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单上的单价令人咋舌,陈青蓝紧急搜索攻略,咬着牙点了两荤一素一汤收手,谢葭接过去,添了乳鸽带鱼辽参,又指着菜单问侍应生:“有野生黄鱼吗?”上次见陈青蓝很爱吃,隔壁开始排污了,吃一次少一次。
“啊,您来的正巧,就是这桌取消预约的客人退订的,两斤半,时价两千五一斤。”
谢葭:“那刚好,我要了,就这些,麻烦了。”
八点钟能吃上这家店也算运气好得不得了,谢葭打电话问的时候刚好有人取消预约,定好位子,他拉起沉默的陈青蓝就坐上了网约车。
陈青蓝默不作声地吃掉一瓣橙子,又慢吞吞地朝杏仁饼伸手。
他一饿就会特别伤心,那包麦片没冲,他在咖啡馆一杯咖啡就着窗外来往的车流喝了一下午。
饿过头了就不会想吃东西,熬过下午的课,回去面对饭桌,在姑父轻蔑的目光下,克制自己的筷子在素菜上停留,然后回到房间,等待每晚睡前的胃液沸腾。
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想得一样,如果世界上的每辆车都开得慢些,再谨慎些就好了。
这样那辆大货车上载着的他的妈妈爸爸,就不会犯下那么大的错,把自己的命赔掉也不够了。
饭菜上桌,陈青蓝的食欲却并不好,他饿过头了没有胃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黄鱼配菜的年糕。
谢葭喝了口汤——他并不饿,酝酿了一分钟才问:“不合胃口?”
“啊...”陈青蓝把年糕咽下去,“挺好吃的,谢谢哥,只是我现在吃不下这个...”
“那你想吃什么?”
詹湛干嘛把谢葭叫来呢?陈青蓝忧郁地想,早知道自己干脆一点去哄他就好了。
陈青蓝今天下午顺便想了一下,感觉自己确实没理,谢葭本来就是个比较有分寸感的人,还有洁癖,忍受陈青蓝用他的东西穿错他的衣服一次两次还好,事已过三,他炸毛也挺正常的。
但谁想在暗恋对象面前这么狼狈呢,虽然这个暗恋对象总是冷若冰霜,脾气也不是特别好,但梦中情人的缺点越多,得不到的遗憾就越少嘛。
他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道歉,随便扯了一句:“烤冷面吧,等会我们回去看看路上有没有...”
谢葭点点头,放下勺子,站起来穿外套,示意他坐下:“我去买,你先吃,剩下打包带回去当夜宵。”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超过两分钟,他人已经离开包厢。
陈青蓝坐下来,这下是真的有点迷茫了。
最后折寿捡漏的米其林三星没吃几口,二十块加肠加蛋加芝士加蟹柳的大满贯烤冷面倒是被陈青蓝干完了。
吃完了口渴,谢葭知道他的速食胃口,从便利店给他带了两罐菠萝味饮料,陈青蓝吨吨喝了两罐,随后就靠在椅背上发呆,脸颊微红,一副神飞天外的模样。
谢葭是在结账后发现他走不成直线的时候意识到不对的,转过易拉罐上的成分表一看,菠萝味饮料卖区区的七元一瓶,居然好心到添加了7%浓度的酒精。
更离奇的是,陈青蓝居然这也醉了。
本来想早点说开,结果一拖再拖,真是一错再错。
好在比之前喝的啤酒低点,看起来还是有点意识,谢葭拉着他的手,上车后跟他一起坐在后排。
陈青蓝红着脸,脑袋在奥迪a8的平稳驾驶下晃晃悠悠,谢葭看得心惊,伸手把他的头摁在了自己肩膀上。
人闭着眼睛,突然很小声地问:“哥...你还想走吗?”
谢葭回过神来,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我以为你们不打算留我。”
陈青蓝安静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怕你...不想留,我不敢问你。”
像条担心自讨没趣的小狗一样。
还是乡下家养的那种杂毛小狗,脸蛋和耳朵都热乎乎的,明明比任何昂贵品种也不差什么,却总是小心翼翼的。
谢葭沉默着,没有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片刻后,陈青蓝的睫毛不动了,他的耳朵从谢葭肩膀上,毫无阻碍地滑过胸膛,最后掉在谢葭腿上。
谢葭的声音低得似乎只有自己能听清了:“陈青蓝,我是不是没什么资格为你隐瞒我而生气?”
他的手在空中迟疑片刻,轻轻揉了一下这颗毛茸茸的幽灵水母脑袋。
酒店门口下车,谢葭一手拎着打包袋,一手拎着陈青蓝,活像同时承包了饿x么和滴滴打人的穷困杀手,他先把看起来像是被推醒了的陈青蓝送回房间,看着他软绵绵地掏浑身上下的口袋,谢葭等了半分钟,最后只能自己动手,从陈青蓝牛仔裤兜里抽出耳机和一大串钥匙房卡。
“你能自己洗澡吧?”门开了,谢葭对他确认。
陈青蓝点头微笑,伸出手。
谢葭以为他还不忘自己的耳机和钥匙房卡,心下稍安三秒,直到陈青蓝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脸。
力道很柔和,微凉的指尖珍惜地擦过他的鼻梁鬓角,是那种临死之前摸亲人的摸法,一边摸一边晕陶陶地胡说八道。
“哥...你来当我哥吧,你真的...长得好帅...姑姑不要我了,詹詹要结婚...”
谢葭忍下了职场性骚扰,只是一把捉住他的手,做总结是他的习惯,抛去这些话带来的那点心乱如麻,他开口:“停。陈青蓝,我今天是想跟你解决一个问题,有关你隐瞒我们你是老板的事实,对我的作为袖手旁观,我觉得你这样...很傲慢,但是...我现在觉得,是我想得太多了,以我们的交情,我没有资格向你索要说法,道歉更是...但我真心希望,以后不要有穿错衣服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