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陆柄略想了一下,便说道:“您先去致爽斋候着可好?”
    无忧知道避讳,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致爽斋,陆总管,事情紧急,还请快一些。”
    陆柄点头表示明白,他立刻命小太监引无忧去距离御书房不远的致爽斋,自己则快步疾走回御书房向隆兴帝回禀。
    隆兴帝听说无忧竟然身着男装入宫,心中也很惊讶,立刻放下手头正在披阅的折子,匆匆去了致爽斋。
    “无忧给姨丈请安。”无忧一见隆兴帝便跪了下去,隆兴帝挥手道:“无忧起来,怎么是你一个人进宫?煜儿和无忌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忧并没有起身,只简明扼要的将西市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她讲的很客观,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说一句有倾向性的话。
    隆兴帝听罢,双眉紧紧锁了起来,陆柄也是愁眉紧锁,这件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办。
    隆兴帝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杀人,就算是那永王世子激怒了庄煜,庄煜都会为了圣寿节而硬是咽下这口气,要不然那永王世子庄烛绝对不会只挨了一拳一脚,还在挨打之后能正常的行走。隆兴帝知道庄煜的身手,打永王世子那样一个没用的胖子,庄煜若有心重打他,他绝对站不起来。
    可是只有隆兴帝相信却是远远不够的,此事一定会闹到朝堂之上,隆兴帝若是不处置庄煜,那就是明晃晃的包庇。此时正是万邦来朝的掯节儿上,一个处理不好,大燕可就在各邦使臣面前失了脸面。而且还会让百官离心。
    隆兴帝一直在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无忧还一直跪着,还是陆柄细心,忙轻轻将无忧扶了起来。无忧垂手侍立一旁,看似平静,其实她心里很是紧张。庄煜会受些处罚这是无忧已经想到的,只是她想不到隆兴帝会怎么样处罚庄煜。若是处罚的狠了,无忧口中不敢说什么,心里还是会有怨言的。
    隆兴帝在屋子里快步转了几圈,忽然抬头看向无忧问道:“这事可曾告诉你姨妈么?”
    无忧忙摇头道:“还不曾。”
    隆兴帝想了想便沉声道:“此事瞒不住,无忧,你去懿坤宫慢慢说与你姨妈知道,总好过她听其他人乱传些没影的事。”
    无忧心中正有此意,她在策马奔向宫门之时已经想到了,永王夫妻必会来宫中告状,若是让帝后从他们夫妻口中听到消息,只怕那消息已经走形的不成样子了。还是由她这个全程都经历的当事人来说更公允一些。
    隆兴帝命陆柄送无忧前往懿坤宫,毕竟无忧现在是身着男装,没有隆兴帝的旨意,一个外男擅闯内宫,无忧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陆柄引着无忧赶往懿坤宫,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容貌极为俊美的少年。无忧并不认识这个少年,只觉得他的眉眼儿同太后有一二分相似之处。便以为这少年是太后娘家的什么亲眷。
    便是在平时,无忧也不会与外男说话,何况此时她还满腹心事,自是更加没有心思去应酬。
    陆柄见了那少年,只上前淡笑微微躬身道:“吴国公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吴王世子,如今的吴国公世子庄焰。他昨日被太后留宿宫中,庄煜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因此只得胡乱歇了一夜。今日早上起来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庄焰便立刻坚决要求出宫。
    太后明明极舍不得,却还是答应了庄焰的请求,并且让他常进宫来看望自己。庄焰心中暗觉奇怪,他对太后完全没有印象,是知道太后为何会对他这般优厚款待。太后对他慈爱的就象是老祖母一般。只是庄焰一时不能接受那样的宠爱。
    苦留不住,太后又不肯逆了庄焰的心愿强留他在慈安宫,便命李嬷嬷好生送庄焰出宫,打算等过几日再接他到慈安宫。正是在出宫的路上,庄焰才与无忧走了个正对面。
    李嬷嬷奉太后之命送吴国公世子庄焰,她看到陆炳引着个眉目如画的俊秀少年,又是往懿坤宫方向去了,李嬷嬷不免心中生疑,便也有意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只在无忧身上扫来扫去。
    李嬷嬷的举动极不合规矩,然而她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之人,明面上谁也不能得罪于她,何况无忧还是女扮男装入宫的,这事到底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又授人以柄。
    所以陆柄见李嬷嬷打量无忧,便脚下一移便技巧的将无忧掩在身后,只淡笑道:“老奴不耽误吴国公世子的时间了,您请。”
    庄烛压下心中的疑惑,与李嬷嬷匆匆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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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各自登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各自登门
    李嬷嬷经过无忧身边之时,还扭头看了她一眼,因为李嬷嬷素日里见无忧机会不多,而且无忧穿了男装又将眉毛着意描黑,所以李嬷嬷并没有认出无忧。所以也没有办法替解答庄焰的疑问。
    陆柄引着无忧往懿坤宫而去,无忧轻声问道:“陆总管,刚才那人就是吴国公世子庄焰么?”
