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她记忆中，最美味的，还是很小的时候，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用姥爷家那个传统的铜火锅涮羊肉。
    铜火锅中间是隔开的一个筒状的空间，里面放上燃烧的木炭，在锅里添上清汤，丢两片姜几段大葱。等汤滚了，把切成薄片的羊肉下进去，然后大家就巴巴等着红色的肉片，在汤水的洗礼下，褪去红色，变为灰白色。
    熟了的标志就是变色，然后你根本不用担心会煮得太老，因为大家齐动手，很快就瓜分完锅子里的肉片啦。
    家里的女性都富有勤劳的美德，会马上把新的肉片丢下去，这样大家一边吃着，一边等待新一轮的美味。
    东北的火锅比起南方的火锅，显得有点单调，主力选手就是牛羊肉。不过恰恰是这种粗犷的风格，显得简单实用。这个年代，还有什么比吃肉更解馋的呢？
    不添加多余佐料的汤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的原滋原味，配合上点睛之笔的蘸料，香上加香，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冬天里没得比吃涮羊肉更来劲的了，既提供充足的热量，也满足了口腹之欲。为抵抗这个寒冷的季节，增添了很多的储备能量。
    男人们再喝上一点小酒，整个人瞬间就暖融融的，别提多带劲儿啦。
    现在二端和舅姥姥舅姥爷一起围坐在小桌子边上，舅姥爷刀工了得。冻好的上等羊肉，拿到屋里略微软化一下，就手起刀落，唰唰唰，切成薄薄的羊肉片。整齐地码在盘子里，精致得像饭店里的摆盘。
    由此可见，舅姥爷真是一个活得很有格调的人，大概也只有这样优质的男人，能俘获舅姥姥那颗骄傲的芳心。
    见舅姥爷这么小资有情调，二端还从养在屋子里的一盆花上面掐了一朵开得挺好的，用水冲了冲，摆在盘子边上。
    这么一点缀，连舅姥姥见了脸上都露出满意的表情。可见文艺工作者的内心都是小资情调，况且被压抑了那么多年，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心里的情结了。
    “今天这顿饭，是我们的送行饭，端端要经常给你舅姥姥写信哟，她会很惦记你的。”岑锋见二端吃的小脸红扑扑的，举起酒杯跟小家伙碰一下。
    二端忙放下筷子，端起自己装着果汁的杯子，恭敬地和舅姥爷碰杯。
    “我一定会的。只是我怕舅姥姥回信没啥说的，就回三个字：收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笑柄
    被二端调侃了的姚婉瑜丝毫不在意，还微微弯起了嘴角。这孩子，胆子大得很，还总拿自己逗闷子。偏偏自己个儿一点都不生气，屡屡被她逗笑。
    ”哈哈，端端，看来你十分了解你舅姥姥。“岑锋也觉得端端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婉瑜的性格的确话少，保不齐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让小放回。“牛人就是牛人，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高度。马上姚婉瑜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她话少，可岑放话多，完全可以代替她回信。反正她只是想听二端讲自己的近况，另外就是絮絮叨叨和自己唠嗑。尽管她很少回应这孩子，但是这孩子就是能不断地发起话题，自顾自地和自己聊下去。
    舅姥姥威武！二端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把舅姥姥从神坛上拉下来了，她永远有自己的步调和思维。
    远在京城的岑放，忽地打了个喷嚏，觉得身上一冷。惹得岑菲关心地看了看他，嘴上还问：”小放，你感冒了？”
    “没有啊，东北比京城冷多了，我都没感冒。”岑放不以为意，经历过严寒那么多年的考验，他抗冻指数不要太高了好不好。
    “反正你自己注意，不舒服要告诉我。”父母还没来，岑菲就全权负责起弟弟的一切事务。
    “姐，有没有人说你越来越像老太婆？”岑放这是嫌弃姐姐磨叽呢。
    “臭小子，找抽是吧？”岑菲瞪大眼睛，凶巴巴地吓唬弟弟。
    “嘿嘿，抽不着。”跟姐姐从小闹到大，岑放才不怕岑菲瞪眼睛呢。依旧嬉皮笑脸地臭聊闲。
    “你等妈妈来的，看我不让妈妈收拾你。”岑菲搬出家里的大boss，弟弟最怕妈妈。
    “说的好像你不怕妈妈似的。”岑放太了解岑菲对妈妈的敬畏了，所以根本不怕姐姐会告状。只怕到时候她只会在妈妈面前装乖。
    被弟弟吐槽，岑菲心里那个气愤呀。弟弟越长大越滑头，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乖巧了。真是越看越讨厌！
    转眼到了周一上学，二端和往常一样一边放空一边上课。出于对老师的尊重，她不想在课堂上干别的。但是又实在听不进去简单得要命的课程，只得不着痕迹地溜号儿。
    脑子里想的是合唱团的事儿，按照星期天方玉丹大爷的态度分析，他肯定会采取行动。那么方玉丹被换掉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关键在于这次要用什么理由换掉方玉丹，再换成自己呢？
