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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又回来啦 第20节

    他是个好主人,对没有能够尽到地主之谊十分愧疚:“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没能让小秦你的叔父满意。”
    燕秦摇摇头,低声和青年道:“他就是这样,柳大哥莫放在心上。叔父他的家里就在城内,等他回去,府上想来已经准备好了吃食。”
    言下之意,就是燕于歌不吃东西也饿不死,不需要独孤柳太多关心。
    到底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燕秦这个为人子侄的都这么说了,独孤柳也放心了。他如今是一个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每日回来之后都要认真温习诗书,便也没多送。
    燕秦前脚出了房门,燕于歌也跟了出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十分昏暗,燕秦的夜视能力十分不错,一出门,便瞧见了隐匿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王府管家。
    前两世的时候他见过这位管家许多次,一眼就认出这是燕于歌府上的人,低声道:“看来王叔不需要我送上一程了。”
    摄政王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会到独孤家来,肯定是别有用心,但他自己心思也说不到纯到哪里去,他不拆穿摄政王,对方最好也不要问他。
    这会燕于歌是处在休沐日,便是在独孤家晚上睡一觉都不打紧,他就不一样了,次日还要上早朝,不能在宫外耽搁太长的时间。
    燕秦没再和摄政王多扯皮,说完这句话,他就进了隔壁的院门。
    摄政王进二十一号的房门,一进就是半个时辰,管家不敢打扰摄政王的好事,便一直站在门外等着。闻着人院子里传来的饭菜香味,他的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他没看到自家主子和二十一号走在一起,倒看到了衣衫简朴的小皇帝。
    主子说话,他更加不能插嘴,等着燕秦走了,他才小跑凑过去:“王爷,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吧。”
    为了能够摄政王“过路旅人”的身份更真实,他特地叫马车夫把马车赶到了远处的巷子里,燕于歌要回去,他马上就把马车夫给叫出来。
    燕于歌还没开口,响亮的“咕咕”声就先回应了管家的问话。
    管家立马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捂住自己的肚子:“属下这肚子不听话,让王爷见笑了。”
    他内心唾弃自己没用的肚子,明明先前在酒楼也吃了不少,这才多久就饿了,果然是人老了不顶用。
    管家刚说完,“咕咕咕”的声音又从某个人的肚子传了出来,这一次的声音更响亮也更清晰了——这肚子打鼓的声音,根本就不是源自管家,而是来自摄政王。
    后者只在早上吃了下膳食,午膳和晚膳都未曾用过,便是他能挨饿,也阻止不了肚子它非要叫。
    管家的表情就很是尴尬起来,他神色讪讪,也没多说什么,只劝道:“天色也不早了,爷要是不中意二十一号,明日咱们接着看就是。”
    名单册上整整一百余人,没准后面八十来个里就有摄政王心仪之人呢。
    这个时候小皇帝的马车从院门里缓缓驶了出来,路过摄政王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换了身衣服的小皇帝从车上跳下来,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到摄政王的手里:“生辰的回礼,拿着吧,没毒。”
    塞完了,也不等摄政王回应,他就爬上马车。马车夫扬鞭策马,很快赶着马车朝皇宫疾驰而去,眨眼的功夫,只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两道车轱辘印。
    等燕秦坐上马车走了,燕于歌才低着头看向对方塞给自己的东西。那玩意暖烘烘软乎乎的,在冬日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管家垫着脚尖一瞅:“王爷,这个是烤番薯。”
    “本王知道。”燕于歌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是吃过这种东西的,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这是什么玩意。
    他就是有点奇怪,小皇帝塞给他个热番薯做什么,什么叫生辰的回礼?
    燕于歌看了眼管家:“皇帝的生辰,摄政王府送的是什么?”
