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看不见,并没有伸手,但还是很礼貌地跟他说了句打扰你们了。
萧晨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脑袋,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又隐隐觉得她有点不太对劲,直到江鸣盛拉着乌月的手腕提醒她脚下有台阶,他跟自家妹妹对视一眼。
瞎子?
萧琳回过神,赶紧走进屋里把放在玄关处的鸟笼移了位置,“抱歉家里有点乱。”
江鸣盛说没事,扭头问她家里有没有红糖。
萧琳怔了好几秒,她看了眼乌月,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有的,你稍等一下。”
萧晨也跟着去厨房端菜,“你们晚上没吃饭吧,萧琳做了几道鲁菜,都来尝尝。”
——
这顿饭吃的有点久,萧晨和江鸣盛好久没见,提出要喝点,被他拒绝了,“不了,明早还要赶路,回来再聚吧。”
“对了,我忘了问,你在西江也没朋友和亲戚,到那儿干什么去?”
乌月背脊一顿。
江鸣盛面不改色拿公筷给乌月碗里夹了块葱烧海参,对萧晨说,“j城这边怎么说?让不让建铝厂?”
说起这个,萧晨就头疼,“现在这个槽子,要淘汰一批低效自焙槽和预焙槽。”
“我们国家这方面的技术是顶好的,现在是生产环境方面的问题解决了一切才好说。”
江鸣盛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把刺挑了放在乌月盘中,“包头,有一个超百亿的煤、电、电解铝、铝的深加工项目,你有没有兴趣入股?”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笑了,默契地碰了碰杯,萧晨往他胸口顶了一拳,“够意思!”
乌月感觉碗里的东西越吃越多,在江鸣盛再一次给她夹筷的时候拦下了他的手。
江鸣盛递给她一张餐巾纸,低着头颅,侧脸轻声问:“吃饱了?”
“嗯。”
萧琳喝了口水,垂下眼睫,打开段茂的朋友圈,在三个月前的一条朋友圈里,找到了乌月的身影。
一顿饭吃到十一点,乌月跟萧琳离席,被她带到一间客房,“床单被罩我都重新换过了,你安心休息,有事叫我就行,我就住在隔壁。”
“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
刚才乌月跟江鸣盛表示要出去住酒店,被兄妹俩硬生生拦了下来,两人不好推脱,便答应住了下来。
萧琳没说什么,退出客房回到卧室再也没出来,两个大男人终究是喝了点,但不多。
“萧琳还没找对象?”江鸣盛问。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朋友给她推了好几个微信,都一副没兴趣的样子。”萧晨也纳闷。
江鸣盛笑了笑,“你这哥当的真不称职,多大的姑娘了,还让住在这平房。”
“我也想啊,我说要给她在北城买个房,她不要,偏要住在这儿,可能是想我妈了,你也知道,她从小跟着我苦日子过惯了,大城市待着也不得劲。”
萧晨说着,酒上头,想起了什么,悄悄说:“其实我这妹对谁都一张冷冰冰的脸,就唯独对你不一样。”
“好了,你喝多了。”江鸣盛说。
“你就装吧,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是你妹也是我妹,这话以后别乱说,免得被人听见起误会。”
萧晨眼睛清明了一瞬间,他压低声音,“谁误会?你是说里面那个叫乌月的吗?”
江鸣盛没吭声。
萧晨点了点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刚想起来了,那姑娘不是段茂的女朋友吗?怎么跟你在一起?”
江鸣盛放下酒杯,靠在椅子里,懒懒散散的模样,“他俩?已经分手了。”
“卧槽!”萧晨大惊,“你禽兽啊!抢兄弟的女朋友?”
江鸣盛微微凝眉,看着萧晨刚要说话,远处走廊尽头传来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
闻言,江鸣盛立刻站起来,穿过走廊往里走。
乌月站在客房里,脑袋伸出来,门打开一个缝,“江鸣盛?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那一刻,江鸣盛停下脚步,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在江南春日里,坐在院子里观察青石板上淅淅沥沥流淌的春雨,而他很像那一株压在青石板罅缝中的野草。
雨一招惹,他便活了。
润物细无声。
第18章
江鸣走近她, 俯身下来,男人的气息将她笼罩,“怎么了?”
“我的拖鞋刚才不知道被我踢到哪儿去了,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乌月单脚支撑靠在门框上,小小的声音说。
她让开身体, 客房里的灯亮着, 江鸣盛一眼就看到了床底下的拖鞋, 只是被踢得有点远,她找不到也正常。
乌月还站在门口,试探着扶着墙壁,“要不要开灯?”
江鸣盛脚步一定,背脊僵了一瞬, 他回头, 看着乌月, 静了几秒,说, “嗯,打开吧, 要不找不到。”
乌月摸到开关, 按下去,房间的照明灯灭了。
江鸣盛把床底下的拖鞋捞出来,放在她脚边, “还有我需要帮忙的吗?”