    她实在想不出，这样出尔反尔，赵老师心里会有一番怎样的纠结。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照例放学后，合唱团的人留下练习。
    二端和林琳告别了翠翠和栓子，汇合了型子，一起去活动室。
    基本上人都到齐了，不过二端看了一圈，没发现方玉丹。
    等赵老师来了，直接宣布周端端继续担任合唱团的指挥。同学们一听又议论纷纷，这换来换去的是在干嘛呀？
    直到这个时候，二端也没见到方玉丹露面儿。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等排练的间隙，沙梦可就过来给二端解惑了。
    “方玉丹转学去了中心小学。”沙梦可也是听今天班主任在班里宣布的，方玉丹转学得这么突然，令所有人都十分错愕。
    尤其是沙梦可，她很清楚地知道方玉丹对担任指挥这件事是多么地执着。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转学呢？这个礼拜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局面发生了惊天逆转。
    所以带着疑问，沙梦可找到了方玉丹转学的最大受益者，二端。想从她这里知道内情。
    可惜二端这腹黑小萝莉，根本不接招儿，只是拿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望着她。
    “哎呀，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沙梦可虽然六年级了，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小少女，被二端看得心虚，索性就把自己心里的好奇宣之于口。
    一旁的林琳听到沙梦可这话，也好奇地看着二端。难道方玉丹转学，是二端的手笔？这也太神奇了？
    “我什么都没做。”大实话啊，全都是方玉丹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的。二端理直气壮地阐述事实。
    “不可能！难道方玉丹傻呀？”沙梦可一脸的不信。
    可不就是傻么？一般人得了便宜就心里暗爽一下得了，哪有人像方玉丹那样得了便宜还咄咄逼人。只是她没想到，老虎不发威并不是因为它是病猫，而是因为她这只兔子不值得老虎在意呀。
    得寸进尺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给玩儿死了。想到这里，二端也心疼方玉丹一秒钟的。
    也不知道这姑娘能不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可千万别心灵扭曲，最后黑化什么的。以她那个情商，黑化也只会沦为炮灰。自己的成长故事里面可不需要方玉丹这样的炮灰来打酱油呀。
    “学姐，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是我的意思。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装无辜什么的，二端信手拈来，只需要萌萌的望着对方就好了。
    沙梦可被二端这声学姐叫得十分受用，乡村小学，哪有人会用这么洋气的词儿。若干年后她大概能从港台剧里面听到这样的称呼。
    “那好吧，总之现在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沙梦可说不上是被二端说服了，还是觉得二端更适合担任指挥，她确实不太希望看到这么优秀的人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二端笑眯眯地点头，可不是么，这样算是最好得结果。不过她也没想到方玉丹会转学，大概是觉得如果被撤换，没脸再呆在这个学校吧？
    论起脸皮厚，二端觉得自己算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被换掉能够坦然面对，可方玉丹不是自己，她的自尊心和好胜心一样的强烈。
    方玉丹的家人那么疼爱她，肯定会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转学无疑是一个最完美的方案，虽然在知情人的眼里这有点没出息。
    看赵老师的神情，估计也后悔死了当初那么草率的决定，还有曾经对二端说过的话。
    可这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呢？即使心里再后悔，也不可能把说过的话收回，在二端的心目中，赵老师注定是要被打上一个大叉叉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红脸蛋儿与白衬衫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指挥终于不再换来换去的了。同学们排练得很积极，赵老师心里总是有点没招没落的，但是看二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或者不满意的地方，索性也就觉得孩子还小，想得没那么复杂吧。
    还有的家长得知合唱团放学之后在教室排练，没事溜溜达达地来看一看。看自家孩子站在队伍里，小脑袋高高仰起，认真地练习，都觉得心里挺骄傲。
    毕竟是集体活动，全校才选上这么几十个人。当家长的自然是与有荣焉。
