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归真殿内，师兄的一番言论真叫长在受益匪浅。”到了他的清静居，百里长在执扇行了个礼，一脸热情的说到：“如今见了师兄的居所，更是避尘出世、清雅非凡。我百里长在实乃天赐的好运气，才能跟着师兄后面修行！”
    白术看他。少年风姿绰绰，如琢如磨。脸上的神情一派自然的崇拜，不似作伪。白术默然的看了他半响，看的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师兄？”
    白术问：“师父收你......可是因你会说话？”
    百里长在反应过来，顿时脸憋的通红：“怎！——长在是真心的称赞师兄，师兄怎么能这样说！”
    “......”白术开口，“我本身也不是什么清雅之人。你既是我师弟，平辈相交即可。不必刻意迎合我。”这一路上，百里长在也不知道说了白术多少好话，说的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说清雅，他还真没清雅到哪里去。除了因为本命武器为太古琴而精通音律之外，其他一些文人墨客擅长的东西他是一概不喜欢。——毕竟与他交好的白祁是位战神，带的他也好战。
    只是没想到，呵，失去了记忆在人间的日子，自己倒却成了三好学生，反倒因为封印过度，音律变得一窍不通了！
    他与两人说了说天险峰大致的规矩，又给俩人分了住处，自有弟子带他们过去。百里长在许是还在郁闷，傻鱼这孩子倒是好养活，又乖又听话，白术说什么他都照做。——就是黑了点。
    白术翻找记忆，去书房翻了翻找到个小匣，打开，一株无根而生的仙草静躺在里面。此草名为折仙，传说曾是长在天界，生生被人折了下来，故而无根。
    这无根的折仙草很难养活，要以不间断的巨大灵力为供养，天底下能养的起的无一不是财力惊人！归真门也就天险峰财大气粗，灵石堆积如山。
    他拿出这株吃灵石的仙草自然是为了傻鱼，先前已经给过他洗经伐髓丹，让他辟谷丹先不要吃，饿了就吃这些丹药。——想是这天底下，拿这珍宝叫徒弟当饭吃的估计也就白术一个。
    白术当过神仙，不但知道当神仙的滋味还不爽的叛下了界。来到这个修仙的世界也只是因为阿乱和傻鱼都需要休息，从没想过要真的修仙。——因而他收了傻鱼做徒弟，自然也不是为了教导他修仙一途。傻鱼和他迟早都是要走的。
    阿乱那只鸟闭关消化去了，他整日无所事事的弹弹琴，指导指导百里长在的修行。傻鱼那孩子他就让他跟在了身边，给他挑了一本比起修身更注重修魂的术法，他很是兴奋。因是这些天各种仙极草药丹石轮番上阵的缘故，黑黑的傻鱼少年明显的变白了，也褪去了几分凡俗之气，有了几分仙家弟子的样子。叫白术有些欣慰。
    这天，白术指导着傻鱼真气运行，突然有人来报虚妄峰峰主来了。
    白术手上的动作一停。虚妄峰峰主？——他在原身的记忆里搜检片刻，才想起来个面容刚硬、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叫什么来着？——哦。左天刑。
    白术整理容装，起身去往客室。客室内，左天刑正坐于客位之上。白术走进，言道：“左峰主怎么会想到来我天险峰？”
    左天刑起身行了个礼：“白帝。”
    “坐。”
    二人坐下，傻鱼穿着弟子服给两人奉茶。左天刑看了傻鱼一眼，笑道：“这便是白帝亲收的弟子？当日拜山大会只道他凡人俗胎、又是双废灵根。没想到几日不见，竟也是一派英雄少年气度。——还是白帝会教人呐。眼光甚利~”
    白术端起杯子呷了口茶，心想你还不知道傻鱼这家伙被这些灵石养的直接冲到炼气后期了呢！
    “左峰主。”白术开口，“今日前来，有何事就直说吧。”
    左天刑笑笑：“是上次与白帝相谈的那件事......不知白帝意下何如？”
    ？白术在脑中里找了找，估计是被原主当成无用的记忆自动遗忘到边角。“何事？”他直接问到。
    “哈哈哈！白帝真是贵人多忘事！还有何事？不正是白帝与小女的婚事！”
    ......
