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小小人影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复又摔倒在大雪上。
    白术的眼睛开始发花，饥饿和寒冷让他的大脑几乎停止运作，手脚开始使不上力气，只有刚刚进入这个身体的异世界的灵魂还在不甘着、呐喊着。
    站起来！站起来！不要躺下！不要闭眼！不要妥协的死去。
    前方是一个破烂的庙宇，屋顶上的瓦片只剩下了一半，还破破烂烂的见风就倒的样子，没有倒的原因可能是周围落满了雪吧，角落堆积的尤其之多，硬是把这间风雨飘摇的破庙给撑了起来。
    白术强迫自己睁着眼，看着那间破庙，竭力向那里爬去。
    他的膝盖估计是被冻的麻木了，几乎没有知觉，就算是努力的站起来，也颤颤巍巍走不了路。他就爬。爬到一个至少有一线生机的地方。
    “孩子？孩子？醒醒。”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着，“孩子，醒了吗？”
    白术意识渐渐恢复，朦胧的睁开眼，一双大手正好摸到他的脸上，摸索着，擦过眼睛，他的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睫毛轻轻的扫过对方的手心。对方拿开了手，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嗯。看来是醒了。”
    白术现在冻的厉害，对方手心的温暖让他格外留恋。
    他抬眼望去，眼前是一位白衣长发的清俊男子，身着古人长衫，被雪地衬的芝兰玉树，一身气质温润如玉，带着浅笑，仿若天山之上冒雪之中亭亭独立的玉竹。对方的眼睛看过了，清浅的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白术摇头，对方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看过来，白术这才发现，这位竟然是两眼看不见。
    “没什么了，多谢先生相救。”白术开口，这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稚嫩的可以——这个身体竟然是个小孩！
    眼前的男子清浅的笑笑：“我可当不起先生，不过是会些救急的法子罢了。你冻得厉害，我只是用内力暖和了你的经脉，又喂了你一些热的汤水，可是半点医术也不会。”
    “可如果没有先生，我早就死了。谢谢您。”白术真诚的说。
    “言谢倒是不必，只是你瞧，眼下我双目失明，”青年苦笑一声，“这大雪之中一个瞎子何以摸得清方向。如果你也没处去的话，不如请先助一助我，怎样？”
    白术当然答应，以小孩稚嫩的声音坚定的回答：“先生救我一命，先生有难，白术自当全力回报！”
    “你叫白术？”
    “嗯。”
    对方笑笑：“名字挺好听的。”他本以为自己意外救了个小乞丐，哪里会有名字，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名有姓，而且听起来不似山野村民张三狗蛋之类，至少是个能请的起先生取名的人家。他温和一笑，“在下百里沨卿，家住在就这不远处的青石山。”
    白术刚想说什么，“咕——”肚子先回答了。
    “呵呵~”百里沨卿善意的轻笑，“肚子饿了？我这里还有些馒头，等我烧点水喝了再吃。刚刚那么饿，先暖暖胃才行。”
    “嗯。”
    百里沨卿在身边摸了半响，反到把一个皮制的水壶越推越远，白术起身，“先生歇着，我来吧。”
    白术捡了些破庙残破的木片，拿了一片盖佛像的黄色帏布，堆了一个小堆，却在接过打火石打火的时候不会用，学着电视上的那样摩擦，也总是打不出火来。
    后来还是百里沨卿用内力烘干了那堆木块，他们才成功的升出了火。世界一瞬间温暖了。
    “先生会武功？”
    “怎么？想学吗？”百里沨卿轻笑。
    想学吗？当然想学，几乎每个男孩子的心中都有一个渴望当大侠的梦想，他怎么不想学，想学的要死了！
    “嗯！想学！当然想学！先生教我吗？”白术渴慕的看着他。
    百里沨卿笑笑，伸出手来，白术见状赶紧把头伸过去，让他的手落到自己的头上。对方微笑的摸了摸，说：“你既然都叫我先生，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想学什么呢？”
    “轻功！轻功有吗？”他最羡慕的就是那些高来高去的高人，衣袂飘飘、踏风而行，潇洒自在，仿若仙人一样。
    “轻功当然有，不过我收徒的要求很高哦~”
    “没事！我一定会努力达到的！”白术拍着胸脯说。
    百里摸摸他的头，欣慰的笑笑。
    雪地里，一个小小的孩童扶着青年向前走去，身后留下一大一小两行脚印。青年双目失焦，但面容俊秀温和，丝毫感觉不到对失明的恐惧。孩童皮肤被冻的通红，面颊和手脚均有皲裂，但双目有神，五官端正，颇为机灵可爱。
    “先生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等你内功修炼有成，也就不会再怕冷惧寒了。”
    “哦。”
    白术心想，武功真是个好东西啊。
    这两天，百里沨卿靠在白术来分辨方位，带着白术朝一个方向赶去，两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雪路，路上除了大雪，就是被大雪压的沉甸甸的树，几乎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他们几乎是越走越偏僻，走的白术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然而百里沨卿总是淡笑着问清周围的景色，摸摸他的头，温和的说一声：“别担心，没走错。”
    他们走上了一条山路，杂草重生，难走的很，有一条修好的羊肠小道通上去，可是百里就是不走那条道，指着白术认一种草，跟着这种草的种植路线走。
    走的白术的腿也不知道被草叶划拉了多少个口子，白术停下了跟百里说：“先生，前面有块石头。”
    “拦住路？”
    “嗯。”
    百里笑道：“即是如此，那便是到了。”说着扶着白术上去，走到石头旁边，在石头上敲击了三下。
    白术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敲石头有什么用，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就也伸手敲了三下，百里笑开了，“你敲当然没用，我是用了内力，地下埋着我们的道口，那边能听到的。”
    不过百里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一般人就算是懂得了这个道理，没用他们独门的功夫，内力也只会震碎这块大石，反而会激活机关、命丧于此。
    “嗖嗖嗖！”三道黑色的人影闪到他们身前，像是三枚带着血的飞镖，跪下，黑色的衣摆才反应过来，缓缓落下。
    “见过楼主！”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嗯。都起来吧。”百里沨卿依旧温和的开口，“这几天不在楼中，楼中事务烦劳几位辛苦了。这孩子是我在雪地里偶遇到的，帮了我不少忙，我有意收徒，还请各位代为安排。”
    “这......”黑衣人面面相觑，一人颇为为难的开口，“禀楼主，这位小公子，是按照普通弟子一样先去暗楼，还是直接就由楼主亲自......”
