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钦鸣每天回到租房都累得像狗,陪阮颂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在客厅沙发睡着,疲惫全写在脸上。
医药费压死人,阮颂都没办法让他歇一歇、休息一下,自己也会打着a大的招牌出去当家教给高三的孩子补课。
那时他们在一起,也住在一起,但实际说话的时间少得可怜。
所以当袁印海说能帮阮颂介绍项目,阮颂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电视剧一共四十集,因为他是学生每集给到的报价只有三千。
阮颂又哪里能知道别人实际给到袁印海的报价是每集三十万,只是欣喜三千一集足够解他妈妈看病的燃眉之急。
后来袁印海给他结钱结得勤,基本过一集就会给他结一集的钱。
阮颂知道这样不合规矩,是袁印海私下给他垫的,心里还非常感激。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听见袁印海跟制片方那边讲电话,坐地起价,想要抬报价才知道事情跟说好的不一样。
他不仅是最廉价的代笔,甚至根本不会拥有署名权。
听见这些,任钦鸣脑袋上狗耳朵打蔫,弯腰驼背倒头枕到阮颂肩上:“……你应该告诉我的。”
公园里还有好多病人活动着,阮颂也没推开他:“怎么告诉你啊,累得公粮都交不上,有好几次你脱我衣服脱到一半睡着了,忘了?”
任钦鸣枕在他肩上没了声,静了好半晌才道:“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在阮颂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现在阮颂解决麻烦也帮不上什么忙。
阮颂依旧不吃他矫情这一套:“还要怎么有用,我要是不给袁印海当廉价劳动力,你转头就要去卖肾了。”
医院那种地方,尽管他妈妈之前在b市,费用没有a市高,但也是个吃人地。他们两个都是还在学校的学生没有收入,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起的。
到时候真到走投无路,任钦鸣绝对干得出卖肾这种蠢事。
还有这次也是。
“要不是你我怎么上综艺,怎么火,怎么认识徐兰、孙凯孜、江智啊。”阮颂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明镜似的,一笔一笔功过算得清清楚楚。
任钦鸣却还是有点委屈:“那你后来也应该告诉我的,我能养得起你了。”
他从前几天知道这件事就一直对自己非常不满,只是他知道阮颂不喜欢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纠结口舌,才没表露出来。
虽说他前面几年是苦,但到大四他投中瑞被选中,收入水平一下就上来了,甚至阮颂读研一,他就拿了第一个影帝。
没挣什么钱,可至少知名度有了,能让阮颂不那么为阿姨的医疗费发愁。
阮颂却揪他耳朵:“又想跟我吵架是不是。我跟你睡觉想要的是男朋友,又不是atm机,那就是包养小蜜也没见你这样的,只给钱不操人。”
连面都难得见上。
简直跟后期的他和袁印海一样,见面就是结剧本的费用打钱。
有些事一旦错过某个开口的时机,后面再想跟人从头到尾提起就会觉得好麻烦、好累。
加上那段时间阮颂感觉自己的状态很不对,过了上头气闷的阶段就只剩压抑,整个人相当暴躁易怒。
就算任钦鸣回来陪他,他也会克制不住恶言相向,什么事都能吵。
还每次先退步的都是任钦鸣。
时间久了,阮颂忽然有点厌恶自己,觉得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然后就是恶性循环。
两个人能正常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任钦鸣还一次又一次因为经纪人刻意的行程安排,放他鸽子。
情绪累积到阮颂研二毕业,方维那档子事发生,矛盾彻底爆发。
实情远没有阮颂在微博上说的,袁印海承诺不再有下一个受害者那样美好。
那时候的袁印海一心毁了他,生怕他以后混得越来越好,有机会站出来指控他犯下的罪行。
《上医》的创意是阮颂的,比赛也是他自己想参加的。
袁印海却硬借着指导的名义,诱导方维写了个八九不离十的,声称他是抄袭。
不听话就不给硕士学位证。
阮颂当时真是觉得自己要委屈疯了,任钦鸣那段时间却在剧组拍戏,打过去的所有电话都是他经纪人接的,永远找不到人。
再后来,任钦鸣拍完戏回来很是兴奋地告诉他这片大概率又能拿奖,他却早已麻木,很是平静提了分手。
阮颂记得任钦鸣那时直接傻了,怔怔望他好半晌。
第一反应就是问他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整个人急的不行,死死攥住他的手说:“我现在有钱了颂哥!阿姨的病没关系的,接下来一年你也可以在家休息,我再努努力,还能供你出国读书,现在真的不缺钱了。”
任钦鸣来来回回嘴里不离“钱”,阮颂脑子里抑制不住地蹦出袁印海的脸,突然就烦了,一把甩开他的手。
“收起你的臭钱”也是那个时候说的。
他当天晚上就收拾行李,从任钦鸣的租房买票回了b市西柳老家,并且不管任钦鸣怎么说想都不肯再见面。
阮颂知道自己是真的被袁印海毁了,袁印海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就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翻盘的一天。
“幸亏你没找我借钱。”任钦鸣冷不丁嘀咕。
阮颂失笑:“你心里还挺有谱。”
分开的时候说了那样的话,要是再被逼得没办法找任钦鸣借了钱,他们两个这辈子算是完了。
任钦鸣也知道阮颂的脾气,所以分开的这一整年他去医院探望阮妈妈无数次,却一次也没主动付过钱。
他甚至很庆幸中间插上了综艺这件事。
“你以后对兰姐好点,好好感谢人家给你想了个要转型这么好借口。”阮颂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任钦鸣却执拗又把话题绕回去:“以后没人能管我了,有事你要跟我说。”
阮颂:“昂。”
“我说真的!徐兰不管我们,王端也管不了我了。”任钦鸣咻得把脑袋从他肩膀上拿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就怕阮颂是敷衍。
阮颂简直被他弄得烦不胜烦,抬手便又要上去揪他耳朵,看似骂人实则服软:“我都‘昂’了、说我知道了,怎么就非得揪着我以前那点过错不放?”
