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样啊简沐姿,你来急救中心都快半年了,还觉得这很吓人么?
温杨其实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
她不习惯自己被注意,她也习惯了自己顾好自己。
要是你当班的时候、碰到这么点儿小伤就打120的,你心里会骂人的吧?
简沐姿仍是不理会温杨的顾左右而言他。
她细致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上药、包扎,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末了,再帮忙对方挽下了袖子、尝试着抚平衣服上折痕。
见到温杨穿回了警服,这才起身打开了急救车后门。
陈飞,刘易,走了。
走了的意思是?
当然是非急救队的人员该下车了。
温警官被赶走前还记得对陈飞和刘易抱歉,请吃饭。
一个休息日不见,再次见到温杨,大伙俱是一愣。
率先笑出声来的是张路之,随后,刘易和陈飞也难免被他魔性的笑声所感染。
老大!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了么?跟我说说是谁,我保证带兄弟们给你报仇。
说归说,张路之又没瞎。
温杨肿着的左脸并没有任何伤痕,怎么可能是被人给打肿的?
温杨一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
然而呼吸再次牵动了牙神经,她只得抱着自己的左脸好一阵苦痛。
嗷嗷~~
连叫了两声。
在场的大家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温老大这是
牙疼?
牙疼啊老大?
温杨解释的话都因为智齿发炎而说得慢腾腾的。
一个断句,一个断句,难为在场的人居然都听懂了。
智齿发炎?你没拔智齿啊老大???我智齿刚长出来的时候就被我妈拖去医院拔了。
温杨愤恨地看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张路之。
你妈带你去拔牙,没人带我去总行了吧?
我智齿刚长出来的时候又不疼以前从来不疼昨天突然就疼起来了。
温警官嘴里嘟嘟囔囔的,无不抱怨着这颗被遗忘的智齿让她没有在休息时间睡个好觉。
吃了么?
半天没有说话的简沐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个,温杨更伤心了。
能打败吃货的,只有牙疼。
她颓丧在桌面,右手撑着右半边脸颊施力,托着脑袋、摇了摇头。
相当可怜了。
老大,你要不要干脆去拔了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拔早痛快!
在张路之建议之前,温杨其实也考虑过这件事。
可是听说,拔牙可疼了!
虽然警局隔壁就是急救中心,而急救中心隔壁就是北城市第一医院,但是温警官对于所有涉及到自己会去医院的事情上,都有着下意识的抗拒,就连体检都是要在一天前就开始提前紧张的。
我想想
温杨还想再拖几天。
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想去医院呢。
过了一会儿,简沐姿从食堂窗口那边回来了。
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只是白粥。
方才还有些硬颗粒感的白粥,因为再次加热的缘故,软烂得近乎是入口即化。
粥被搁在了温杨跟前。
捂着左脸的温警官瞅了一眼简沐姿,心里莫名一乐。
难得讨巧地冲着简沐姿笑了,
谢谢简沐沐~
嘴上占人便宜的温警官~
自从简沐姿的妈妈见过在场的男士们以后,她就从八卦天王那里顺势得知了简沐姿的小名。
小沐?
噗哈哈哈~~~
如此跟简沐姿不搭嘎的小名。
简沐姿生日以后,双方都认可过的朋友关系并没有让温杨在嘴上收兵。
她答应的,只是少怼对方一些,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不给对方起外号。
更何况,简沐沐哪里是外号?
又不带贬义!
明明就很可爱嘛~
简沐姿冷了一眼温杨,实在懒得跟30岁的幼稚鬼计较外号问题。
餐桌边围观的三位男士,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开什么玩笑?
他们三个是万万不敢称呼简医生为简沐沐的。
而且这三位仍是记得,温杨第一次喊出这个外号的时候,简医生瞥他们仨的那几眼。
仿佛在明示,要是他们三个敢泄露出去就可以挥别明天的太阳了。
温杨慢腾腾地吞咽着碗里的白粥。
平时5分钟就能用餐结束的警官,难得浪费一次时间吃饭。
两支队伍离开食堂前,简沐姿停在了温杨跟前,你还是
安心啦,简沐沐同学,我的牙要是熬不过今天,明天我就去医院。要知道,去医院事小,影响我吃饭事大啊!
