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侧过身,轻手将狸花拢进怀里,贴着他的头顶闭上眼,眼角拦不住湿漉,枕面被浸出一点点的深色印记。
大哥当初随口一句跟他物种不一样,分明是冷嘲挤兑,却阴差阳错给他们的关系早早下了定论。
也许他们就是没有缘分的。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偷跑出去摘桃花,就不会被猫贩子抓到。
如果他没有被抓到,那大哥也不会因为救他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他的错,都怪他。-
“小祁,周末啦。”
一大早,祁跃接到陈思楠的电话,对方约他:”今晚一起吃个饭?”
祁跃说好,感觉脸上被毛茸茸地扫了一下。
睁开眼睛,狸花站在他脑袋边等着,见他醒来,黏黏糊糊咪了一声。饿了。
祁跃打个哈欠,就着仰躺的姿势搂过猫亲了一口,挣扎着爬起来去给大哥倒水倒粮开罐罐。
陈思楠:“你还没起床?”
“还早呀。”祁跃拿出储存桶,一边装粮一边说:“我们去哪里吃?能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吗,吃完我想去你家把小奶牛接回来。”
陈思楠惊讶:“要接回去了?”
“嗯嗯。”祁跃盘腿把桶盖上,就地盘腿坐下,歪头看大哥吃饭。
一手接电话,一手轻轻摸它头:“总放在你那里也不好,耽误你上班。”
“我又不是居家工作,耽误什么,多买两双拖鞋的事而已。”
陈思楠说完停顿两秒,再开口时,口吻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带回去了,有精力管它吗?”
“有啊,我最近都休息不用画稿。”
祁跃两眼一弯:“放心吧思楠,我已经想通了,你说得对,不管能不能恢复,大哥永远都是大哥。”
“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只要我还记得,那就什么也不会变。”
“而且他现在是我的小猫啦,我要好好爱他,给他最积极阳光的成长环境,让他做最无忧无虑的小猫!”
陈思楠大石落地了,跟着高兴:“太好了,我还怕你非要钻牛角尖走不出来呢,你能想通就好。”
“我也没那么轴吧。”
祁跃低头在猫猫头后脑勺亲了一口,拍拍屁股站起来:“不跟你说了,我去弄点东西吃,一会儿带我男朋友下楼散个步。”
“行,那我——”
“嗯???”
陈思楠两眼一瞪,刚松的那口气还没散呢,又给憋了回去:“男朋友?”
“对啊。”祁跃理所当然:“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虽然还没来得及告白,但在我心里,大哥早就是我男朋友了。”
陈思楠着急:“你不都说想通了吗?”
祁跃朝厨房走:“就是想通了呀,我要顺其自然,不带大哥四处奔波受罪了,能不能恢复听天由命,只要他健康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陈思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以为祁跃是刚从小猫做回人,思维还没有转换过来,错把依赖当□□情,等缓两天,自己就能意识到跟一只猫谈恋爱这种事有多荒唐。
谁知道他还打算一路错到底。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久到祁跃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时,忽然长叹一声,语气深沉地叫他:“小祁啊。”
祁跃:“嗯?”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你这么一直把心思放在一只猫身上,总也不是个事。”
陈思楠斟酌了一下措辞:“你说......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你大哥也跟你一样的情况呢?”
“突然间性情大变的不只你大哥一个,小奶牛不也是?”
“那后者是因为你回到自己身体了,同理,前者身体怎么检查都没问题,那怎么就不能也是因为换了芯子?”
“小祁,你真的就没有想过,你的大哥有可能也是一个人吗?”......小区楼下的树木已经抽枝换新,郁郁葱葱,在阳光照射下往地面铺上阴影。
挨着小树林的石椅有两个,一个空着,一个坐着两个穿太极服的老大爷,在悠闲听着收音机。
祁跃抱猫在空着的石椅上坐下,动作迟钝地抚摸猫猫头,目光焦点不知道落在哪一处。
又像根本没有焦距,心魂不定,神思恍惚。
——有没有可能,你大哥也跟你一样呢?
——前者怎么就不能也换了芯子?
——你真的就没有想过,你的大哥可能也是一个人吗?
陈思楠的话在他脑海久久回荡。
一边没有头绪,一边万千头绪理不清。
有没有可能呢?
有的,当然有的,他自己就是亲身经历者,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可如果真的是,他该去哪里找?
他要怎么从这偌大的景市找到一个跟他一样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人?
不对,甚至都不一定是在景市。
世界这么大,他要怎么找......
“下面我们来听一则时事报道,昏迷近两年的颂世太子爷简浔舟已于近日苏醒,但因其家人媒体采访探视,简浔舟本人的具体状况尚无明确消息......”
祁跃眨了眨眼,转过头,比老大爷手里的大红收音机更醒目更先闯进他视野的,是一辆正往这边驶来的银灰色玛莎拉蒂。
轿车就停在他不远处。
先下车的是司机,然后是副驾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