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亲手卖出去的房子,必定对汤森一家的经济状况有所了解。
那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云猎擅长背书,但绝不是死记硬背。她很早就发现,把每个知识点安放进合适的地方,能够大幅提高记忆的效率。托这种学习技巧的福,直到现在,她还能记起高中时部分重点在课本的哪一页、哪个位置,旁边配有什么插图。
所以此时此刻,她不用闭上眼,就能再次看到那张被眼睛所截取的画面。
那颗头颅下面,黑色西服的胸前,领结左侧,挂着一个银色的姓名牌。
刻在上面的字母是……
p-e-t-e-r.皮特。
*
皮特猛地拉开房门,屋外却空空如也。他的背影流露出一丝焦躁。
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啦。云猎已经收到了陈湛报平安的心声,尽管气喘吁吁,但嘹亮得很。她放下心来,专注地打量着皮特接下来的动作。
片刻犹豫后,皮特不知是担心屋里的人放冷枪,还是果真利欲熏心到疯狂的地步,竟然又转过身,回到了客厅里。从声音听来,他似乎是打算开灯,但不论开关被按得多响,吊灯也始终未曾亮起。
婴儿仿佛受到了惊吓,哭得越发尖锐起来。
这恐怕就是安西娅了。
第78章 vol.5|08 驱虎吞狼
叫人奇怪的是,那哭声音量不大,听来却刺耳极了。不仅仅是音波本身;一种孱弱的疼痛,一种极为原始却因此而更富攻击性的怨恨,正从哭声中呜呜咽咽地溢出来,撕扯着听众的神经。
尽管没开灯,但云猎总觉得皮特的脸变白了。
他的声音也像死了一样苍白,咬牙切齿地笑道:“真是个宝宝啊。看来你爸爸把你丢下之前忘记喂奶了,嗯?要来叔叔这里吃点好东西吗?”
安西娅当然没办法回答他。
只有云猎注意到,墙边那只鬼手动了一下,似乎忍不住想上楼察看。但是客厅里的某种东西又绊住了“它”。也许是死亡,也许是陌生人。黑色的抓痕越拖越长,最终还是转到了门的方向。
一个婴儿独自持续不断地哭泣,这现象诡异十足,反倒让皮特确信别墅里是空的。他往前迈出一步,见无事发生,胆子越发大起来,开始在鞋柜和衣架上摸索。翻箱倒柜的动静传来,皮特随手往后面扔了个什么,咔哒一声,手电筒的圆形光束随之亮起。
他将手电叼在嘴里,右手拿枪,左手掀开沙发靠枕。
有光照着,云猎终于搞清楚地上的黑印是什么了。尽管它们就凝固在易拉罐旁边,但并不是她原本以为的可乐渍。是血。望着那滩干涸的遗迹、旁边甩飞的拖鞋,云猎仿佛能看到一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的人,在闯进来的强盗面前,不知所措匆匆起身,转眼却被迎头击中的画面。
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安西娅。从二者的体形差距,以及汤森听到皮特声音后的反应来看,也不大可能是汤森。大部分人面对别人家的小孩时,都会说“你母父”或者“你的妈妈爸爸”,而皮特却只提到了“爸爸”,这说明,他知道女主人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所以被他杀死的人呼之欲出。
只能是这家人的长子,那个她还不知道名字的男孩。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时,云猎很高兴自己反应得够快。因为黑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手电光,线索转眼就消逝了。不,与其说是吞噬,倒不如说是一团消瘦的影子慢慢地从地上爬起,占据了光线本应填满的位置。
皮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从坐垫缝隙里找到一块智能手表,正满怀兴趣地摁着侧边键。
*
我活了!
给老娘吓够呛。我说它为什么一直在我耳边喘,原来是狗啊。
如此紧绷的时刻,姜君好突然诈尸,简直让人不知道该吓一跳还是该笑。云猎眼睛盯着皮特,无声回应道:“那你怎么发现的?”
它扑倒我的时候,我可真是以为死到临头。脸上呼呼地吹着凉气,空气里滴着冰水,哇那一秒我连我人生的ppt——噢不——走马灯都看见了,谁知道它竟然舔了我一下?!
我和你说,这世界上,除了狗狗,别的生物干不出来这种事,死物也不行。
“所以多罗西只是想和你玩?”云猎感觉皮特甩了一下那块表。也许是没什么反应吧,他将东西往兜里一揣,又顺了个漂亮的水晶果盘,准备向楼上进发。
应该是吧,毕竟它现在正推着球往我手里塞。这可是篮球哎!它后来究竟长到多大了?力气真不小。不过说实话,看到尸体的时候,我还以为鬼魂会是那个男孩呢。
“……不。放心吧,他在这里。”
转过沙发的那一秒,皮特露出了什么表情,云猎是不可能知道了。阴影一拥而上,扒在他脸上,将他脱口而出的尖叫堵回喉咙里面。
手电筒随皮特的挣扎而胡乱扫射,时不时照亮墙上发黑的血点。白光里仍有血花飞溅,往日的伤痛和此时的凶戾重合起来,仿佛要争着撕碎彼此。
鬼魂能对另一个鬼魂造成伤害!
光柱咻地转过去,云猎睁大眼睛,看着落进手心的两朵小红花。原来这才是对付鬼魂的最佳方式,也是“消除怨气”的含义。
她来不及开心,忽然注意到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如果消除一次怨气可以获得两分,那么以第二道题的总分——十分——来说,显然并不够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