简沐姿点了点头,吃货的最后一句话确实让她很是信服。
第30章 6时58分
*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人最好不要立flag,因为大多时候,flag立来就是用来打脸的。
而在自己牙疼的问题上,温杨再次体会到了这个真理。
什么嘛~
根本就没有两天就会好的牙疼!
不乐意去医院又不乐意吃药的人,智齿发炎两天内痊愈的几率
几乎是没有。
然而温杨偏不信这个邪,非要以身尝试。
下场很惨。
又一晚疼得无法入睡。
第二天起床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人,温杨自己都吓了一跳。
温国栋被女儿的尖叫声吓得冲进卫生间之前,还以为温杨在卫生间里见到了鬼。
然而进门一瞧,他的宝贝闺女正抱着自己的左脸哭嚎着。
温国栋已经完全记不得上一次见到自家女儿哭是什么时候了。
可此刻见到满脸泪痕还要诉求脸面的女儿,他憋笑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
他家小姑娘也太好玩了吧~
去医院吧,羊羊?爸爸昨天给你挂了一个牙科专家号,去医院看看。不是想赶紧恢复你那17岁貌美如花的脸么?单靠它自己好能好得那么快么?
温杨捂着脸盯着温国栋半晌。
要脸?
要吃?
要面子?
行吧,貌美如花的温警官终于下定决心、今天去医院一战。
不用陪我了老爸,我都这么大了,还被你带着去看病,多丢人啊。
温杨拒绝了温国栋陪同去医院的建议。
开玩笑,只是去医院看个牙科,30岁的女儿被50多岁的爸爸领着过去?像什么话?
温警官可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奔赴沙场的温警官,满脸正义的打了的去了一医院。
临出发前,温杨将家里翻了个遍,总算在一只抽屉里找到了一次性口罩。
除此之外,她还记得要戴上帽子,就连平时搭在脑袋后面的马尾也被收进了帽檐。
这样,应该就没有熟人能认出来了吧?
牙疼之余,温杨还不忘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北城市第一医院六楼,牙科候诊区。
尽管是初冬,温杨的装扮还是过于严实了些。
这样的严实,使得她在候诊区里极为惹人注目。
旁的成年人看到温杨的打扮,或许还能猜出对方是因为脸肿了而不好意思露脸,可小孩子就没那么多心思了。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已经站在温杨跟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小孩子只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只露出眼睛呢?
要脸的温警官被这样童真的目光直视得无限不好意思,起身就往候诊区后面的位置走。
刚一坐下,就见到那个小姑娘跟了过来、再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温杨心里已经跑过了无数羊驼吐槽。
这到底是谁家的倒霉孩子?
这么执着地跟着陌生人跑!
都不管管的么?
小姑娘的奶奶在牙科就诊报到机上刷了卡,转个身,孙女就不见了。
奶奶好一通找,总算在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生跟前找到了自家孙女。
她急忙拉着孙女到一边,带着小姑娘走了。
小姑娘被奶奶拖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似的回头看着温杨。
温杨余光瞟了她一眼,直到人家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在这孩子头上。
怪就怪这牙科为什么不分级!
为什么不把成年人和儿童分开看诊?
儿童不可以去儿科看病么?
这时候的温杨全然不会想到,之后会再次见到这个小姑娘。
她又没有预知能力,怎么会知道这小姑娘的挂号就在她的前面,而且他们挂的还是同一位牙科专家。
一医院牙科专家的看诊流程,通常是同时叫两个病人到诊室。
毕竟能做到主任专家位置的医生,几乎都是身兼医学院的教授,是需要带学生的。
诊室里的初诊工作,基本是由专家教授带的学生来完成。
同时叫两个病人进诊室,学生初诊后交由专家教授正式看诊。
在学生看诊下一位病人的时候,叫号机会再叫两位病人进入诊室。
如此下去,既可节约看诊时间,也给了学生累积经验的机会。
当温杨忍着牙疼进到诊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
这~
这~
未等温杨感慨一番,背对着温杨的小姑娘就发现了她。
小姑娘兴奋地拽着奶奶的手,
奶奶~奶奶~
奶萌奶萌的声音,完全是再次见到温杨的惊喜。
初诊的整个过程,温杨都不想再回想。
毕竟,她的初诊完全是在小姑娘全程的围观下完成的。
天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能有如此好的心性?
