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点多的时候,梁昶文真的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梁远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紧接着唰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他站在那手忙脚乱了十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叫医生。按下床头的监护铃之后医生很快就进来了,围在梁昶文身边开始对他做各项检测。梁昶文的眼睛一直盯着梁远,嘴唇动了动,梁远立刻挤开医生冲了进去,趴在梁昶文床头:哥,你要说什么?
梁昶文说:木木。
太久没有讲话,他的声音粗粝的如同砂纸一般。
梁远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红了,他握紧梁昶文的手,语无伦次道: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医生要推着梁昶文去做身体检查,梁远不能进去。他站在门口,看着梁昶文被推进去,长时间堆积的疲惫感突然涌了上来。他背靠着墙强迫自己站直,然而这时候他又觉得头重脚轻,以至于没办法思考任何事情。梁昶文刚才看着他的场景强迫似的在梁远的脑海里被他不断温习,墙体支撑不住他的身体,梁远的背沿着墙慢慢下滑,直到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捂住脸,控制不住地呜咽出来,慢慢的,那细微的声音逐渐演变成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医生说梁昶文现在刚刚醒来,肯定是无法短期内就恢复到正常生活的水平的。但好在当初身体没有受什么大的损伤,所以如果复健得当,甚至有很大希望能够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水平。
这次是很大的希望。
梁远听得时候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云端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置身于清晰、明亮的世界之中,乃至于可以和人按月讨论未来。
他熬夜熬了一天一夜,固执地坐在梁昶文身边不肯睡觉,总觉得一闭眼这一切都会从眼前消失,自己又会被抓进那沉闷的看不见希望的生活之中。梁昶文拿他也没有办法,只叫人在旁边放了一张陪护的床,梁远拉着哥哥的一只手,才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半下午,醒来的时候霞光已经从玻璃映了进来。梁远睁开眼看着外面发了几秒的呆,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是很快,记忆漫了上来,他猛地翻身坐起来,陪护床窄,他半个身体直直地往下摔了下去,好在被人一把扶着捞了起来。
冒冒失失的。谢之靖叹了口气,说道。
梁远在他的怀抱里抬头,正好看见梁昶文往前探出想要接住他的样子,但是因为他刚醒过来行动迟缓,再加上谢之靖就坐在梁远的床边,就被人抢先了。
谢之靖的到来让梁远的头脑冷静了一些,他抬头看了谢之靖一眼,示意这人放开他。
谢之靖面不改色地说:啊,我还没有说,因为觉得这件事还是你来对昶文哥说会比较好。
两人交握的手上都戴着戒指。
梁远愣了下,随机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谢之靖的意思。
没有犹豫几秒钟,这短暂的时间内所有利弊分析在他的头脑内迅速地过了一遍。他抬起头,对梁昶文说:哥我跟谢之靖结婚了。
他努力在脸上装出有些忐忑的样子。
梁昶文的目光由他的脸上慢慢移到谢之靖的脸上,将梁远盯的毛骨悚然之后,才问:什么时候?
梁远说:就是在你之后的第二年。我自己要医院学校两边跑,多亏有了谢之靖,我才能顺利毕业。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俩从小就长在一起,觉得结婚也不过是换了个名头,没什么实质性变化,所以也就结了。
梁昶文垂着半边眼皮,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既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那为什么要结呢,不改变不是更省事?
梁远被噎了一下,跟他哥他一贯是不敢顶嘴的,有些局促地坐在那捏紧了椅子的扶手。随后就听到梁昶文说:开个玩笑。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谢之靖:谢谢你在这段时间照顾木木,这家伙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长大,任性妄为惯了,跟他一起应该很辛苦。
谢之靖将手搭在坐在的梁远的左肩上,后者僵硬地坐着控制住了躲闪的本能,做出一幅习惯这种亲密了的样子。谢之靖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昶文哥说的哪里话。
他低头在梁远的脸上印下轻轻一吻:阿远是我的伴侣,我们本来就是要一辈子互相照顾的。
你哥在怀疑我。谢之靖坐在床边上,翘起一只脚,悠闲地看着梁远在他面前换睡衣。
梁远的手顿了下,接着将脱下来的大衣随手扔到沙发上:他出事之前在查你,不可能不怀疑。
但是那又怎么样?梁远转过身:你不是早就将当年的证据毁掉了吗?
谢之靖弯起嘴角:真可爱。
梁远皱起眉头:什么?
好久没有见到像今天这样生机勃勃的阿远了。谢之靖站起来,将梁远搂在怀里: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梁远没有反抗,两个人静静地抱在一起,像在月光下纠缠着生长的两株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