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松开包带,这两天高强度用手,这会手指嘞得生疼, “你爱信不信!”要被他气死了。
江鸣盛还要说什么,手下一沉, 他低头,上下掂量了两下手里的书包,“你这包里都是些什么东西?重得像装了两块板砖。”
乌月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是盲书。”
盲书的纸张要比普通纸张厚而重,加上又是拼音编写,一本普通的教材编织成盲书就相当于一本英语牛津词典的厚度。
江鸣盛不懂这些,但自从认识她,的确是了解了很多未知领域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把书包放在后座关上门,“不是说要回家拿行李,上车。”
乌月站着不动,她没有忘记那天他在电话里说的话,所以现在根本不想跟他有沾染,也不想毁了谁。“你别管我,我自己会回去。”
“要么让我送你,要么让段茂来,你自己选择。”江鸣盛拿出杀手锏。
“他人在医院,不会来的。”
“那可不一定,他现在最害怕你跟他分手,找着机会都会跟你赔罪求你原谅。”
乌月不吃他这一套,小脸一甩,转身就走,“书包我不要了。”她拿出手机地图导航刚要输入目的地,段茂的电话打进来,她不小心点了接通。
“江鸣盛把你送上高铁了没?”段茂问她,“我担心你一个人去车站里面人来人往不安全,就让他送你一程。”
乌月讨厌他这样自作主张,“你让他回去,我自己可以去。”
那头静了几秒,没有答应,“那这样,我让他走,我去送你。”
接着,乌月听见对面布料摩擦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轻吟闷哼,他大概是在下床。
“好了好了,你别来,我让他送就是了。”
比起江鸣盛,此刻她更不想看到的人是段茂。
段茂这才放下心,“你有什么事就找江鸣盛,他人挺好的,很讲义气。”
挂了电话,江鸣盛给她打开副驾车门,“上车吧。”
乌月说,“我坐后座。”
江鸣盛扫了眼空荡荡的后座,对她说:“我在后面放了很多杂物,没你的位置。”
乌月露出纠结的表情,踌躇半天,她问了一个很在意的问题:“你女朋友会不会介意?”经过姚晶晶这么一闹,乌月对这一方面也变得敏感起来。
江鸣盛听得忍不住笑了,富有磁性的声音震着她的耳畔,“我没有女朋友。”
乌月脸色微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至于女朋友……”
江鸣盛眼含笑意,微微歪头,视线与她平齐,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根根分明细长的睫毛,和眼角一颗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小泪痣。
“我还没有交过女朋友,不过最近,正在学习模仿中。”
属于男人温热的鼻息扑打在她侧耳那里的肌肤上,有点痒,带着暖意、暧昧和侵略。
但愿是她多想。
乌月微微侧脸,躲开了空气中强制暧昧的桎梏,没办法,只好乖乖上副驾,江鸣盛勾了勾唇,直起腰,右手护住她头顶,将人扶上车,见她坐好后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跟着上了车。
从学校出来,江鸣盛发现学校附近的商场前立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他后知后觉再过一天就是圣诞节了。
不过中国人不过洋节,此刻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到了她家楼下,乌月才想起来这一周忙着复习忙着考试,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
手机报时距离高铁检票还有一个多小时,有江鸣盛送她,省去了打车这一步,时间应该是充沛的。
她快速下车,转过身扶着车门对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十分钟……唔,最多二十分钟,我收拾完行李就下来。”
说完,她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愣神间,江鸣盛已经走到了她身侧,“走吧,一起上去。”
“不麻烦你了,我很快就下来。”
“帮你提行李,你知道的这几天过节,高铁站那条路指不定会堵车,我们还是快点的好。”
乌月闻言,便没有在纠结,关上车门,默认了他的想法。
这算是江鸣盛成年后头一回去女孩家里,乌月输入密码后推开门,一股佛手柑味的清香扑鼻,他摸了摸鼻子,竟有些忐忑,心跳也加快。
房间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装修是黑与白搭配的简约风格,全黑的落地窗帘紧闭,若是没有走廊里的自然光,这里估计跟天黑没什么区别。
“灯在哪儿?”江鸣盛问她。
乌月走进房间就直奔阳台,听到这话怔了下,她回头,巴掌大的小脸闪过迷茫的神色,“我……”
“找到了。”江鸣盛摸到墙壁的开关,打开它。
乌月莫名松了口气,对他说,“你先坐,我尽快收拾。”
说完转身到阳台储藏室里拉出一个二十多寸的行李箱,江鸣盛走上前,一只手轻松将它拎了起来,问,“放哪儿?”
