温柔乖顺,还能伺候她,有点心机又怎么了?
    几日相处下来,她了解到,庭叙虽不懂武,但养花种草却有一套,甚至还懂不少医理知识。
    那几盆被她养得半死不活的花草,被他一浇水一施肥,嘿,花草竟都活过来了!
    那一片种着各种菜,却颗粒无收的菜地,被他一翻土一播种,嘿,菜竟都长出来了!
    他还爱拾掇,注重仪式感。这才来了三日,他就把冷清的院布置得像个温馨的小家。
    他把日子过得充实,整天不是做这活,就是干那事。偏他像不会累似的,越干越起劲。
    美人干起活儿来都是优雅的,细腰一晃,长腿一抬,雅,真是雅!
    同时,他也相当了解她的各种喜好。她眼一瞥,他就知道她喜欢吃哪道菜,下次做得更美味。她眉一挑,他就知道她想穿哪件衣裳出门。
    有时灵愫就怀疑,俩人之前是不是真的认识,只是她失忆把他给忘了。
    她问过他。
    他却摇摇头,“我们之前虽不曾相识,但现在相处起来,却格外有默契,想来这就是缘分吧。”
    她想这倒也是,便没再多过问。
    他太乖了。大多时候,倘若她不找他说话,那他就待在他自己建的花圃里种花,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与她搭话。
    偏她也没把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
    既然没话说,那她就砍柴挑水,打拳练武,与他各自干各自的。
    他是乖乖的小狗,不爱吠叫不爱出去撒欢,就喜欢乖乖地待在院里,存在感极低。所以有时候,她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还当院里就她一人。
    她会光着膀子出来洗脸,这时,他就羞得全身通红,给她披件衣裳,“这这这……这太有伤风化了。”
    她会边追鸡边唱一些小黄曲儿,这时,他就捂着耳朵,又好奇她的歌声,又被歌词臊得受不了,又想听又不敢听。
    她也有想起他的时候。
    比如,每当夜深人静,他嫌冷,总喜欢偎着她时,她就被他身上的幽香撩起了一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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