    陆柄忙回道:“正是吴国公世子,昨儿太后留他在慈安宫,这会想是要出宫回官驿的。”
    无忧轻轻嗯了一声便也罢了,此时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庄煜被人陷害之事上,庄焰于她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进了懿坤宫,皇后听人回禀,说是陆大总管奉旨送一个少年过来。皇后不由有些吃惊,这事很是不合规矩啊。隆兴帝怎么能让少年男子到后宫来呢。难道是那少年的身份很特殊,有必来晋见自己的理由。
    想了一回,皇后只留几个心腹服侍,将其他人都遣了下去,然后才命人传少年及陆柄进殿。
    无忧一进殿,皇后便皱起了眉头,这少年看上去极为眼熟,倒与无忧有七八分相象。无忧见皇后左右都是心腹之人,忙快走几步跪下说道:“无忧给姨妈请安。”
    “无忧,你真的是无忧?”皇后惊呼一声立刻起身离座,快步走到阶前将无忧拉了起来。面容只有七八分相象,这声音却实打实的是无忧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穿成这样就进宫了?”皇后拉着无忧的手轻嗔了起来。
    无忧略有些无奈的笑道:“时间紧,无忧来不及回府换衣裳。”
    皇后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无忧,有人为难你么?”无忧扶着皇后的手臂轻声说道:“姨妈,倒没有人为难我,只是今日五哥无忌和无忧去西市上,遇上些麻烦事,五哥与无忌急着去了刑部与五城兵马司,无忧赶进宫来向姨丈和姨妈回禀,免得让人污告了五哥。”
    皇后一听事涉庄煜,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她对无忧说道:“无忧,坐下来仔细说。”
    无忧细细的将西市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皇后听罢怒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东西这般阴谋陷害煜儿?陆总管,皇上怎么说?”
    陆柄忙躬身回道:“回娘娘,皇上与娘娘一样,根本不相信睿王爷是杀人凶手,已经命人去暗查了。”
    皇后想了一会儿,对无忧说道:“无忧,你立刻去诚亲王府告诉老王妃此事,听听老王妃的意思。”
    无忧点点头,立刻向皇后行礼道:“姨妈,无忧告退。”
    皇后点点头,勉强笑道:“无忧,姨妈不会让煜儿有事的。”
    无忧看向皇后,轻声说道:“姨妈,虽然此事与五哥无关同,不过五哥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五哥说他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姨丈姨妈为难。”
    皇后听了不由叹道:“这个傻孩子!他父皇与我怎么舍得让他背黑锅,这案子一定要彻查到底,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无忧再次行礼退下,匆匆出宫前往诚亲王府。她一路打马如飞,不多时便到了诚亲王府门前。有忠勇郡王府帖子,无忧很快便被接进诚亲王府。
    诚亲王爷刚被宫中来人接走,因此出来迎客的是诚亲王爷的嫡长孙庄烙。他还以来的是忠勇郡王季无忌,人还没走入前厅便朗声叫了起来:“无忌,你怎么有空来了?咦,你怎么也学人家带了个帷帽?”庄烙见到站在厅中的无忧,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
    “烙大哥,我是无忌的姐姐,请问老王妃可在府中?”无忧向庄烙微微躬身行礼,急急问了起来。
    庄烙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回过神来,赶紧深深还礼说道:“不知郡主驾临,庄烙失礼了。祖母正在后宅,庄烙这便送郡主过去。”
    无忧轻轻点头和声道:“多谢烙大哥。”