    天子诞辰,文武百官都是要送礼的,只是这些东西,燕于歌从来不关心,俱是由管家来操办的。
    管家想了想:“送的是串西域来的玛瑙葡萄。”
    皇帝同摄政王一样,是不缺珍奇珠宝的,生辰看的不是价值,是心意。可惜摄政王不需要花那么多心思去讨好皇帝,心意欠缺,礼物便专挑贵重的送。
    因着皇帝的曾祖母圣安太后喜欢玛瑙,大燕玛瑙的价格被炒得极高。那玛瑙葡萄是天生长成葡萄的形状,色泽红艳鲜亮,一串有很多个,多子多福,本来就寓意好。加上皇帝喜欢吃葡萄,拿来做生辰礼物再合适不过。
    燕于歌对那玛瑙葡萄的印象不是很深刻,盯着那热气腾腾的白番薯看了一会。
    不同于先前在独孤家,碗筷都是那独孤柳准备的,这白番薯是在炉灰里煨熟了的,略带焦黄的表皮十分完整,一看就没有人碰过。
    独孤柳家贫,屋内炭火都烧得不是很足,燕于歌因了战场上落下的旧疾,实际上是有些畏寒的。
    谅小皇帝也没有那个胆子在番薯里给自己下毒,他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剥开温热的番薯皮,低头咬了一口,热乎乎软乎乎的,还挺甜。
    摄政王心下想着,葡萄和番薯都是吃食,这回礼也算勉勉强强的过的去。
    可怜的管家坐在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面对面地看着摄政王面无表情啃掉了整个番薯。
    烤番薯本就水煮的更香,摄政王吃的时候,香气四溢,把马车厢这个小小的空间装得满满当当。他晚上本来就没有吃晚饭,在寒风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肚子也饿的很。
    在回府之前,他打定了主意,明日一定要把相看的流程给安排好,不能坚决不能饿了摄政王的肚子。不然这大冬天的,又冷又饿,实在是太可怜不过了。
    等到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番薯,看着番薯皮的摄政王思考了一下小皇帝的用意。先皇驾崩之前,他和小皇帝之间并无太多交集。先皇驾崩后,小皇帝登基,他成为摄政王,对方对他一直表现的很排斥。
    更准确的说是,是厌恶掺杂着畏惧,总之没有一丁点的好情绪。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能是什么反应,小皇帝就是什么反应。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小皇帝头一次向他示好。
    燕于歌此人,之所以能够坐上摄政王这个位置,就是看待同样一件事,他能想得比旁人更远。在行军打仗之际,敌军揣测了他一步,他便预料了对方要走的十步。
    回到京城之后,他勤于思考的好习惯,也帮助他一步步地地向上攀爬。如今他已位极人臣,自然不需要像先前那样揣摩他人心思。
    可能是今日月色太美,他难得愿意多花点精力去想小皇帝示好的这个举动,思来想去,他得出来一个结论:燕秦太过看重独孤柳,可要知道,皇帝尚未有子嗣,却立下男妃,对朝臣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燕秦还特地留了个皇后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特地留给那个独孤柳。
    吃人嘴软,烤番薯只是一个小小的示好信号,再联系上先前小皇帝说的那些话,八成就是在让他少说好,以保全独孤柳。
    坐在马车上的燕秦打了个喷嚏,又惹来马车里常笑的一阵关心。
    “陛下把这衣物披上吧,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染上风寒便不好了。”
    替小皇帝披上暖和的狐裘,常笑又道:“陛下饿不饿,老奴还带了宫里的点心来。”
    他不知道小皇帝到底想做些什么,但先前燕秦说了,那独孤一家爷俩看着无害,其实都是人精,他若是出现在他身旁,肯定很轻易就被识破身份,感情不深之前,难免惹了人不快。
    常笑没法,也只能在当地雇了几个人照看院子,每日掐着时辰坐着马车从宫里出来接小皇帝。
    他是伺候皇帝起居的,关心的最多还是小皇帝是否吃好喝好。
    “不用了,孤吃的很饱。”还别说,独孤柳的手艺当真不错,一道家乡豆腐做的又嫩又滑,虽然摄政王盯着的感觉让人很不愉快,但不知不觉他还是吃了不少,等着出了独孤家大门,多走了两步,他才发觉自己吃撑了。
