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妥妥的美人计。
但慕轻尘显然中计,思前想后终是妥协了,没办法,她毕竟坠入了爱河。
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前朝遗孤,大戬皇太女。
常淑怔住了,心说,大戬灭国至今都三百四十多年了,你这遗孤也遗得太长了,遗了好几代吧。
怎样,很意外吧?
是挺意外的。常淑尬尴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已向你表明身份,现在也请你拿出诚意,摘下你的人i皮i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常淑:
这怎么摘!!?
慕轻尘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心生烦躁,放出狠话:行走江湖,历来是真心换真心,你若不想暴露身份,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常淑有些迟钝,还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时,但见慕轻尘这厮伸手掐住她的脸,用力的往外扯。
呀,疼,快撒手!常淑疼得想打人,精致的五官扭曲得厉害。
哟呵,还扯不下来,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易容高手,面具质量实在是好。言罢便加大了手间的力道。
啊
慕轻尘你给本宫放手不然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呀呀呀,呜,松开松开!
*
帝王家的围猎合该有些阵仗。金吾卫们昨夜便开始布置场地,四围布满火红的烈焰旗,正于山风中猎猎作响。宽大的阶台上,也已置好格间,华帝和嫔妃们悉数落坐在翘头桌案后。
场地中央的巫师们围绕篝火唱跳,嘴边的喃喃咒语被风卷入天空,应和着他们手杖中央音铃。
铃声很快很急,叮零叮零、叮零叮零忽轻忽响,忽高忽低,像洪荒深处的震荡。
皇子皇女们像是不大欢喜这股喧噪,俱都穿着过膝胡服,骑在马上,并肩立于杈子前,垂首沉默着。
常淑和慕轻尘是最后一个到的,内司监的小太监们忙将马牵来,侧身护着她们上马,小心翼翼道:殿下,前头开始祭祀了,您们从南面进,皇子公主们都在那方祗候呢。
常淑把他的话记下,提缰转马,约着马儿仔细往前,速度不敢太快,以免引人注意。
慕轻尘跟在她身后,随她悄悄混入皇子皇女中间,神不知鬼不觉的。
刚停下,常鸢便耐不住性子和四公主换了位置,凑上来寒暄:皇姐,你来晚了。
她侧眸看了常淑一眼,觉得自家皇姐束发的样子真美,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直把慕轻尘都给比下去。
只是这脸
皇姐,你的脸怎么了,青了一块呢。
被慕轻尘那混蛋掐得呗!
常淑敷衍道:出门不小心磕了一下。磕上一只咸猪手。
如何磕才会磕到脸呢?常鸢半信半疑,微微后仰,去看后头的慕轻尘,发现她的脸比常淑青得还厉害,青中还带紫,甚至微微发肿。
常鸢了然,问:皇姐,你们打架了?谁先动的手?
常淑冷冷觑她:鸢儿,你莫不是想试试皇姐手上的轻重?
常鸢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的事。
她嘴上妥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懂了,定是慕轻尘先动手的,若非如此皇姐怎会羞于启齿。
好你个慕轻尘,不久前要休我皇姐,今日又家暴我皇姐,纵古观今,这样的驸马当属头一个呀!
塔珊就在前头,听闻常淑说话,笑吟吟地转过脸来喊她:淑姐姐。
常淑颔颔首,算是应下。
淑姐姐?
常鸢气红了眼,好你个塔珊,昨天抢我的寝殿,今日又来抢我姐姐,哼!
她攥紧缰绳,不高兴地扭扭身子。
塔珊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隐隐有些得意,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味添得更浓些。
她端详常淑的脸,关心道:淑姐姐你的脸
常淑显出不耐,搪塞她:你懂的!
塔珊因她这话云里雾里,脑中忽然闪过昨夜
莫不是慕学士趁狂躁症伤人?
你不是说,她压低音量,学士发起狂躁症来时,她说什么便应什么,只需要顺着她就行了吗?
怎么还家暴了呢?
常淑:
因为她脑壳有屎!
第51章 复仇驸马上线
可要宣太医院来瞧瞧?塔珊接着道。
不用, 多谢挂心。常淑婉拒。
太医院的人总喜欢在皇祖母面前嚼舌根, 万万不能让他们知晓慕轻尘弄伤她的脸。
况且她不也还手了吗?打得慕轻尘嗷嗷叫。
可是
阿嗯慕轻尘故意哼出一声鼻音,
塔珊顺势看向她,当即愣然, 想也没想便又开了口:淑姐姐, 慕学士的脸怎么也受伤了?
常淑找不到理由, 再次搪塞她:你懂的!
塔珊脑筋飞转, 小吸一口气,笃定道:难道慕学士狂躁起来连自己都打?
嗯。
哎哟哟!塔珊叹服,这大概是狂躁到极致了吧!