    庄烙与无忧保持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陪她去了二门。又命小厮飞跑去报信。无忧刚到二门之时,庄烙的母亲和他的新婚妻子便迎了出来。
    “伯母好,嫂嫂好,无忧唐突造访,实在是失礼了。”无忧看到诚亲王世子妃和庄烙的夫人迎出来,忙躬身赔情儿。
    诚亲王世子妃华氏听到声音的确是无忧的,这才一把拉住无忧笑道:“你这孩子又说外道话,快和伯母还有你嫂嫂去见我们老王妃,你还真真不经念叨,我们老王妃正说有日子没见到你了,你这就来了。”
    庄烙的新婚妻子与无忧也是旧识,她是安南将军戴自远的嫡女戴佩蓉,刚满十五岁就嫁进诚亲王府,成亲才刚一个多月。若是别的客人上门,戴佩蓉还有些个抹不开面儿,她到底是新媳妇,不过无忧来却不要紧,未出阁之前,戴佩蓉与无忧便结成了金兰之交。
    “无忧,你今儿怎么扮成小子了,这却不象你。”戴佩蓉拉着无忧的手亲热的笑了起来。
    无忧浅笑道:“这不是有急事么。”
    世子妃见无忧神色不同以往,便也不再多问,立刻将她引到老王妃的院子。
    老王妃一见无忧自是欢喜的很,亲自起身扶起行礼的无忧,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摩娑着无忧的手佯怒道:“你这丫头真真没有良心,都这么久没来看我了。”
    无忧赶紧告罪,耐着性子陪老王妃说了几句闲话,老王妃这才话风一转沉声问道:“无忧,出了什么事?”
    无忧忙将西市之事细细说了一回,老王妃人老成精,哪是还能不明白无忧过来的目的,便立刻说道:“我知道了,永王媳妇若是敢乱攀乱咬,我绝轻饶不了她。”
    无忧暗暗松了口气,诚亲王老王妃在皇室女眷之中辈份是最高的,她平时并不怎么发话,可一旦发话,就绝对有份量,便是太后对上诚亲王老妃都得客气些。诚亲王爷任着宗令府的宗正,老王妃就相当于皇族的宗妇,有监察约束族中女眷之职。
    世子妃皱眉叹道:“只怕永王一家子都被人当枪使了。”
    老王妃看着无忧点了点头,无忧自然是明白的,只轻声道:“这事情的确蹊跷的很,刚才我进宫向姨丈和姨妈禀报,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姨丈说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既不能让五哥蒙受不白之冤,也不能让永王世子无辜惨死。”
    老王妃点点头道:“这样才对,无忧啊,你也奔波了大半日,就在我们府里歇一歇,回头陪老身用个便饭。”
    老王妃开口,无忧不能不从。她忙起身道谢。老王妃笑咪咪的拉着无忧正要说话之时,一个干练利落的大丫鬟快步走进来,躬身回禀道:“回老王妃,永王妃过府拜望您。”
    老王妃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便松开了,淡淡说了一句:“她来的真快!”
    世子妃立刻对无忧说道:“母妃,让烙儿媳妇先陪郡主去换身衣服?”
    老王妃点点头道:“也好。”
    戴佩蓉上前行礼告退,拉着无忧去了她的院子。反正庄烙白日里是不会回话的,所以戴佩蓉带无忧回自己的院子倒也不碍着什么。
    出了老王妃的苍松园,戴佩蓉才对无忧说道:“无忧,当时吓着你没有?睿王爷也真是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只让你到处奔波,也不想想你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怎么禁的住,真真是他们男人就是粗心。”
    无忧摇头浅笑道:“又不曾血肉横飞,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是五哥不顾惜我,实在是情况紧急忙不过来。”
    戴佩蓉只摇头笑道:“好好,我不说了,你这还没嫁呢,就护的巴巴儿的,等嫁了,若听人说一句睿郡王不好,你还不得把人把成烂狗头啊!”
    无忧与戴佩蓉极熟,只不依的瞪了她一眼,嗔道:“有人说烙大哥不好,我看你急不急?”
