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五百准格尔骑兵,海有芬从此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但是他并不清楚的是,策妄阿拉布坦汗对贫瘠的蒙古大草原其实并不感兴趣——在这位雄才大略的汗王看来与其统率人心不齐的东部蒙古各部族,不如向西囊括整个中亚,以蒙古帝国的当然继承人的身份君临哈萨克、吉尔吉斯坦诸旁系杂胡之上,因此准格尔帝国的重心始终在哈萨克、在布哈拉,在希瓦,至于海有芬嘛,只是一枚牵制华夏过快崛起的棋子而已。
既然是棋子,自然是可以抛弃的,正是明白这重道理,所以得闻准格尔兵进驻肃州的华夏朝廷很快做出了应对。
武成十一年九月,一行使者进入了伊犁城。
艰苦的行程让师团上下疲惫不堪,但此时却并非休息的时机,因此一众使臣齐齐出动,八仙过海各施手段,寻找门路与准格尔汗国的上层头面人物接触。
经过几个方面的共同努力,华夏使团终于进入了策妄阿拉布坦汗的视线之内。
当然,事实上华夏人一路行来,早在策妄阿拉布坦掌握之中,但是对于这个新兴的东方大国,策妄阿拉布坦汗却心怀担忧,因此故意冷落对方,却没曾想华夏使团如此之快的就打通了关节,这让他的忌惮就越发的加重了。
然而即便担心华夏由青海、四川进入西藏动摇准格尔帝国的统治,但准格尔人依旧需要中原的丝绸、茶叶、铁器及其他物资。所以,迫于汗国高层对奢侈品的需要,策妄阿拉布坦最终还是点头接见这些居心叵测的异乡客人。
“外臣、华夏通好使卢维骏叩见汗王陛下。”在金碧辉煌的大帐里,来不及刮去一脸络腮胡子的总督衙门西域司主事正毕恭毕敬的向居中而坐的一代帝王施礼道。“外臣奉我主之命与陛下通好,望两国就此睦邻友好,永无刀兵……”
“中原天子派你们来就是说这些的嘛?”策妄阿拉布坦冷冷的看着卢维骏言道。“既然如此,且先把青海还回来再说吧。”
“汗王是在说笑吗?”由于事先已经估计到对方会提及青海问题,因此卢维骏好整以暇的反驳道。“本朝在青海何尝占有一分一寸之地,其地自有海西郡王、辉特诸总管统领,本朝不过是徒具一个宗主的虚名而已,如何谈得上归还二字。”
策妄阿拉布坦闻言冷笑道:“真是巧舌如簧,收拢诸部汗王为属,中原天子难不成还想继续顶着天可汗的帽子继续窥视整个大草原不成。”
“恰恰相反,我朝还有宿敌尚未攻灭,如何能窥视天山南北。”卢维骏平静的回答道。“就算将来消灭建虏,混一中华后得到漠南、喀尔喀蒙古各部拥戴,也实无力扩张国土。”策妄阿拉布坦汗说的是整个草原,而卢维骏却把目标缩小到天山两侧,实际是坚持了日后双方国界一如今日清、准控制线,对此在场的准格尔贵族们呲牙裂嘴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但卢维骏却不为所动。“想来陛下应该心里清楚,如今要想混一蒙古各部,恐怕成吉思汗复生也不能,如此何不一力西取,将疆域扩张到波斯、奥斯曼。”
“波斯?奥斯曼?”策妄阿拉布坦玩味的笑了笑。“贵国天子倒也博闻广记。”策妄阿拉布坦顿了顿。“这话倒是不错,与其把力量浪费在那些陈腐守旧之辈身上,不如另辟天地,反正这大地广阔无垠,自有我准格尔人驰马的地方,不过,凭贵使几句话就要我放弃蒙古本部,这似乎有些玩笑了,或者说,贵使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地方?”
