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奏章呈上。”郑克臧也顾不得惩治儿子,索要来奏章便翻看起来,看罢,他微微思索了一会。“朝廷虽有在扩军编练,但这些兵都是旱鸭子,运到日本怕也不能立时参战,这样吧,再从淞崇镇守府、大衢山镇守府、平潭镇守府各调一团兵马驰援日本,再让兵部和枢密院议一议,看看能不能从东宁兵……”
侍卫很快跑出去传旨,心情大好的郑克臧这才让郑洋和柳氏爬起来:“起来吧,不让你的媳妇跟着你受罪。”
看着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郑克臧考虑了一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无心之过,不过只此一次,若是下回再犯,休怪阿爹两罪并罚,到时候你阿母求情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郑克臧说得隐晦,但郑洋却明白郑克臧的意思,毕竟位子只有一张,若是他表现不好,郑克臧也不一定坚持嫡长子继位,所以尽管他此刻未必认识到那张位子的宝贵,但为了不让陈纤巧失望,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谢恩认错。
郑克臧站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孟卿拟诏,长沙郡公侧室柳氏温婉娴淑又兼梦熊之兆,特赏金花两朵、白璧一对、钱五万、奴婢一双,准入大内安胎,柳父成洮赐七品礼部太平府左典仪,柳母顾氏赐七品孺人。”
“柳氏明日送往武昌,至于宝官你嘛。”封赏为鸡犬升天的柳氏,郑克臧叹了口气。“今天闹得这么大,你也不好再留在太平了,这样,到赣南去当一名副巡检吧,接下来千万不要再出纰漏了……”
第482章 甲府
作为小纳户头取的小山兵卫很快就把德川纲条处得到的夏日议和文本送到了甲府,并把从戴叔庸口中听到的威胁源源本本的讲诉给了将军纲吉和一众陪同流亡的老中、若年寄。
“小山大人幸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看着目无表情的将军,柳泽吉平喝退了小山,等到这位侧近主管退下了,柳泽这才代将军主持会议道。“夏寇的要求已经摆在台面上了,诸位大人认为是否该予以答应呢?”
“将军大人已经下令征召天下兵马,又如何能不战而答应夏寇的城下之盟。”武断派继续主张与夏军再度决战。“若是不战而求和,恐怕天下大名都会认为幕府软弱无能,神君以来历代将军才确立的幕府权威就有可能动摇。”
对此主和派却反诘道:“但夏寇的威胁也是现实,姑且不说各地大名能不能按时集结,就算是集结了,沿海各道的防务可就愈发空虚了,夏人大可以避实就虚,到时候火头就不光光是江户一地了,百年太平可就彻底毁誉一旦了。”
主和派的担心还不止这些:“另外各藩的粮饷虽说是各藩自筹,可是一旦战事绵延,各藩储蓄用尽,归根到底还是要幕府来承担开销的,这笔钱从哪里来?”
“没钱打仗,那就有钱赔偿夏寇喽?”无党派反唇相讥道。“几位大人还真是畏敌如虎。”
“江户之战难道没有告诉几位大人夏寇是不好惹的吗?”主和派当然是不会承认是自己的软弱。“现在江户城已经丢了,要是夏寇死守江户城,即便其没有援军,单凭那些大筒,几位大人能多久打下江户?半年?一年?还是十年、八年?”
“够了,”看到殿内的争执有升级的可能,再看到将军纲吉铁青的脸,柳泽吉平当机立断行使了主持人的权力。“大敌当前,诸位大人还要内讧不成。”
由于将军就在眼前,在场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罢嘴不言了,就听柳泽点名问道:“榊原大人,你认为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作为武断派最大头子之一的榊原伯耆守寒着脸出列回应:“将军大人,柳泽老中大人,诸位老中、若年寄大人,在下以为夏寇实力其实并不足以动摇幕府,所谓联络朝廷和外样大名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迫使幕府答应其条件的恫吓罢了。”
榊原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元禄年间,日本皇室和公卿拢总拥有十四万一千一百五十一石的领地,而外样大名也不过拥有九百八十三万四千七百九十九石的知行,与之相对的将军天领有四百二十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一石,幕府旗本领有二百六十万六千五百四十五石,至于谱代大名和亲藩大名则拥有九百三十二万五千三百石的领地。
从以上数据来看,就经济实力和掌握的兵力而言,幕府的力量要远远压倒了潜在的背叛者。更不要说幕府、亲藩、谱代这三者还控制着全国主要的商业城市以及关键的军事要地,而且外样中也不是所有的大名都有勇气跟幕府对抗。所以即便天皇朝廷和少数外样在华夏的引诱下站出来反对幕府,其实也难以动摇幕府的根本。
对于榊原伯耆守的说法,柳泽表示认可:“这些在下也有考虑过,只是夏寇威胁海路袭扰,这可能难以破解的局面,总不至于让各藩放弃沿海的领地吧,而且各藩的财政也都不宽裕,一旦大战起来,明后年,甚至以后几年恐怕日子就难过了。”
“虽说夏寇此来不是像元寇一样企图侵占神州,但是夏寇的野心更是难测,所以各藩若是效忠幕府的话,也该竭力奉公才是。”榊原伯耆守咬牙切齿的说到。“至少在下以为还要跟夏寇再战过一场,才好坐下来谈判。”
柳泽并非是针对榊原,只是他要把正方两面都摆在将军纲吉的面前,才好帮助这位独裁者下定决心:“还要大战一场?只怕胜了无法赏功,败了幕府更加危急,昔年北条氏的前车之鉴难道榊原大人不能引以为戒吗。”
柳泽口中的北条氏并非由伊势九郎冒名、子孙称霸战国关东的后北条氏,而是指掌握当年镰仓幕府实权的前北条氏家族。前北条氏正是因为无法支付抵御元军入寇后的御家人的恩赏,结果引起了社会动荡,最终被宫方和反叛的关东武者集团联手覆灭的。
柳泽的话引起了将军纲吉的一丝神色变化,没错,他之所以和三代将军家光、四代将军家纲一样再三改易大名,正是为了削弱地方力量强化中央财政,可若要是因为跟夏军作战导致最终需要分封几十万石乃至上百万石的知行出去,不但之前的努力会毁于一旦,更重要的是中央财政也会因此彻底破产。
“可是如今夏人的要价太高。”注意到将军的神色不对,榊原心中大惊,于是急忙反驳道。“开口通商倒也无所谓,只是八百万贯的金银,幕府就能拿出来吗?还有断绝与荷兰红夷的外贸,那不是今后夏寇说卖什么价,日本就要接受什么价了吗?”