非要扒在治疗椅上,在温杨的头旁边,跟着初诊医生一同查看温杨的牙况
起身的时候,温杨羞得脸色通红。
童言无忌的小孩子,一直趴在她耳边疑惑,你的脸为什么长得不一样?
我的脸,不是它想一样就能一样的
温警官只想哭
口罩都摘掉了,肿脸也被人家看到了,温杨也没有其他的脸可以丢的了。
她离开治疗椅的时候直接揭掉了帽子,抚了抚被棒球帽压了好一阵子的发顶。
姐姐,你好漂亮~
就因为这一句话,温杨看小姑娘的眼神立刻温和了不少。
她乐得挑了挑眉,不仅仅是因为漂亮,还因为她是姐姐诶!
姐姐诶!
我是姐姐!
你也很可爱~
天知道,这位姐姐刚才在心里有多吐槽人家的不可爱,连带着看整个牙科都很不顺眼。
姐姐,你的头发为什么不是黑色的啊?
大概是奶奶教过的,像妈妈一样的阿姨、还有姐姐,都是黑色的头发,可是这个姐姐的头发怎么不是黑色?
温杨从身后将自己的发尾挽至颈前,
因为姐姐的头发天生就是这个颜色啊~头发的颜色不止有黑色,还有不少其他的颜色。
号称最讨厌与小孩子打交道的温警官,居然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认真解释起了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不是黑色?
顺便还引申了,其他的颜色叫什么名字
职业原因,温警官的头发当然不可能是染棕的。
她道的是事实,她从小的发色就偏棕黑色。
只有颜色呈现出了非墨色的异常,发量以及发质都是一等一的令人羡慕。
经过专家复诊以后,温杨狠了心、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她无比迫切地想要除掉这颗植根于口腔里的毒瘤,一点儿都不愿意等。今天,立刻,马上,就要拔牙!
狠下心才来一回的医院,她再也不想来第二回。
这位女壮士就这么单枪匹马地杀上了拔牙的治疗椅。
拔牙医生给智齿周围打了麻药,等了半晌,还疼么?
疼疼疼~~~
被牙医戳到的那一下是真的疼,温杨疼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这哪里像是打了麻药的效果?
说好的麻/痹作用呢?
这么疼就拔么?
温杨急忙呼着拔牙医生再次打了一回麻药。
治疗室的医生、护士、病患三人,又等了半晌。
再次触碰口腔里的患处,温杨还是急声呼痛。
一点儿用都没有,她被麻/痹的只有嘴唇,根本没有那颗令她疼痛万分的牙齿。
三针麻药后,疼痛仍是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温杨歪着唇,弱弱地还能哼出几个字,医生,我不拔了吧
你麻药都打了,不拔怎么行?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于温杨来说,便是无数个悲惨的词汇交会在了自己身上、或者说交会在了自己的口腔内部。
触目惊心
悲惨万分
血流成河
在温杨狂飙的生理盐水中,医生终于拔掉了那颗罪魁祸首。
临了了,还盯着那颗智齿给了一句评价:从未遇过如此难拔的牙!
被拔掉牙的人满嘴的纱布和药水,走出治疗室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感觉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可怜虫了!
拔个牙怎么能这么疼???
一面哭嚎一面呼痛,一面呼痛一面捂嘴,一面捂嘴一面牵动了痛处,又是新一轮的循环往复。
这一会儿,在乎脸面的人也全然不知脸面是什么了。
疼都疼死了,还要什么脸?
温杨沉浸在一个人的嚎哭里,哪里还有心情去管路人有没有盯着她看?
嚎哭了足足十几分钟,全世界最可怜的可怜虫深深感觉自己遭到了世界的背叛。
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她哭得过于沉浸于悲切的情绪中,以至于经过她的路人没有几个好意思停下来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况医院这个场所,悲喜是常态。
等到终于恢复了些理智,被哭得红肿的眼睛也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想要抹眼睛的温杨,被人捉住了手。
下意识的警觉,似使得她差一点就反手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只不过在出手反抓瞬间,她登时感觉到了对方纤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