卢维骏不亢不卑的回应道:“外臣所仰仗的除了我朝军威之外,不过是互通有无这几个字罢了。”
华夏的军威对尚未接触的准格尔人来说只是个笑话,但互通有无就值得商榷了,因此卢维骏解说道:“草原上有良马、有皮货还有从波斯、奥斯曼、俄国运来的各色商品,而中原有丝绸、茶叶、瓷器、琉璃器及南洋运来的香料,如何不能互通有无。”
卢维骏的说辞引起了在场准格尔贵族的兴趣,的确,如果说昔日的蒙古帝国实在是畏兀儿商人的帝国,那么如今掌握中亚商道的准格尔人未必不能重新演绎祖先辉煌的一幕。
“通商?如今这商路为肃国截断,若是要通商的话,是不是要先清除了这个障碍呢?”
面对策妄阿拉布坦汗面带讥笑的反问,卢维骏认真的回答道:“所谓肃国不过是一个疯子穷途末路前的游戏而已,委实当不了真的。”
这话也没错,比起利用肃国阻隔华夏,还是两国直接通商的利益更大。
策妄阿拉布坦汗眯起眼睛思索着了一会,忽然开口提及另一件事情:“听说贵国的火器十分犀利,可否出售一批给我准格尔部啊。”
卢维骏此时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听说贵国与鄂罗斯国关于领土有些龌龊……”
策妄阿拉布坦汗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来:“贵使此言何意,莫非觉得我们与俄国人之间闹翻了,你等就可以从中渔利不成!”
“汗王陛下此言差亦。”卢维骏摇摇头。“昔日建虏与鄂罗斯也有战事,如此一来,日后我朝若是接掌建虏故地,少不得也与鄂罗斯人起些纷争。”
见到策妄阿拉布坦汗的脸色稍缓,卢维骏趁热打铁道:“泰西有谚语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如此我朝与准格尔汗国之间又有共通之处,更应当结为盟友才是。”
发现策妄阿拉布坦意有所动,卢维骏又道:“想那鄂罗斯,其国在万里之外,却狼子野心妄图染指整个漠北,若是让其得逞,贵我两方恐怕永无宁日。”
此时的准格尔帝国南征北战几乎无一合之敌,但东面的满清和北面的俄国却给策妄阿拉布坦以如芒在背的感觉,因此他算盘到,若是华夏在东面牵制住了满清,进而又跟俄罗斯人交手的话,他的压力自是大减。
因此无论是基于现实的通商利益,还是未来寄望华夏牵制对手,夏、准结盟都对准格尔人来说有利无弊,所以在屏退卢维骏之后,再经过一番仔细推敲,策妄阿拉布坦便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华夏提出的全盘建议。
武成十一年十月,《夏、准盟好通商协定》正式签署。准格尔人放弃了对大肃皇帝海有芬的支持,默认华夏收复肃州、安西等地,并默认华夏对青海的宗主权,以此换取华夏对准格尔出售火炮等军械;同时两国还约定双方可以互派商队进入对方国内贸易,共同对付北方的俄罗斯人及阿附清廷的蒙古各部。
夏准协议中双方未能明确边境,且全面开放贸易的结果必然使得准格尔陷入贸易出超的境地,因此为两国日后的摩擦埋下了伏笔。但不管怎么说,华夏因此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且得以从容收复肃州等地。
武成十二年四月,夏军出兵二万进攻肃州。海有芬邀请准格尔驻军将领前去商议布防,结果却没有想到反被准军刺杀。海部由此瓦解,夏军几乎兵不血刃的收复了肃州,并进而出兵玉门关外,夺取了安西这个西望的桥头堡。
武成十二年六月间,夏军又出兵河套,击败厄鲁特、土默特等部匆匆忙忙组建的联军,迫使各部背离清廷向华夏称臣。至此,西北三省的彻底稳定下来,再加上华夏国内灾害的缓解、黄泛区的治理初步完成,夏军再次北伐的时机成熟了。
正当郑克臧准备再度披挂上阵之际,日本的问题终于爆发了。
武成十二年七月,第六代德川将军家宣正式宣布废止《日、夏元禄十四年通商条约》,取缔商借地,驱赶华夏在日商人并重申《锁国令》禁止日本人出国及出国的日本人返国。
手段狡猾的家宣此时一方面宣布继续支付对华夏的赔款,另一方面也命令日本各地全面武装,试图用软硬两手来打消华夏再度出兵日本的企图。
可家宣万万没有想到,被打断了北伐准备的郑克臧因此勃然大怒,第二次伐日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552章 再战日本(一)
