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问爸爸,我和妹妹怎样才可以把欠你的还你。爸爸说只要给他五十万就行。我说好,我要zhuan钱还给他,然后带妹妹离开,回到哥哥身边,造大船。
……
2010年12月18日星期六天气晴
哥哥,我已经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好久没给你写信了。我好想你啊。
可是我还不能走,我不能扔下妹妹。
哥哥你以前说过做人要守承诺,我答应了要把钱给爸爸,再和妹妹一起走。我要做到的。
……
2011年1月31日星期一天气晴
今天爸爸让我去菜场买肉,因为快过年了。
但是我竟然见到了哥哥你!好开心啊!
可是我好坏,哥哥你专门过来看我,要带我离开,我却让你回去。
我跟你说爸爸对我很好,我要留在爸爸身边,我还说我不想再回去当孤儿了……对不起哥哥,我说谎了。
哥哥你是不是很伤心?我看到你走时很难过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想让你担心。
等我还了钱,我就来找你。
……
……
2012年9月4日星期二天气多云
日记好久没写了,今天开始上初中了。
暑假去帮花阿姨卖水果,赚了120块钱。初中了我要多多打工,多赚钱。
……
2012年10月12日星期五天气晴
隔壁排房子的张阿姨说我帮他儿子补习数学的话,每小时给我十块。我答应了。
哥哥,等我还完钱,我再联系你。还是让你认为我过得挺好吧,这样你也能放心点。
……
2012年10月30日星期二天气阴
突然发现这个本子还挺能写的,其实是我写得内容少吧,现在也不会每天写了。
这个本子,还是哥哥你送我的。
……
……
2015年6月22日星期一天气晴
初中毕业了。
三年,真快。
不过我不继续读了。他说读书没用,让我去赚钱。
虽然我能自己支付学费,但我确实也想早点还钱,到时候带着妹妹一起走。
哥哥,以前跟你说的,等我长大后造出大船来请你坐,恐怕要延后了。
……
日记就记录到这里。
坐在打了冷气的车上,宋不羁一页一页地翻完了欧杰的日记本。
日记的内容其实并不多,按宋不羁的看书速度,能很快看完。但他却生生看了一个多小时。
一字一字,仿佛要印刻到心里。
盯着这最后一篇日记,这最后一句话,宋不羁的眼底,渐渐浮上了一层水雾。
有泪珠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滴到了本子上。
本子尽管旧了,纸张不可避免地发了黄,但其他都被欧杰保存得很好。看得出主人是多么珍惜这个本子。
宋不羁咬了咬下唇,狠狠地压抑着情绪。
2011年那天,他去找欧杰之前几个月,其实就已经通过附身找到了欧杰的家,知道了住址,也偷偷去看过他。
那会儿他看欧杰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和妹妹相处也很开心,就有点放心了,然后便回去了。只是没想到,这没过多久,欧春林就暴露出了本性……
于是那天,他去问欧杰,准备带他走。
但是他没想到欧杰拒绝了他。他记性那么好,自然记得欧杰说的“不想再当孤儿了”这句话。那会儿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那会儿,他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被自己关心在意之人这么说,当下情绪就有点上来了,甚至心想,哦,原来在小杰心里,我不是他的家人啊。
这样的情绪伴随了他好几周,直到学业忙碌起来后,他才慢慢淡忘了。
直到欧杰被杀,他们都没再联系过——为什么、为什么就没再联系了呢?
其实后来他也曾再去找过欧杰,但那会儿欧杰好像不在石门镇了,他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
如果自己当年坚持把欧杰带回来,如果自己当年坚持找到他……一切会不一样吗?
欧杰是个十分遵守承诺的人,从小到大,只要他答应了的事,不管怎样他都会努力去做到。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自己坚持,真的会一切都不一样吗?