    白术一愣，什么？
    “铩羽！”百里长在叫道，“喂！别走啊！师兄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你怎么就出来了？”
    “......小师叔。”
    “嗯？”
    “师尊......要和虚妄峰峰主之女结为道侣？”
    铩羽这本是问句，谁知一向摇着个扇子标榜自己文雅的百里长在听到这个却是扇子啪的一合，差点跳起来！
    “谁说的！我找白帝去！”
    铩羽少年赶忙拦住他，双手一张：“不行！师尊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进！——小师叔为何反应这么大，难道你也......”
    百里长在虽辈分为长，但说到底也大不了铩羽几岁。当下就急的拿着扇子柄抵开萨于少年的头：“让开让开！什么叫我也？！——难道你也与左玲珑订过亲？！”
    铩羽呆呆的长大嘴巴：“啊？”
    百里长在气的敲了他一下：“不是就让开！我要去找左天刑和白帝说清楚！——当初明明说好把玲珑姑娘嫁与我，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铩羽想了想，就真的乖乖让开了。
    百里狐疑的望了望他，正欲说些什么，身后传来少女娇俏的声音：“百里哥哥，你们在玩什么呢！”
    百里长在盯了铩羽一会儿，气势压的铩羽眼光直瞟。然后就见他执扇刷的打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露出一个笑，温雅的转过身来。
    “玲珑妹妹。”
    左玲珑身边跟着好些个虚妄峰过来的女修，都以玲珑姑娘为马首是瞻。见到辈分极高的百里长在，左玲珑可以不行礼，她们的礼数不能少。礼行过后，左玲珑指着铩羽问：“咦？这个人怎么有些面生？——可是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白帝新收的弟子。”
    “哦——啊？”左玲珑惊讶的凑近，铩羽被她看的倒退几步，那女孩开口，“还真是他！——他怎么变的这么白了？简直像是换了层皮！”
    百里摇头：“每天把仙级的丹药当糖吃，琼浆当水喝。能不脱胎换骨么。我就可怜，掌门领进门的时候只给了本心法，光是洗去凡俗之气就花了三天。——你看他才来几日，现在已经是炼气后期了！”
    “羡慕他做什么！”左玲珑撇撇嘴，“我也从小拿仙药当糖豆吃啊~你什么时候想吃，来我虚妄峰要多少给你多少。”
    这左玲珑还是小孩子脾性。百里长在轻笑的摇了摇扇子：“对了，你这次来天险峰是为何事？”
    “还不是我爹爹~”小姑娘嘟着嘴，“他要把我嫁给白帝。我来看看他人品如何。”
    百里楞了半响：“......你先前不是许配给我的吗？”
    玲珑小腰一叉，皱眉道：“谁叫你修为那么低！我爹说你不成气候啦！”
    ——一记暴击！百里的扇子一僵。
    铩羽少年不干我事的抱着双臂，心想你们俩个赶快双双婚配赶紧走！别来这边打搅师父。
    而这时，白术正好送着左峰主从雅室出来。左峰主看见爱女，很是自豪的笑到：“白帝，那位便是我的女儿。想是你们二人还未见过面吧。”
    左玲珑闻言往那边看去，对上白术看过来的视线，莫名的红了脸，闪躲着偏过头去。
    百里长在捏紧了扇柄。
    左峰主哈哈一笑：“那这次丰州一行，小女就拜托了！”
    第135章 谪仙师尊（四）
    瑶光灵洞，本是白帝日常修行的地方。现在却被一只肥鸟鸠占鹊巢。
    “阿乱，可消化好了？”白术化开洞前的结界术法，信步走进去。
    “别别！——别过来！”
    白术楞的一笑：“哟！终于会说话了？”