德川家宣在准备了一年多之后才决定跟华夏翻脸自然是有一定的依仗的。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多内,幕府不但训练了两支约计六千人的常备、准常备,更集中幕府下级武士及亲藩各家的力量约二万五千人在江户附近建立了十几座坚固的支城,试图藉此拱卫江户,防止重演夏军直捣黄龙迫使将军出逃的一幕。
当然,较之还在使用旧式铁炮、老式大筒及朱枪、太刀的各支城守备军,江户守军的装备已经焕然一新——弓箭队已经被燧发铁炮队所完全取代,小口径的大筒也换成了荷兰人的主力舰炮——至此,江户城内各橹至少装备了十二门八磅炮、九门九磅炮、八门十二磅炮和不少于四门的二十四磅短炮。
书院番、小姓组番和新番的装备尚且如此,在三者基础上选择精锐编成的常备的力量就更加强大了。家宣仔细研究过夏军的编制,因此这支常备共分五备、每备六百人,设侍大将一人;每备六队,每队百人,设大将一人;队以下设组,每组三十三人,设组头一人;组以下分为两个足轻头,每个足轻头统率十五人。
根据家宣的设计,各备六队中五队是长枪与燧发铁炮的混编,一队装备三门四磅野战炮,因此整个常备装备火炮十五门、燧发铁炮二百四十挺、长枪二百一十支,曳马六十匹、武者骑乘战马五十匹,至于战时的辎重将就地征发农人承担运输。
准常备的装备其实完全和常备一致,只是该部队的武器装备费用由各藩大名买单,兵员也有各大名提供,只是组头以上的指挥官均由幕府派出,因此战力即便跟常备相比有所不如,但差别也是极其有限的,完全可以视为同一等级的作战力量。
家宣认为,幕府完全可以利用支城消耗远征而来的夏军的锐气,然后在关键时刻投入常备和准常备,以达到给予夏军重创的目的。家宣以为,只要给予来犯的夏军以沉重打击,华夏将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日本持续投入大军,如此双方可以在有利于幕府的形势下重开谈判,最终保证幕府不战而胜。
家宣并不知道,他的图谋实际上已经破产了,被日本之变打乱了全盘计划的郑克臧已经愤怒的做出决定,要对幕府做最后的处置,因此包括广威军第三师、宣武军第二师、羽林军第四师、龙骧军第三师第一旅、龙骧军第二师第三旅、龙骧军第四师第二旅在内的近四万夏军已经先后开赴琉球,一场灭国大战即将开打。
武成十一年九月二十日,安南御营第七团抵达琉球。饱受晕船折磨的安南人惊异的发现那霸港已经成为了一座兵城,看到港外如林的战舰船帆,安南人恍然大悟——原来华夏并不是要安南人卖命而是藉此向安南炫耀武力来着。
稍后赶到的越南人也有如此的感觉,只有朝鲜人的感觉稍好,已经跟着华夏占过一次便宜的他们,自然还想在必胜的战争中分上一份战争红利。
武成十一年九月二十五日,最早抵达琉球的一部夏军在经过十余日的休整之后开始登船离港杀向日本。在此之前,夏军水师已经连续炮击了横滨、骏府、名古屋、堺町、大阪、长崎等地港口,同时夏军还广泛散发传单,告诫各地大名不得站在幕府一边与夏军为敌,否则雷霆打击必先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夏军的广告让各地大名坐蜡了,说到底,经过前次夏日战争,各地诸侯对幕府能否战胜夏军充满疑虑,因此即便是跟华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萨摩岛津藩也轻易不敢派兵前往江户勤王,更不要说毛利、前田等持国级外样了。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日本国内却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武者小路大人,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在平安京的某处公卿宅邸里,几个年轻的公卿正轻声细语的交谈着。“该不会是幕府放出来的假消息吧。”
“鹰司权左少将大人,你过虑了,幕府已经传承百年,根本已经不在乎朝廷了,放出这样的假消息能赚谁?总不是咱们这些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可怜人吧。”羽林家格门第的武者小路伊清澄清道。“放心,这是我亲耳从夏人那边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