    很快到了比赛的日子，天公作美，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
    学校难得大手笔地包了车子送合唱团的成员去山城市比赛，主要是学生太多，如果坐火车的话，老师管理不过来，容易出问题。
    二端觉得校领导这一次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这么来劲儿。
    赵老师在车上也没闲着，把合唱团的成员们一一叫过去化妆。
    说是化妆，其实就是拍一层粉，然后画两个红脸蛋儿，红嘴唇准备到地方上台之前抹，否则可能很快就蹭掉了。
    真是不忍直视哇，二端缩着脖子想让老师忽略她的存在。毕竟指挥是背对着观众的啊，她不化成猴屁股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看到哥哥和林琳也难逃赵老师的魔掌，二端不厚道地偷笑。这面画太美，真的太美了。
    好景不长，赵老师哪能饶了二端？听到老师喊自己，二端磨磨蹭蹭地起身，她真想说她屁股粘在椅子上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就死吧！
    赵老师三下五除二，给二端来了个流水线似的舞台妆。好在二端够白净，粉没拍得很厚，顶着俩红脸蛋儿，二端心里无比地怨念。回到座位就开始不着痕迹地拿手蹭，心里想着能蹭淡点儿就蹭淡点儿。
    她可不想到了市里文化宫被其他学校的学生围观，她身为大人的羞耻心啊！
    演出的衣服定得也很简单，白衬衫，校服裤子，白球鞋。这校服还是今年新订的呢，球鞋基本好多人都有，没有也可以跟同学借一下。主要是这个白衬衫。
    白衬衫配上红领巾，显得精神面貌很好，家长们都特意给洗得干干净净，穿在里面，到时候脱掉外套就可以了。
    不过二端观察了一下，不少女同学都戴了各种头花啦，发卡啦。简直争奇斗艳的，这份爱美的心情她能理解，不过真的有点影响整齐划一的效果呀。
    “赵老师，你看女生们是不是应该把头花什么的摘一下？不然看起来不整齐呢。”二端是那种只要做，机会认真做好的人。她希望自己学校的合唱团，不管怎么样，给人的感觉要好，不要像个草台班子似的。
    虽然知道她提这个建议，会得罪大多数女生，不过她真心顾不了那么多了。
    赵老师听了二端的建议，也扫视了一圈，想了想，还真是的。这么脑袋上花花绿绿的上台，看起来不整齐。合唱，是讲究集体精神的活动。
    “同学们注意一下。女同学把头上的头花发卡都摘掉，不要戴。”就这么简单粗暴，赵老师当场宣布。
    你想老师给你一个理由？给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你想多了。
    虽然不情愿，但是女生们还是很听话的，撅着嘴互相帮忙，把头花发卡摘了下来。心里很怨念啊，这是我新买啊，就为了歌咏比赛准备的啊，我戴这个头花多漂亮啊，台下的观众一定能注意我啊。
    总之各种不开心，各种不情愿。
    几个听见二端和老师说话的女生，更是狠狠白了二端几眼。敢情你站在最明显的位置，净看你了。
    被讨厌了呢，二端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这眼刀好犀利啊，果然不能跟爱美的女人过不去。
    “端端，你胆子真肥。”林琳也摘掉了头上的发箍，不过她倒是不会生气，只是周围女生的怨气太重了，她都感受到了。
    “我也是希望咱们能得好成绩啊。成绩和臭美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二端苦口婆心地解释，再说了，她觉得女生们的头花发卡什么的，也没那么好看啊。说不定到了山城市，别的学校的同学看到，还得被笑话呢。
    她这也算是提前保住了同学们的自尊心呐？为什么都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呢？做个好人可真难。
    “就你总有理。”林琳自然是说不过二端的，捏了一把二端的胳膊，不理她了。
    “嘿，小妞儿，别不理我啊。你听我给你分析啊，你看大家戴的头花，那么大一朵花顶在头顶，多俗啊？而且还是大红色，抢了红领巾的风头不是？况且，我们小学生也要讲究朴素大方，五讲四美里面可没有臭美这一条儿。”
    本来扭过身不搭理二端的林琳，被二端最后一句话逗得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女生都喜欢戴头花啊，那你说什么不俗？”林琳不明白，为什么二端的想法就总是和大家不一样呢？别人喜欢的她就看不上。
    “少年儿童本身就是最可爱最美好的嘛，大红色的头花，我真的接受无能好不好？”二端不以为然，她虽然也被妈妈强制性地绑过各种发型，但是装饰用的都是简单的绫子什么的。绝对不会弄一朵硕大的红花顶在头上，虽然目前看来，这是她们学校女同学的普遍审美。
    “你现在不理解，你等到了地方看到市里小学的同学你就明白，我有多么爱护你们了。你会感谢我的。”二端捏住林琳的小辫儿，笑得一脸得意。
    “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隔壁坐着的女生全程听了俩人的对话，觉得周端端说的有些夸张。
    “还真不是，我表姐就在市内读书，她就不戴这样的头花。她都是戴那种小动物啦，小花儿的头饰，小小一个，绑在辫子上。”坐在二端她们后面的是沙梦可和她那个微胖的同学。微胖同学力挺二端啊，证实了二端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