    阿乱是他在神魔战场上捡到的凤族遗孤。——说真的，神仙也有种族排斥。——天生的神明就是比后天修炼上来的神明高贵、人类修成的神明则要比动植物修炼而成的高阶一等。神魔大战的时候，由于战力的需要，很多动物修成的神都成了身先士卒的表率。——凤族其实说起来，还算的上是上古神明一脉，算天生神明的那一阶，但也实力渐微了。又因为凤族天生修炼速度缓慢，子嗣繁衍困难。是以这一战之后，凤族渐渐没落，本来就剩的那几只也死的差不多。
    阿乱这只蛋也不知道是被那位粗心的凤族带到战场上的。白术捡到他时，这只蛋正被几只低等魔族架了个小火堆准备烤着吃。白术一边想着，这群魔还真是会享受~——不过他们难道不知道凤凰蛋不怕火吗？——一边想着，嗯，我也没吃过凤凰蛋，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天界也是开荤的，吃的都是仙气供养的灵兽，一口下去滋心润脾、仙气四溢。——这也是为什么兽性的神明默认的都比较低下的原因。毕竟你在人家食谱上存了万万年，哪天突然有了灵智，说别吃我！我们是平等的。——人家或许不会吃你，但也不会有多同意后面的那句话。
    天界分隔能吃的和不能吃的也很简单粗暴，会说话的就是灵智健全，属于兽仙。——天界本就灵气充足，为了不至于一整个灵兽圃的灵兽一夜之间修行圆满全会说话，灵兽圃的饲神特地压制住了这片区域的灵兽修行。但尽管这样，还是不断的有食材说话的案例，这个时候也就只能把它从案板上放下。——是以天界的每位神厨都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神仙，不是谁都能看着手中的鱼开口求饶还能不动声色的；也不是谁都能看着灵兽的眼泪，只因其不会说话，就能面不改色的一刀斩下的。
    白术捡到这颗大鸟蛋之后，也想过要不要吃这个问题。但还好被身后袭来的魔族打断了。等他战胜而归的时候，那颗鸟蛋已经不知怎么的破了壳，一直全身黏糊糊的小鸟躺在里面微不可闻的啾啾两声，眼皮还粘在一起无力睁开。——白术站定片刻，伸出一双沾满了魔族鲜血的手，把那幼鸟捧了起来。这是一只在战场上诞生的生命，格外的引人怜惜。
    ——回到天界以后，他便把这只取名阿乱的鸟当做宠物养。当然也问过凤族的仙人这雏凤的归属。几经转折，阿乱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不久后，白祁被人陷害。白术大闹了一场，最后与天界达成协议，战场上拼杀的更狂了！——那时，阿乱会偷偷跟着他，有次被他的太古琴音震的直接从天上掉下来，还好被他看见，又好气又好笑的安置在肩膀。
    也是这场战争让这只雏凤飞快的成长了起来。战争中神魔陨落时爆发的震撼灵力气场、杀伐之气与功德之气的对撞！对于神魔双方自身而言，战争都是一个提升实力最好的机会。——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实力不被陨落。这也是为何自古战神总是越战越强。人类的战争中，人类得到的是战术和武力的提升；而神魔的战争，神魔得到的可不只是如此，神格、神力、以及更加虚无的、从战争中得到的对世界规则，即天道的顿悟。
    阿乱的第一次进阶性成长也是在战场。平日白术战斗时，阿乱会喷火以助。那次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喷了几次都喷的哑火。白术一边杀着一边发笑：“吃多了？”
    然后阿乱就这么的爆开了，一阵火焰自他肩上而起，不分敌我的瞬间席卷整个战场，白术抱着太古琴自己都有些懵。这些火是神火，烧的他战衣滚烫。还好有太古护体，没有像别人那么倒霉的被烧死。
    一声清亮的啼叫，五彩凤凰昂首展翅，浴火重生。
    ——然后翅膀一挥，狂风打着卷的带动火焰，就欲往他的肩上落。
    ！