    幼年吃过的苦让燕秦养成了不能浪费食物的好习惯,要不是实在是吃不下了,他也不会把塞在炉灶里的烤番薯塞给摄政王。
    掀开车帘吹了会冷风,燕秦总算是把摄政王那张脸摒除在脑海之外。望着天空高悬的明月,他暗暗向月神祈祷着:下一次一定要记得留点肚子,还有,千万不要再碰到摄政王。
    第33章
    可能是善良的月神听到了自己的祈祷,接下来的几日,燕秦都没有在碰到正在休假中的摄政王。
    也许那一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仔细回想摄政王那日的表现,也不像是为了寻求独孤老爷子的助力。
    燕秦当然不不相信对方说的来寻友人的鬼话,但要花功夫去调查摄政王的真实目的实在太难,只要对方不是和他打着同一个算盘,他也不去计较那日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惜高兴的时光总是不长久,一连过了五六日的快活日子,燕秦就又在金銮殿上瞧见了本应休假的摄政王。
    本来昨儿个他在独孤家取得了一丢丢的进展,虽然只是一丢丢,但好歹也是希望不是,今儿个早上起来,心情仍然很不错,谁知一早上又碰到摄政王,那点儿好心情立刻消散了干净。
    都快过年了,燕秦也不好给摄政王脸色看,只和颜悦色地问:“王叔不是休了十日的假,这如今才不过六日。怎么不在家里多歇歇,放松放松?”
    别的大臣,再怎么兢兢业业,碰到休沐也是很欢喜,毕竟他们也要同妻女共享天伦,还要陪伴家中老母。
    哪像这个摄政王,整天就和没别的事干一样,对朝政这般兢兢业业,燕秦也不否认对方确实做的很好,如果对方真是他嫡亲的王叔,那肯定会是个好皇帝。
    可惜燕于歌身上半点皇室血脉也无,还是悬在他这个皇帝脑袋上的一把利刃,他这么勤勉,能教他这个做皇帝的心里不多想吗?
    燕于歌只笑:“有劳陛下挂心,臣的私事,这几日便办完了。昨日在府上想着,食君俸禄,便应为大燕奉献一切,怎能在府上消磨度日,方才臣到户部销假,还尚未来得及告知一声陛下,还望陛下饶恕臣的罪过。”
    这话说的真好听,就好像他这个皇帝真有能耐为这种小事情治他这个摄政王的罪一样,燕秦真是讨厌摄政王这副假惺惺的面孔。
    讨厌归讨厌,他还是要同摄政王虚以委蛇:“有摄政王叔这般良臣,是孤,也是大燕之大幸,王叔何罪之有?”
    作为君主,要是真的因为臣子要求多为大燕奉献动怒,他不就成昏君了么。他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怎么可能真的治摄政王的罪。
    尽管不大乐意见到摄政王,燕秦还是在早朝之前和摄政王来了一波商业互吹,等着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都齐了数,隐隐在躁动不安了,他才匆匆提着衣摆走上高台,坐在那把冷冰冰的龙椅上。
    不用多说,摄政王一回到朝堂上,文武百官的目光又开始围绕着摄政王转悠了,一切好像同摄政王休假之前一点差别都没有。
    燕秦神色冷漠地望着朝臣,而朝臣们的眼里却只有在他身侧的摄政王。他心里想着,只要摄政王在,他这几日所做的努力,仿佛都是在白费功夫。
    可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勤勉的不得了的摄政王变得不那么勤勉呢,文武百官期盼着休沐日,是因为有所牵挂。
    摄政王没有什么消磨时间的爱好,最大的爱好,兴许就是行军打仗。可如今天下太平,他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掀起一场战争来,那是劳民伤财,对不起天下百姓。
    摄政王爹妈死的早,唯一要孝顺的燕老爷子也在自个登上王位前死了,家中没有温柔贤惠的妻子,也没有可爱的女儿整天期盼着父亲。
    那个被他压下去的念头又重新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真的很想给摄政王给赐个女人啊,不要那种有野心的,就是温温柔柔,最适合过日子那种。
    最好把摄政王这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整日就惦记着温柔乡,别那么勤快了!