乌月穿上拖鞋,低头想了想,说, “你喝酒了?”
“嗯,一点点。”江鸣盛看着她说。
“那明天我们还能走吗?”
“喝的不多, 一会就解酒了,放心,还是明早八点,我叫你起床。”江鸣盛抬手,想帮她勾走耳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到底是忍住了,“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晚安。”乌月给他让开道。
江鸣盛说,“晚安。”
-
翌日。
萧琳醒来隐约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起床去洗了把脸,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的被子已经叠好,人却不见了。
除了门厅,看到院子里已然白雪皑皑一片。
原来是下雪了。
“是不是鞋子里进雪了?”
一道声音从后院传来,萧琳往身侧走了两步,望过去。
乌月穿着件白色羽绒服低着头站在雪地里,江鸣盛没穿外套,蹲在她脚边,修长的手指伸进她靴子里,慢慢往外掏着雪,“怎么跟小孩一样。”
萧琳竟从这话中听出了宠溺和温柔。
“唔,在南方看不到雪。”乌月说,“我还没有见过雪的样子。”
江鸣盛站起来,想了想,说:“想不想带雪人回家?”
乌月睁大眼睛,怔了怔,说:“会化的。”
“我有办法。”江鸣盛回头,看到萧琳,愣了下。
萧琳笑了笑,顺着他们的脚印走近,“怎么起来这么早?”
江鸣盛答,“睡不着。”他说完又问她,“家里有冰块吗?”
萧琳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点头,“昨天买椒麻鸡的时候店家送了好多冰袋,还没拆,你要用吗?”
江鸣盛说,“谢了,给我拿几袋。”
萧琳看了眼乌月,转身进屋拿东西。
江鸣盛把乌月带离后院,长腿一迈走向他的吉普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约莫有二十寸的泡沫箱。
等萧琳从屋里出来,江鸣盛已经在雪地里滚好两个有男性拳头大的雪球。
乌月蹲在江鸣盛身边,手里也握着一个小雪球,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唇,“我记得二年级的时候,语文课本里有一篇叫《雪孩子》的课文,讲兔子妈妈为了哄孩子给它堆了一个小雪人,有一天家里着火了,小兔子被困在屋里,雪人冲进去救出了兔子,自己却融化了,变成了一滩水,蒸发成水汽,最后变成了一片云。”
江鸣盛闻言,看着她。
手心冰凉一片,乌月低下头,说:“我当时看哭了,甚至很讨厌那只兔子,如果不是它贪玩,兔妈妈就不会给它堆雪人,小雪人也不会死。”
江鸣盛垂下眼睫,大掌拿走她手心的雪球,“可是就算没有那只兔子,等到了来年春天,雪人还是会融化。经此一事,那只兔子以后烧柴会小心翼翼,火警意识增强。”他顿了顿,反应过来了什么,又忍俊不禁,“一个童话故事,你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乌月摇了摇头,“你知道幸存者内疚吗?”
江鸣盛不笑了。
“我就是那只兔子,我恨自己。”乌月攥紧拳头,试图驱散掌中的寒意。
江鸣盛沉默许久,薄唇微动,想要问出来,身后传来萧晨的声音,“你们几个站在雪地了做什么?”
萧晨拎着一大袋食材从外面回来,“萧琳,来接一下。”
萧琳回过神,赶紧跑过去帮忙拎东西,萧晨走近一瞧,才明白过来这两人是在堆雪人,笑了,“忆童年呢?多大人了,怎么跟小孩一样。”
江鸣盛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把蓝莓和青豆给我那几颗。”他回头,对情绪低落的乌月说:“我们用蓝莓做雪人的眼睛,青豆做它的嘴巴,好不好?”
乌月闭上眼,想象了一下雪人的样子,勾了勾唇,点头,“好。”
-
萧晨跟萧琳做了顿丰盛的早餐,还给他们准备了午餐饭盒,方便在路上吃。
江鸣盛和乌月跟他们告别,萧晨勾着他的肩,“说好了啊,到时候包头见。”
萧琳装了一杯红糖水给乌月,“路上喝,有点烫,喝的时候得晾晾。”
乌月道谢。
萧琳把头发勾到耳后,对她说:“有空就来玩啊,到了夏天,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的葡萄也熟了,我这里冬暖夏凉,很适合避暑。”
江鸣盛把装雪人的保温箱放进后备箱,招呼乌月上车,扭头摆了摆手,“天太冷别送了,都进去吧。”
车子启动,乌月降下车窗,朝着那个方向摆手再见。
萧晨双手操着裤兜,看着渐行渐远的吉普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