    那么大一坨落下来还得了！
    白术赶忙五指挥动，太古琴响，大鸟被震的煽不动翅膀的停住。——白术从捡到他起，就当他的坐骑当到现在，还一直护着不让别的神仙把他拉去煮了；现在阿乱仿佛也感受到了自己体型的庞大，低低叫了几声，歪着脑袋，示意白术坐到他的背上去。
    白术当时那个感动啊！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莫名的自豪的心理。——凤凰颈部的毛又细又软，摸着十分的舒畅。他感动的摸着想着——这货养起来还是有点用的嘛，不枉他这么能吃！
    ——但其实白术没想到，变大了的阿乱，更能吃！
    以前是啄着他手心的仙草籽吃，虽然频率高了一点，吃的多了一点，但到底活泼可爱的一团、小鸡崽儿一般；现在可好，直接偷闯去人家灵兽圃，追的人灵兽抱团泪眼汪汪。灵兽圃的饲神也说了：“白帝，您家这个幸亏这么大块小神认得，若不然直接送去神厨那儿都有可能。——不过也说回来，您家这个这么大块头，小神除非是眼睛瞎了才看不见。您就管管，别让他来这捣乱了。——要是哪天被别的神掳去烤了吃了就...您说是不是......”
    白术揉着脑袋。这肥鸟，府中都要被他吃空了！他还敢出来打野食！
    阿乱的性格格外跳脱一点，天不怕地不怕。——这也可能跟白术的养法有关。那时白祁不在，白术的身边就阿乱一只鸟陪着，自然宠的厉害。阿乱要吃的，府中没有，又不敢让他在天界乱跑，白术就带着他去战场上吃。——那些魔兽啊、战场上浴着仙血或魔血而生的植物啊......他也不知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总之就是一通乱吃！吃得魔族见到五彩凤羽，就吓的心惊胆战！
    ——不过话说回来，阿乱胡吃过这么多，最喜欢的还是幼时白术喂的那把仙草籽。
    所幸这个世界也有。白术来时便带上了些。阿乱叫他别过去他就不过去，站着那儿朝洞内喊道：“我带了仙草籽。要不要？”
    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听起来像是什么撞击的声音。“怎么了？”白术疑惑的问。
    里面没了动静。
    “......如今你都能开口说话了，那些仙气还没消化好？”
    ......
    沉寂。
    白术顿了片刻：“...我进去了。”
    “别！！”里面突然凄惨的叫了声，然后是一阵爆发的哇哇大哭。白术愣的搞不清楚状况，提脚就往里面走。进了洞内，一个光着屁股肥嘟嘟的小屁孩趴在石床上哇哇大哭，一头杀马特至极的五彩短发，白术好笑的过去把他翻过来，那小孩看了白术一眼，哇的又哭了起来。
    “哭什么？”白术摸了摸他头上红红的一块，看了看石床，“刚刚撞的？”
    “呜呜呜...我想吃仙草籽呜呜......”
    “......想吃给你啊，你撞头做什么？”
    “可是！可是我这么胖了！”小孩站起身子小手扒住白术的手，控诉道，“你看看！你捏捏！呜呜呜呜......”他绝望的哭号，“都怪你..都怪你给我吃那么多......”
    天知道他美滋滋的化形过后，在洞内清泉上照出自己相貌的那刻，内心是有多么崩溃！
    ——变成小孩也就算了！为什么会这么胖！！！
    “......你...我以为你一直知道你很胖。”但其实在动物界、凤凰中，这家伙就一直属于肥硕一类的啊！
    小孩抽泣着：“我从出生就一直跟着你，只分的清人形的美丑，又没人教我凤凰的美丑...我一直都以为我很美，化成人形之后肯定也好看的不得了。——至少像你一样。”
    白术无语，半响，他拍拍那小孩的背：“你，你还小。长大了就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