    百里沨卿温柔的笑笑：“自然是先去暗楼的。——小术，你说呢？”
    白术点点头：“嗯。跟普通弟子一样就好。”
    “那好。”百里摸了摸他的头，“那就先去暗楼吧。等一个月之后的弟子大比，我再收你为徒。”
    “好。”白术冲他灿烂的笑开。
    第31章 芝麻馅儿的师父（三）
    百里沨卿就这么和白术暂时分开了。百里身为楼主，自然要去到他该去的地方，处理他这么些天没有处理的事。
    白术暂时被侍从带到客房休息一晚，说是明天会带他进暗楼。
    晚上躺在从没有睡过的古代的床上，望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不禁感慨自己的这个特殊的体质或能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青石山地势险峻、风景秀丽，山顶常年隐没在云雾之中，山顶有一块大青石，传说是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故而此山以此为名。
    早上侍从来敲他的房门，说是时候到了，要带他去暗楼。他住的客房坐落在半山腰，这里有许多房间，但是好像住着人的并不多，至少他是没有看到除了他之外住在这里的人。——侍从倒是见到了，只是也不住这里，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不知道对方藏身何处。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高手，当然来无影去无踪！
    白术洗漱完毕，换上侍从拿过来的弟子服——一身全黑的行头。
    小小的孩童揽镜自照，这小孩的眉眼还真是像他。只是他小时候可没有这么玉雪。白术小时经常饿一顿饱一顿，营养不良的像个头大身子小的小萝卜头。
    “小公子，您好了吗？”侍从在催了。
    白术说：“好了。走吧。”
    于是侍从便带着他向山上走去，巍峨的高山，侍从一路上去如履平地，白术就惨了，小小的孩子累的汗如雨下不说，崎岖的山路还让他跌倒了好几次，一身刚换的衣服也沾满了泥土和草叶。
    “等！...等等！......”白术在后面叫着，根本没人理睬，侍从在前面自顾自的走着，不快不慢，正好是白术追不上又丢不了的距离。
    白术咬咬牙追过去，心想，这一定是高人的试炼。古装武侠剧里高人收徒都是要试一试的。
    白术一路追赶着前方的侍从，等他真的追到了，侍从不再继续往前走。——前面不再是山路，而是白色的石块铺就的阶梯，高不见顶、仿佛深入云层。
    阶梯修建的壮观极了，几乎垂直的角度，叫人站着它的脚下望而生畏，又暗暗向往。每个阶梯长短相容，间距相同，阶梯脚下，一左一右站着两位身穿黑衣的男子，配着剑，看样子是守门弟子无误。
    那个侍从站到正中，恭敬的朝着阶梯拜了一拜，说：“这位小公子是百里楼主嘱咐的，今天带他去暗楼。”
    两位守门弟子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请。”
    白术看着眼前的长梯，——我天！还要爬？！！！
    他怀疑这个梯子是不是通向天堂的——爬完还有命吗？
    好不容易上了顶，白术已累瘫在了地上。
    这里是青石山的山顶，站着上面望眼观去，世界万物，一览无余。这就叫做一览众山小，星辰手可摘。能叫人瞬间豪气溢满胸臆，天上的浮云似乎伸手可握，世间的鸟类都要从你的脚底飞过。
    但就是缺氧。
    白术似乎有些高原反应，本来就累的要死了，还总是感觉呼吸不到空气。
    地上铺着白色的砖块，构建出几个奇怪的图案，这里似乎是个巨大的圆台，侍从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向圆台中心走去。
    中心一口井，深不见底——大概不是井，谁会在这么高的山顶上挖井啊！
    井口很深，也很宽广，侍从拎着他直接跳了下去。白术本能的“啊——”的尖叫，落地之后，那人问：“你叫什么。”
    白术颇觉丢脸的看着他，“...没叫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
    “......就叫‘啊’了。怎么了？”白术仰着头死鱼眼的看着他，小孩的身高真是个硬伤啊。
    侍从拎着白术在黑暗的‘井’中前行，这里是从山顶直接挖下来的吗？真是厉害！
    前方有了灯光，一顶顶宫灯照的这里犹如白昼，也不知道这里哪来的这么多宫灯，侍从拎着他走到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前，说：“这是新来的弟子，是月楼百里楼主带过来的。”
    “哦，叫什么？”
    “啊。”侍从说。白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叫什么？”
    “啊。”
    账房先生的嘴角一抽：“我问叫什么。你啊个什么劲！耳朵聋了啊！”
    “他自己说他就叫‘啊’。”
    白术这下听清楚了，也忍不住眼角抽搐，忙说：“不不不，我叫白术，白色的白，草药的那个白术。”
    侍从低头看着他，眼神真特么渗人，白术：“......”
    账房先生在名册上写写画画，大概的意思就是正在办理入校手续。一会儿，侍从告退，账房先生对他说：“看见那个大铁门了没？里面就是暗楼的弟子活动区域，你自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