    戴佩蓉水杏眼一瞪,佯怒道:“谁敢!也不怕我堂堂将门虎女打上他们家的门!”
    一言未毕,戴佩蓉和无忧都笑了起来。戴佩蓉看着无忧笑道:“可算是会笑了,瞧你刚才那皱着眉头要笑不笑的小模样儿,真是别扭死了!”
    说话间两人拐上通往戴佩蓉的清芳院的小路,无忧与戴佩蓉刚刚走过,便有人引着永郡王妃往苍松园走去。
    永郡王妃被引入上房,她看到诚亲王老王妃正坐在上首,忙上前福身见礼道:“侄媳给四王伯母请安,请四王伯母为妾身那可怜的儿子做主!”
    老王妃眼皮微抬扫了永郡王妃一眼,根本不接永郡王妃的话茬儿,只淡淡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永郡王妃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老王妃这是挑理了。按说他们一到京城,第一要紧的是进宫觐见太后帝后,其次便应该到诚亲王府拜望。诚亲王爷现在是皇族之中辈份最高之人,永郡王得叫他一声四伯。
    可永郡王一惯怕老婆怕的紧,永郡王妃在出宫之后便径自带着丈夫儿子回了娘家,还住在了娘家的别院之中。这一住便是三四日,若非独子庄烛出事,永郡王妃还想不到来求老王妃做主。
    永郡王妃暗暗咬牙,一提裙子便跪了下来。口称:“没有早些来给四王伯与四王伯母请安,是妾身的过错,妾身向四王伯母请罪。”
    老王妃可不吃这一套,只淡淡说道:“请什么罪啊,我竟不知道你有罪过。”
    永郡王妃不得不伏首于地,哭着说道:“四王伯母,都是妾身不好,没早些来给四王伯和四王伯母请安,四王伯母便是打杀了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求四王伯母为妾身冤死的儿子主持公道……”
    永郡王妃在马车上哭了一路,进诚亲王府之后是硬忍着不哭的,如今一说到伤心之处,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又呜呜哭了起来。
    见永郡王妃那霸王似的人哭的如此之惨,老王妃与世子妃都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忍。永郡王妃只有庄烛一个独子,还是她们夫妻求神拜佛请医问药,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才在婚后十二年得到的儿子。用眼珠子心尖子都不足以形容永郡王夫妻对独子庄烛的疼爱。好不容易养到十三岁就这么没了,这事放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
    老王妃是有了年纪的人,心越发的慈善,便缓声说道:“罢了,你起来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来。”
    世子妃赶紧上前扶了永郡王妃一把,永郡王妃站起来,用帕子胡乱擦了眼泪,世子妃见她眼睛鼻子都是又红又肿的,看上去好不可怜,心中越发可怜她中年丧子,便扭头看向老王妃,老王妃轻轻点头,世子妃便立刻命人设座,让永郡王妃坐下说话。
    “四王伯母,弟妹,我那不争气的烛儿今日去西市上逛,千不该万不该,他这不争气的混帐东西不该去抢着买忠勇郡王看好的东西,还与忠勇郡王口角了几句,睿郡王见了便上前揪着烛儿打,直把他……把他活活打死了……”
    永郡王妃说到此处,只伏到椅子扶手上放声号淘大哭,哭声极为凄惨。
    老王妃双眉紧皱,永郡王妃所说与无忧所说并不一致,她自是相信无忧多过相信永郡王妃。因此便沉声问道:“竟有此事,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永郡王妃忙抬头道:“就是今天上午发生的。”说完,她又伏身哭了起来。
    老王妃是有了年纪的人,心里很忌讳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因此便沉声喝道:“哭什么哭,有话只管说话,若哭有用,你还来找老身做甚!”
    永郡王妃被老王妃噎的硬生生将哭声给咽了回去,直起身子胡乱抹了泪,一抽一抽的对老王妃说道:“四王伯母,您德高望众,说话最有份量,侄媳求您一定要为您无辜惨死的侄孙子做主啊!”
    老王妃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问道:“当时你可在场?”
    永郡王妃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侄媳不在,若侄媳在场,怎么也不能让烛儿……”说着说着,她又要哭起来。
    老王妃双眼陡然一瞪,永郡王妃吓的心中一颤,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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