任钦鸣“嗷嗷”疼得整张脸上都是傻笑。
…
网上,关于袁印海奴役pua学生的具体过程一爆出来,瞬间给大家恶心得不行。
很快有法律相关的大v把袁印海最主要的两项罪名列出来,一个是学术造假,一个是侵犯著作权。
侵犯著作权容易理解。
就是未经著作权人许可,不按著作权法规定使用条件,擅自使用著作权人的作品,以及表演、音像制品和广播电视节目。
这种侵权行为既可能是对他人的著作人身权造成了损害,也可能对他人的著作财产权造成损害。
学术造假在法律上则一直属于空白点。
被查出来通常只能采取道德上的谴责,然后体制收回学位、职称或是停止执业等,没有刑事、行政处罚。
好在是袁印海用自己的名义发表论文,内容全是这些学生的剧本,算侵犯他人知识产权,涉及经济利益,至少能要求他进行经济赔偿。
网友对袁印海这种杀千刀的,不能直接送去坐牢非常不满。
【所以搞了半天就赔点钱了事???】
很快有懂行的人出来指证。
【按照袁印海的收入,这不是简单赔一点小钱了。据我所知,他最贵的电视剧报价曾经到过五十万一集,一共四十集,那光那一部电视剧他就得赔两千万出去】
别说袁印海还一年两部,这十几二十年日积月累,就算取个平均值,每集按照二十万算,那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倾家荡产的程度朋友们,希望所有被他占过署名权,手里有证据的都赶紧出来维权分钱,嘻.jpg】
【而且这些都是打着袁印海的名义才能拿到的高报价,如果是他们自己出去接,多半一集两万也就被打发了,这么想想好像也不亏?doge】
a大响应舆情响应地很快。
在爆料当天下午三个小时内就成立了调查组,按照相关程序启动调查,并发声明将根据调查结论做出处理。
事态之严重甚至惊动了教育部。
教育部回应“袁印海涉嫌学术不端事件”,称他们对此高度重视,第一时间要求有关方面进行核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袁印海的病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看着那些证据都难以置信。
尤其是袁印海的女儿。
在她心里,袁印海就是她最骄傲的父亲,光明正义,和蔼可亲,明明早可以退休跟她去国外享受生活养老,却依旧要为教书育人坚守在教师第一阵线。
就连她自己的老公,都是按着袁印海的模子找的,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一切信念崩毁于一瞬……
学校领导赶到袁印海病房问话时,袁印海的女儿正在老公怀里放声大哭,而她那一对双胞胎女儿,不知所措趴在爷爷的病床边,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阮颂后来听医院里的护士给他八卦,说袁印海的女儿有哮喘,当天哭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让袁印海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听说袁印海心如死灰,对自己做过的一切供认不讳,认打认罚。
他女儿本来准备直接带他去国外疗养,她的工作也还在那边,不能在国内久留,但因为袁印海背负的案子涉嫌金额巨大,不清算结束不能走。
网上的声讨愈演愈烈,女婿怕自己老丈人的医院被网友扒出地址找到,当天晚上便办理了转院,去一家私人医院。
阮颂从前一天夜里给袁印海削完那个苹果,就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
只是在他抬担架转院时,跟任钦鸣混在夜色里站在门口看了看,听见旁边同样有来看热闹的医生摇头:“听说要赔上亿,这个家算是败了。”
“就怕老头又被刺激出心梗、脑梗,变成植物人,余生还要人照顾,那才是真的败了。”
…
由于被保留下来的一切证据过于确凿,在袁印海被他家人接走的第二天清晨,a大调查组就发布了关于袁印海的调查说明。
确认袁印海存在学术不端行为,撤销袁印海a大文学院院长及时教授等一系列职务,责文学院作出深刻检讨。
这件事的性质早已从娱乐新闻,上升成了社会新闻。
没人能想到这件事的曝光从头到尾其实是一场精心的策划,大家只觉得心有余悸。
害怕如果不是阮颂爆红,带大家关注到这件事,后续还会有多少有才能的明日之星,在a大这座几乎象征国内最高水准的顶级学府里被埋没。
教育部对各大院校下指令严查,坚决杜绝体制内再出现害虫,并开通举报热线,保证学生能有一个直接提交证据的渠道。
封筱随后将自己整理的那份剧集编剧对应名单公式了出来,a大结合袁印海的口供,进行了修正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