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常石不曾想过岑青茗会这么回答,明明岑青茗在无人认可时,就敢带着十几个人去救他,不该是那种贪生怕死,贪图名利之人。
“那你想如何?”
“我现在就要整改军务,你若不应,那我不会接下你的条件。”
元常石咬牙:“行。”
岑青茗之前说他不懂处理兵士们的关系才害得小队作战无法赢过突厥,他倒也想看看,如果在她手里,她会做出什么改进。
岑青茗接手后就把军营里面的队伍给拆编了。
神机营原本是按照入营的时间划分队伍的,同队的基本就是同段时间进来的。
现在岑青茗将他们打散,以往那些小团体就不复存在了。
在这之后,岑青茗又对他们三令五申,要保证军队的凝聚力,若再有兵士欺凌队友则仗五十,扣兵饷。
最初也有将岑青茗不放在眼里的对这条警告视若无睹,但等岑青茗抓了几个带头的重重处置之后,底下的人这才将这条军纪上了心。
突厥现在仍是按小队在与他们打斗,毕竟他们人少,且小队作战对他们来说,灵活性更强,岑青茗最开始就排了几只她既能掌控且机警灵活的队伍和突厥交手,将对面的套路摸清之后,岑青茗就带着整合过后的队伍与他们迂回起来。
这样和突厥打了几场下来,岑青茗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失利过几次,后面的几场,岑青茗几乎可以说全胜。
突厥见这战法不再奏效,只能和大雲正面迎战,这时候,岑青茗也没有居功自傲,悉心请教了军师还有元常石的意见,元常石不便作战,当初带兵过来支援神机营的孟岩就成了她的副将。
岑青茗不懂得什么叫兵法,她只知道要让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
却不知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身边的人对她高看一眼,也更加地敬服她。
位卑时不曾低声下气,位高时也不傲慢自大。
岑青茗倒没觉察出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不过却也觉察出了他们对她的好感。
孟岩之前还对她极不耐烦,吹鼻子瞪眼的,但现在打了几仗下来,对她倒是也有了些战友情谊。
而军队里面的将士们自从被岑青茗打散之后,没有那几个一直挑刺的,倒是真的和睦了许多。
现在军营里面提起岑青茗无一不是说她有胆有谋的。
尤其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有人称她是西北的福星。
她一来,就来了个神医,还来了个财神,每个都与她相熟,大家都得了她的好处。
孙长邈听着这军营里面对岑青茗的“谄媚”之词,气歪了嘴,合计着他帮了半天忙,都全了岑青茗的名声。
孙长邈骂骂咧咧地将手里草药递给他徒弟,没好气道:“去,给那个岑青茗送去。”
裴青松拿了药,脸上带着薄红又一次纠正了他师父的叫法:“师父,您应该叫岑将军。”
“去你的,你还管到老夫头上来了!”
裴青松没等他的脚风踢来,迅速扭身跑了出去。
孙长邈摸了摸胡子,一脸幽怨,他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本来他和徒弟一起在外面游山玩水、济世救人(坑蒙拐骗)过得好不潇洒,结果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一路追着他们,硬是将他们活生生地赶到了这里。
别人是看到战场就跑,偏他们是迎头而上,孙长邈仇家太多,觊觎他医术的、想把他作为杀|器的,这些人从来不缺,不过好在到了这边就没人没再追着他了。
只是他在这里偏偏遇见了岑青茗。
孙长邈一想到就气,他压根就没想过会在军营里做事,但岑青茗看见他之后就软硬兼施将他留了下来。
原本只是打算在这避下风头的打算,就这样被无限延期。
不过他们口中的财神,那可真是脑子有病,她居然是为了岑青茗才特意跑倒这里来的。
孙长邈口中的这个财神,正是孟若华,她在京城听到岑青茗的消息,就连忙赶到了这里。
又听说神机营里缺钱缺粮,自己还带了不少东西来助捐。
而孟若华此刻正坐在岑青茗的营帐里面,岑青茗到底也是在前线上打斗的,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军营里面女人少,她又怕翠翠在母亲面前守不住嘴,很多时候岑青茗都是自己勉强上的药,。
现在孟若华来了,换药擦身这种事上实在是帮了她不少。
“唉。”孟若华看着岑青茗的伤口叹气:“你这伤这么深,肯定得留疤了。”
岑青茗把衣服披上,无所谓道:“反正穿着衣服呢,又没人能看得到。”
孟若华不赞同:“那也不能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呢,营帐外却传来裴青松的通报声。
孟若华就不再与她争辩,只笑看了眼岑青茗道:“出去吧,裴青松给你送药来了。”
岑青茗一改刚才的无谓模样,扶着脑袋头疼道:“你去帮我拿下吧。”
孟若华看她这样,揶揄着:“人家可是特地来给你送药的,我去拿不合适。”
“你就当帮我个忙吧,伤口好疼,我起不来身。”
“现在知道疼了?”明明知道她是在做样给她看的,偏孟若华就受不了她这套,摇了摇头就替她出门了。
不久,岑青茗就听到外面孟若华和裴青松若有若无的细碎声音,没过一会,孟若华就回来了。
“行了,他走了。”
孟若华看岑青茗松了口气的样子,失笑道:“其实要我说,他人还挺好的,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就算喜欢你,也不曾摆在明面上让你为难,你没必要一直躲着他的。”
那位神医的弟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喜欢岑青茗,就他自个儿觉得自己藏得隐蔽。
岑青茗听她这话,抿唇道:“我只是懒得见面,什么叫躲。”
她要怎么跟她说,每次跟裴青松相处的时候,她总会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李元朗。
“那荀玮呢?”