宋不羁把脸埋入双掌中,身体忍不住轻颤。
旁边,纪律把手放到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没说什么,任他发泄情绪。
外面,阳光灿烂,春风习习,不远处的墓碑们整齐地排列,上面的名字在阳光下似闪着光,仿佛温和注视着来访者的眼。
——他们,也都是在牵挂还活着的亲人朋友吧。
第58章
三月底,气温时高时低,春雨绵绵,好像正应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句诗。
距离欧杰被杀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卢浩才依然无影无踪,消失法外。
市局的刑警们虽然还在搜寻着,但除了这个案子,他们还有其他事要忙,投入的精力明显减少了。
纪律在三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回了一趟家,先去见了纪爸爸,接着俩人一起去见了纪爷爷。
从纪爷爷口中,他知道了更多二十五年前关于“m1”的事。
当日晚,他就乘坐高铁回了花城。
——他的腿伤还没好全,梁局听说他那天把俞晓楠赶下车,自己开车后,狠狠骂了他一顿。
下了高铁站后,纪律坐上了侯一笙的车。
侯一笙和纪律住在同一个小区,前后幢。
如果常非也在这里,大约是会大跌眼镜——他们时间安排精确到秒的侯律师,竟然会跑到高铁站接人。
纪律奔波一天,精神状态依旧很好。他上车后,径自拿了侯一笙放在车内的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接着,纪律说:“你知道二十五年前国家曾有个秘密项目,就在咱们省一个岛上进行吧?”
侯一笙稳稳地开着车,闻言快速计算了一下,说:“二十五年前?我们五岁的时候?”
纪律:“是啊,别告诉我你不记得那会儿的事了。”
车快速地在高架上行驶,均匀排列的路灯一下一下地从车窗内射入,刚好照到侯一笙微微扬起的唇角上,只是他的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甚至带着一丝冷意。
他说:“有点印象,人体实验?那会儿我爷爷说过这个词。”
纪律声音发沉:“没错,人体实验。”
侯一笙:“你这次回家就是为了当年的事?你去找你爷爷了?”
纪律的爷爷和侯一笙的爷爷是革命战友,关系特好,不仅房子买在隔壁,当年甚至还想让下一代结亲,只不过后来他们俩生的都是儿子。
当年国家安定后,他们的爷爷特别有缘地被分到了同个单位,于是不仅每日上下班一起,周末还会一起去钓鱼,现在年纪大了还会相约着去散步,买了只鹦鹉也会去对方那炫耀一番。
“嗯,你爷爷也过来了。”纪律说,“他们俩当年都坚决反对那个实验。”
侯一笙说:“猜得到,两位老人家正值得很,怎么可能同意在人身上做未知的药物实验。”
话落,侯一笙又说:“你不会好端端去问这个,发生了什么事?最近碰到的案子和当年的实验有关——卢浩才?”
侯一笙冷静又聪明,稍稍一思考就猜到了什么。纪律这半个月以来重点查的只有欧杰被杀这个案子了,如果这个案子和当年的事没关系,那他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地专程回趟家。
“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m1’这个标记。”纪律言简意赅地把查案过程中发现的“m1”相关的一些事告诉了侯一笙。
听完后,侯一笙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了,他语气严肃地问:“不仅仅是卢浩才,连先前常非室友杀的那个人身上也有‘m1’的标记?”
“不错。”纪律说,“但高彬当时只是杀了人,分了尸,至于尸体脚踝上的‘m1’标记怎么来的,他老家书桌上的标记又是怎么来的,他一直说不知道。”
“杀人和留下标记的是两个人,这点我能确定。但是高彬说不知道,我却不信。”纪律说,“高彬当时除了说不知道,还强调了一句话‘你们完了’。”
“你们完了?”侯一笙重复了一遍,然后说,“他这意思……他是知道背后有谁在针对你们吧?”
纪律“嗯”了一声:“他肯定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不说?”侯一笙沉思道,“他不说,可能有两个理由。第一,他真的知道什么,准备在适当时候和你们谈条件。第二,他其实并不知道多少,故意吊着你们,让你们以为他知道。”
纪律不置可否,说起了他今天从两位爷爷那听来的往事。
“实验基地爆炸,可以肯定是被人从内部安装了炸弹。”纪律说,“基地被炸毁,里面所有人都死亡,国家压下了这件事,严禁知情人员外传。当年的新闻报道,一概没有。”
“所有人都死亡?”侯一笙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实际上呢?”
“实际上……”纪律靠在椅背上,脑海中想起两位爷爷说的话,低沉道,“三个人。他们当年检查了爆炸后所有的尸体,有三个人没找到。而且,岛内的船也少了两艘。”
“三个人,两艘船。”侯一笙说,“这三个人可能不是一伙。”
“嗯。”纪律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