    坐在朝堂上,他瞎想了一整个早朝,任由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长,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在宦官念出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前,出声说:“倘若孤没有记错的话,过了今年,王叔便是二十有五了吧。”
    有摄政王在的场合,皇帝基本上都只是个背景板,很少发言。这次他突然开口,一开口还是同摄政王相关,顿时整个朝堂都安静下来,数百双招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金銮殿高台上的两人看。
    摄政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陛下记得没错。”小皇帝突然提他的年龄做什么?
    燕秦又道:“孤记得,王叔府上,还未曾有个摄政王妃。”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可是十四岁,宫里就多了二十多个女人,虽然还未曾碰过,但他也是已经成婚的男人了。
    摄政王年纪都这么大了,早就该成婚了。其实燕秦也不是很想做这个红娘,但这一世和摄政王越亲密接触,他就越觉得,摄政王其实算不上一个权利欲特别重的人。
    之所以老是来烦他,就是单身汉做久了,不知道身边有个人滋味多好,所以沉溺朝政无法自拔。
    他感觉再和摄政王这种天天见,随处见下去,他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要是能给摄政王找个女人,情况肯定会改善很多。
    小皇帝的话音刚落,气氛突然就有些冷凝,在可怕的一阵沉默后。被提醒二十四岁还是单身男青年的摄政王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上次秋猎,允了臣一个什么愿望?”
    燕秦记得了,他当时给了摄政王一道圣旨,就是允对方婚姻自由。他现在要是想给摄政王赐婚的话,那不是在啪啪啪地打自己的脸么。
    可天底下怎么会有男人不愿意成家的呢,都是成家立业,有些男人不成家,那是因为尚未立业,燕于歌都是摄政王了,他还想怎么个立业法。
    燕秦没说自己要给摄政王赐婚的话,只道:“孤应允王叔的事情,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这冬日严寒,孤看着王叔整日形单影只。过年也是孤单一人,心中难免牵挂。”
    文武百官中有些很是能够理解皇帝的想法,自己有妻有女,生活幸福美满,便看不得亲朋好友一个人孤零零的。尤其是这冬日,小动物都晓得抱在一起取暖呢,更何况是格外感性的人。
    连着相看了一百个男人,结果一个都没有成功的摄政王总算是怒了,但他常年表情变化也不大,怒起来也不至于拍案捶桌,只道:“陛下也说了,都过了二十四年了,那二十五年,还不是同往常一样过下去。陛下要真是担心臣,元正之日,就容臣到宫中拜访。”
    哪个做臣子的,过年不好好在家里过,还要进宫去找皇帝的,这摄政王未免也太勤勉了些。就算知道摄政王并不畏惧天子权威,但两个人在朝堂上这般说话,还是头一遭。
    燕秦活了三世,按理说心理年龄也过了而立,可受了这年轻壳子的印象,他偶尔也会控制不住情绪。
    朝臣在高台下,离他们站得很远,他就坐在摄政王的边上,面对面的,一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甚至能够看清楚对方眼睛里自己的那个小小的倒影。
    除了自己之外,他还从摄政王的眼里看出几分怒意和挑衅。小皇帝觉得很生气,他好心好意,摄政王有什么资格生气的,年纪大没有娶老婆很值得骄傲吗?
    平日里哪哪都见阴魂不散就算了,过个新年,居然还想着来皇宫里骚扰他,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了不起哦,比他大十岁就能不要脸啦!
    他梗着脖子,因为一大早见到摄政王导致的坏心情总算是攒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孤欢迎之至。”
    年都不让他好好过了是吧,有本事摄政王就真的进宫啊,到时候他肯定左手一个白贵妃,右手一个李淑妃,不信怄不死这个单身老男人。
    说完这句,燕秦就宣布散朝,从龙椅上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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