岑青茗不解:“荀玮怎么了?”
“军营里面好像有不少人想让你们在一起。”
“我跟他?”岑青茗莫名其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孟若华侧头看她,疑惑:“你跟他走得不是挺近的吗?”
话落,又想起岑青茗的上段感情,握着她的手郑重道:“青茗,现在没人能勉强得了你,你也不必再困宥于从前,你应该试着走出去,给自己一个机会。”
岑青茗被逗笑了,阿若大概以为自己之前被欺负狠了,才这样劝她,她摇头笑道:“不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勉强我,我跟他也不是你们想的这种关系。”
说完,岑青茗将她和荀玮之间的相识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告诉了她。
孟若华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他和李元朗居然还是好友。”
她今日才明白青茗和李元朗之间的纠葛,但按青茗的说辞,她们两人之间应当还是有情的,孟若华不免试探道:“你说会不会是他让荀玮来关照你的?”
岑青茗想起京城时他们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好笑道:“怎么可能,现在他俩撕破脸了。”
说完又想起荀玮还跟着李元朗时对她恶声恶气的样子,失笑:“他俩现在要是没撕破脸,荀玮怕是对我还是横眉冷对。”
孟若华没懂,继续问道:“那你跟荀玮?”
“我跟他聊的都是公事,他们想太多了。”
荀玮调粮后就留在了这里,最初,岑青茗压根没想理他,但后来看他不似在京城时间一样惹人厌烦,在一些行军事务上他们也能聊到一起,岑青茗有时候就与他多聊了些,但她跟荀玮怎么可能在一起呢,就不说他们之间的纠葛,光说她到这里的原因,她也不可能和这里的任何人在一起。
“阿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我也不想让别人这么觉得。”
孟若华看着岑青茗秀丽的脸上那抹坚毅,不免为之动容,“对,你可是大将军呢,你该有更多更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
军营角落处。
现在正是休息的时间,几个兵士围在一起烤着火交谈着:
“你们听说了吗?朝廷要派一个监军过来。”
“啊?真的假的,我们仗都快打完了吧,现在还派什么监军啊!”
“谁知道呢,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一个年岁稍长,在兵营呆了许久的兵士压低了声音:“这都是来摘桃子。”
“啥意思?”
“笨,当然是想抢军功啊,到时候咱们打赢了仗,他回去吹点牛就能升个一官半职,多舒服。”
“这也行啊?”
“当然行了,而且这么些年没打仗,那派过来的人可不得好好运作下。”
“最烦的还是得给他接风洗尘。”有人把嘴里的草根狠狠吐在地上,气愤道:“也不知来的那人是个什么脾气,像荀大人这样的也就罢了,要是来了屁事不懂瞎指挥的,那给他吃喝的东西还不如拿去喂狗!”
众人满脸认同。
岑青茗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冒出:“你们这么闲的话就去多练练功,别一群人围在这里说闲话。”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围着岑青茗喊了一叠声的“将军”。
“将军,那监军的过两日就要来来了,到时候真要给他接风啊?”
“万一来的那人真和全子说的那样是个啥都不懂瞎指挥的咋办啊?”
“人还没来呢,你们就开始怕了?”岑青茗挑眉:“何况就算来人真是这样,还有我给你们顶着,有什么可怕?。”
众人齐笑,然后一窝蜂喊着岑青茗的封号,声响响彻云霄。
远处,黄虎看着被众人拥戴其中的岑青茗,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谁都想不到,这个曾经跟他盘踞在泰岳山的女匪,现在已经成为了人人拥戴的大将军了,而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黄虎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笑意,这样,也挺好的。
——
十二月初八,接风宴。
神机营的人都搞不懂那监军怎么想的,都快过年了也要赶来,有人就在打趣,说对方大概是怕年前岑将军就将突厥赶跑了,这才着急忙慌地到这里来。
而此刻岑青茗正坐在主位,右下首位空缺,是那位监军的位置,孟岩等人正去外面迎他。
元常石坐在岑青茗的另一下首,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斟酌道:“其实你也看开点,我当年还没当上将军的时候就有这种事情,不过,你不一样,你算是将战局力挽狂澜的,来人不敢对你多说什么。”
岑青茗刚才只是放空静坐了一会,却没想到元常石在宽慰她,岑青茗不免好奇:“不过是个监军,我们本本分分打个仗,怎么还能生出事端来吗,他能对我说什么?”
元常石:“毕竟是监军,是直接向圣上奏报军中事务的,事情不论大小,都会被他上报给圣上,你说他权利大不大?”
“这也没事吧?”
“但要是对方夸大其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