榊原的话还没有说完,将军纲吉一下子站起来身,一众老中、若年寄不知所以,急忙俯身拜倒,只见纲吉转身就走,只留下老中、若年寄们面面相觑。
“榊原大人,将军也是两难呢。”柳泽吉平苦笑道。“这样吧,征召令已经下达了,那就继续等待诸侯大军的到来,至于夏寇那边,该讨价还价的还是要讨价还价。”柳泽顿了顿。“不知道榊原大人对此意下如何?”
榊原也不是一味强硬的人物,对于柳泽的稀泥,他也只好点头认同:“也只好如此了。”
由于纲吉的行为更像负气而走,所以榊原也没耐心等待将军回转,可当他准备离开之际,柳泽吉平却适时叫住了他:“请榊原大人不要着急离开,对夏寇的和谈底线还是你我一起确认为好,省得到最后又要争论不休。”
榊原想想也是,于是和一众亲信重新坐了下来,就听柳泽说道:“刚刚听榊原大人言道,对于十一口通商并无异议,那如此的话,这个条款是不是可以确定下来,直接答复夏人?”
榊原点点头,于是柳泽又道:“既然同意了十一口通商,那对夏人所谓允其在通商口岸设立商馆商栈并置业居留的要求,是不是也一并答应呢?”
榊原和几名亲信商量了几句,然后回应道:“既然允其开口通商,那么允其建立商馆商栈也是应有之事,但是所运来货物只能在港町就地发卖,至于内陆分销,还应交与日本的商人承担才是,所以在答应这一点的同时须要求夏人同意不得进入内地。”
“这是自然。”柳泽表示同意。“那置业是否一并允许呢?”
“夏人不是要求和议条款中纳入保护夏人的人生和财产安全的内容吗?若是跟日本人混居一处这又如何能保证的得了。”榊原对此予以明确否决。“或可以安排夏人住在商栈商馆之内,一如长崎故事即可。”
“若是以长崎故事的话,那就要划地让夏人居住。长崎是离岛好办,可其他各处口岸又哪里来的离岛。”柳泽显然有些犹豫。“再说了,如今夏人势大,显然是不会同意昔日有长崎奉行所看管的旧例的,若是夏人顺势提出在商馆区自行护卫的话,幕府又该如何答复呢?”
“夏人不是要求夏人违法,幕府和诸侯不得惩治吗?”榊原提议道。“我看划地可以一并解决两个难题,至于夏人要求自行护卫,也不是不可以答应,只是得要求其护卫武者的人数不能超过一定的限额,譬如五十人、一百骑。”
“五十人,一百骑。”柳泽想了想。“那就按这个底线让水户大人跟夏人协商吧。”这一条就这么决定下来了。“那允许夏人雇佣日本人,并准其自由出入日本是不是可以答应。”
“柳泽大人的意思呢?”榊原反问道。“柳泽大人是倾向于接受吗?”
“既然夏人在各口岸建立商栈商馆,肯定会有船只源源不断而来,夏人需要力夫这是肯定的,因此不可能不答应夏人雇工的要求。只是让日本人自由出入日本嘛。”柳泽沉吟一下。“据道彦长老的消息,夏人准备雇佣浪士到南蛮作战,或许可以解决幕府的一些隐患。”
“允许日本人出国,我认为没有问题,但是归国的话。”榊原摇了摇头。“若是夏人一定要幕府答应,为了保证幕府的根基,我们也必须要求夏人答应,不让那些信奉夷教的归国。”
“那就先去谈谈吧,还有,断绝与荷兰的贸易。”
“这绝无可能。”榊原断然拒绝。“日本与荷兰之间的事情哪容许夏人过问。”
“那关于割让虾夷地、佐渡、对马、壹歧、隐岐、五岛列岛和大隅诸岛的要求呢?”
“虾夷地可以给夏人,对马可以给朝鲜人,大隅诸岛可以给琉球人,但是其余各国各岛乃是神州故土,绝不许异国侵凌。”
“那对马宗家、松前藩和岛津家怎么安抚?”
“对马藩直接改易,最多对朝鲜贸易还是交给他家来做,松前藩随便给二千石降为旗本,至于岛津家,不是一直吵着要重新核定石高嘛,就答应他们!”
“还有就是钱的问题……”
第483章 常天远
离开太平后郑克臧的船队一路西返,但在经过湖口后却转入鄱阳湖。此时的鄱阳湖是中国的第二大湖,虽然不及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但是整个湖区面积也几近七百里方圆。如此广阔的湖面,再加上湖州星罗棋布的千数小岛、沙洲,造就了湖区复杂多变的环境,历朝历代都有抗税的渔民以湖盗的身份活跃期间,让官府剿不胜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