乌月连忙让开过道,“卧室衣柜那里。”
江鸣盛转身走进她的卧室,把行李箱放倒,平摊在地毯上打开。
乌月从身后跟了进来,摸到衣柜柜门,拉开,娇小的身体探进去,一件件吊牌摸过去,把需要穿的衣服取下来扔进行李箱。
江鸣盛下蹲,大掌一收一折,帮她一件一件折叠放好。
很快,他发现每件衣服上都挂着一张纸质吊牌,不由好奇,翻过来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是用盲文编写成的吊牌。
吊牌应该是私人订制,凸起的小盲点很有质感。
进来时他大概扫了一眼卧室布局,粉色的床单和被罩,床上躺着一个一米五六左右长的趴趴熊布偶,窗户下上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架镶嵌在墙体里,盲书一本本竖立摆放,很有视觉冲击。
房间干净整洁,应该是有人定期清理,家里大概是她一个人在住。
乌杞鸿也算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他的女儿却在无依无靠的北城,如断梗浮萍。
男人眼睫低垂,眸色如水,微不可察的怜惜在心中无声发酵。
这时,蹲在衣柜里的乌月突然嘶了一声,江鸣盛脸色微变,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影在身后将她笼罩。
大掌抓住她的手,翻过掌心,乌月倒吸了一口气,“可能是水泡。”
江鸣盛抬眼瞥了眼她,“是血泡。”白皙的右手里磨出了大大小小三四个血泡。
江鸣盛的喉咙滚了滚,问:“你都不痛的吗?”这血泡起码有一两天了,里面的血都变得暗红发黑。
除了血泡,她手指和指根出还有厚厚的茧子,并不光滑。
那日在雪地里看见她哭,令他想起乌月曾对自己说眼睛因事故导致失明,就因为看见过光明,现在的她明明更值得保护,需要更多家人的爱。
每每看到她这副可怜样子,江鸣盛就有一种想保护她,想跟她寸步不离的欲望。
乌月感觉自己的手在他掌中缓缓收紧,男人身上的气息不断刺激着她的鼻翼,她的耳垂莫名发烫,脸颊像是被扑了股热气,瞬间烧红起来。
“松手!”她把手往外抽了抽,但没有抽动。
江鸣盛仔仔细细检查她的手上有没有的伤口后才放开她,“你家有没有针?”
乌月收回手,虚攥着手指背到身后生怕他再抓到。
闻言,乌月略微发愣,“针?”
江鸣盛说,“血泡不小,需要挑破不然会越磨越疼。”
乌月低垂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是有的,但我不知道阿姨放在哪里了。”
“行,我找找。”江鸣盛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起身绕过她走出卧室。
乌月垂下手,手指微不可察扣了扣衣角,一时忘了动作。
江鸣盛很快回来,看到蹲在地上的人,皱了皱眉,“怎么还蹲着。”他握着她的细腕子将人拉了起来。
“咔”
随着打火机的一声咔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薄荷味的蒸馏石脑油的味道。
“你在干嘛?”乌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点火,“你别把我家烧了。”
江鸣盛闻言睨她一眼,手下动作没停,他把缝衣针放在蓝色的火焰上,不一会那根细细的针就被烧红了。
“把手给我,我帮你把血泡挑破。”
乌月的手指不自主按压了着指腹的血泡,将手伸了过去。
她的指尖似乎永远是冰凉的,江鸣盛等针尖恢复本色,对准那个血泡,“我戳了?”
乌月乖乖举着手,点了点头。
针头戳破血泡,尽管她忍着疼没有吭声,他掌中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江鸣盛的握着针的指腹也跟着一紧。
暗红色的淤血破泡而出,江鸣盛那棉签一点点沾走,陆续又把另外一只手上的血泡都挑破,除了小拇指,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江鸣盛从药箱里翻出一支软膏,细细抹到她手上,“先晾晾,不然会感染。”
乌月两只手向前伸,做‘捧花’状,听闻这话,说,“那我还怎么拿东西?”
“不是有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江鸣盛看一眼行李箱,问,“东西都拿差不多了吧?”
“嗯。”
江鸣盛点头,弯腰把行李箱内衬拉链拉好,合上行李箱,将它扶正抽出了拖行杆,“好了,那走吧。”
“等等!”乌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摸到床头柜,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袋药抱在怀里,“走吧。”
江鸣盛扫了一眼那个袋子,想让她别用手,但看到那几个药名,声带一滞,终究是没说话,沉默地跟她一同出了门。
刚才只一眼,那堆陌生的药名在江鸣盛脑中挥之不去。
盐酸舍曲林,阿立哌唑,利培酮。
楼下。
江鸣盛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亲自给她打开车门,“有什么需求给我说,手伤着就不要乱动了。”
“已经不疼了。”
江鸣盛凝眉,“你就不能娇气一点,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软的时候可以软。”
“干嘛要给你撒娇。”乌月觉得他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让她很别扭,也容易想歪。
江鸣盛静了几秒,说,“你跟段茂算分手了吧?”
乌月迟缓地点头,“算是吧。”虽然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