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恭喜本次比赛的fmvp选手——oc.猎人!”
随着主持人将少女的手高高举起,全场的气氛也引爆至巅峰。
女孩笑意灿烂,嘴角扬起,用力挥动着手臂,迎接世界的加冕。喝彩拥抱着她,金雨缀在她飞扬的发丝间,没有人能够从她身上移开眼睛,因为光在此时,仿佛就是为她才降临的。
这就是陆一学生对云猎的初印象。
却不是景照对云猎的初印象。
他站在她旁边,手里虽然托着奖杯,但却半分都没留意。他只是将脑袋偏过去,凝望着眼前这张明媚而鲜活的脸。
心跳原来可以这么吵,他想。
云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微微侧了点身,轻声问道:“干嘛,高兴傻啦?”
“恭喜,你很厉害。”
“我知道啊。”云猎眼睛弯了弯,眸光亮得仿佛能够将人点燃,“你说过好多回了。”
*
的确,他认识云猎,已经很有些时候了。
最早相识,是在朋友拉的队伍里。本来只是为了凑够五个人,随便消磨一下时间而已;可是游戏开局不到两分钟,打野便已经带着队友强势入侵对方野区,转眼拿下三杀,将资源吃得干干净净,潇洒离去。
击杀播报显示在屏幕上方,景照看着从自己身边掠过的那道红衣身影,脚步忽然停了一下。
明明只是最朴素的皮肤,却在这一刻,闪耀在他的眼里。
他开始觉得有趣。
从小到大,景照说得最多的一个词,似乎就是“无聊”。反正公司是姐姐的,母亲和姐姐全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将他宠成王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他若是乐意学,就随便学学;若是学得累了,也便只需要吃喝玩乐而已。可等到天下珍馐都已尝尽,世上没见过、没想过的乐子也都已经玩腻,他就对万事都失去了兴趣。
他问父亲:“爸,你就不会嫌闷吗?”
“不闷啊。”父亲生得极美,哪怕年岁渐长,笑起来时仍然带着清俊如雪的魅力,“我有你姐姐,有你,还有你妹妹,每天照顾你们三个泥猴,忙都忙不过来呢,怎么会无聊?”
景照撇撇嘴,将额头贴在落地窗前,看着客厅恢弘的倒影叠在花园上,感觉自己身处高塔。
正是在这样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闷里,那个身影闯了进来,打碎压在他身上的空气。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景照从来没顾忌过任何事情,也不会产生纠结或为难的情绪。他向来是想什么便要什么,所以一局打完,直接向打野发送了好友申请。对方通过得倒很爽快,可那天之后,便很少再上线。
偶尔看到头像亮起,他从椅子上弹起来,立刻邀请对方进队,但技术却一落千丈,仿佛两个人似的。
景照问那天组局的朋友:“怎么回事?”
朋友满头雾水,不得不一页页往回翻历史记录。找到那几盘对局后,他用力回忆了一下,才猛地拍掌:“得,你说这位啊?这不是她本人的号。她接代练,那天正好有订单,拿老板账号陪咱们打的。”
景照扫他一眼,不说话。
朋友恍然大悟:“我们是在一个国服群里认识的。你想加吗,我推给你?”
只是,大概这人技术实在太好,想和她玩的人太多,即使有了联系方式,还是总约不到一起去。国服群里高手多得数不过来,轮流组着队玩,本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方式;可是景照发现,他似乎开始下意识地模仿记忆里那无可比拟的第一把了。
他喜欢杀进人群里,将节奏打到最激烈处,但再也不会有那样一道从天而降的红衣,刀光如雨,身形如电。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照亮他的时刻。
那时候景照并没有打算定义这种情绪,尽管太过陌生,毕竟太过陌生。不过,有件事情却很容易确定:他就乐意和这位“赏金猎人”一起玩,而这么点小小的心思,偏成为他有生以来头一个无法兑现的愿望。
父亲发现他最近怪怪的,试图与他谈心,但景照还记着之前那场谈话,认为说了也是白说;最后还是母亲笑着听他讲完,问:“你想和人家交朋友,是吗?”
景照不情不愿地点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劝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要用钱来买时间。”母亲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这些话,不是因为担心,而是想告诉你,交朋友的第一步在于平等。人家不是你的随从,你也不是她的客户;如果你打得够好、说话够有趣,自然能够吸引她和你玩。可要是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老板的位置上,那么你永远都只是个付费者,而人是不会和老板交朋友的。”
母亲说完便去开会了,将卧室留给他一个人,也将寂静留给他一个人。景照抱着枕头,往床上一栽,心烦意乱地想了会儿,打开游戏。
年轻的景少爷经过思考,终于领悟了一部分。他不仅苦练技术,靠自己终于打下国标,组队时还没忘记开变声器,装得像个沧桑的中年男人。
“赏金猎人”没嫌他烦,指挥得干脆利落,闲聊时也很欢快。
景照这下满意了。
顶着这么难听的声音,对方还愿意和自己玩,这叫什么?
这就叫真正的友情,铁瓷儿。
也正是因为这段误会,直到中学电竞赛的消息出来,景照才终于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对大叔心存宽容的小学生,这也不是什么从游戏开始的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