阿嗯慕轻尘再出哼出一声,双目如刀, 唰唰唰地刺向塔珊。干啥呢!干啥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和常淑如此亲络,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一同潜伏的细作吗?
她向塔珊打了手势, 大意是复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塔珊显然没瞧明白, 只觉得她一脸高深莫测, 尤其是那双眼, 扑簌簌的往外冒凶光。
她下意识地胆寒起来,缩起脖颈, 乖乖转回身。
怎奈她刚消停,身旁的男子却传来一串低笑,塔珊侧眸看他,心生不喜,身子往另一边偏了偏。她认得此人, 是华帝的第二个儿子,常放。
人与名字大相径庭,双目狭长,眸色复杂,眼尾向上挑起,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形容呢?像一团黑压压的阴云。
在皇子皇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皇妹受伤了?那围猎时更得小心些。他的语气透着古怪。
常鸢厌恶地攒眉蹙额,胸脯呼哧呼哧的,酝酿着言语打算回敬他,却蓦的被常淑拉住小臂。
皇姐她不乐意地挣了挣,你就任由他挑衅你?
常淑示意她看向阶台,那里可端坐着皇祖母呢。若皇孙们当着她的面起争执,她老人家不气得目眦尽裂才怪,到时候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没办法,常鸢咬住下唇,强抑住自个儿的小脾气,朝常放的背影吐舌头。
常淑叹她孩子气,但面目清清冷冷,目光一偏,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一贯事不关己的模样。
常放早已习惯她如此,不恼也不怒,弯弯眼睛,垂眸用手指梳理马鬃,细致且一丝不苟。
几句话的功夫,场中央的祭祀便结束了,喧噪的音铃也停下来,众人都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轻松不少,但耳蜗深处仍嗡嗡作响,仿若浸了水,不由地抬手揉上一揉。
分神中,太阳宛若一只金色的车轮子,从云后轱辘轱辘滚出来,耀眼又夺目,烧得众人后背发烫,汗气不停地往外涌,沾湿了衣裳。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估摸快到午时了。
康州府素来凉爽,仅有午时才会这般热。
刚睡醒的亦小白嘟囔道:终于结束了,再有一会便能入猎场了。
常鸢踹她一脚,斥道:别趴着,乖乖坐好!
总是懒洋洋的,母妃瞧见又该懊恼当年瞎了眼,招她当女婿了。
参与围猎的人向来不会太少,除皇子皇女外还有勋贵勇士,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过百人。
彩头和以往一样,是一只鹿。谁先猎到鹿,便能在圣前请赏。赏良田百亩,赏骏马美人,亦或是赏高爵厚禄
以至于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呜
号角吹响。
咚
羯鼓阵阵。
沉闷而缓慢的长调回荡在山间,连同鼓声一起,震荡每个人的耳膜。
华帝拔出长剑的那一刻,烈焰旗像是得到某种号令,肆意挥动起来,马儿们难耐地摩挲马蹄,待他振臂高呼时,往前疾奔,迅猛如闪电。
轰隆轰隆,响声如浪,一波高过一波,拍向四面山峦
*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进密林,各自分开。
慕轻尘一夹马镫追上常淑:至于吗,还生气呢。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不理人。
常淑一看到她就火冒三丈,眼角微红,气息粗重,将马鞭调了个身,执起鞭柄打向她。无奈距离颇远,愣是打不上。
慕轻尘眼睛余光一飘,观察她涨红的脸颊:哎,你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勉强,不过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你我如今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常淑回敬她:谁上贼船了,要复国你一个人复,跟本宫没关系!
呵,晚了!慕轻尘抚抚发顶,你忘了吗?今早我已将你深度标记。
子珺一生只能受一位耶主深度标记,否则就会危及生命。
你此生注定属于我一人,若不听我吩咐,便休想再与我行那鱼水i之欢,一辈子欲求不满去吧!
真是满嘴的污言秽语!
常淑气得浑身发抖。
在马鞍边的小篓里翻出几块宫饼,不由分说地砸向她。
慕亡国轻尘扬起高傲的头颅:敢伤我!天神会给你惩罚的!哎呀不要砸脸
两三个弹指后,她的额头冒出老大一个包。
龇龇牙,抬手碰了碰,当即把小嘴扁下去:疼。
疼死你活该!
常淑讨厌死她了,一甩马鞭,扬长而去,好在树木掩映,马儿终归跑不太远。
只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慕轻尘便在小溪边寻到她。彼时微风悠悠,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午时的暑气不再高涨。
常淑衣摆飞扬,捡起脚边的石子,抛向水面,那石子像是一下有了生命,在水面上跳了几跳,点出数圈波纹。
想不到你还会玩这个!慕轻尘栓好马,与她并肩而立。
常淑刻意往旁挪去一步,拉开些距离。
是跟谁学的?慕轻尘撩开衣摆,坐进浅草地。
我年少时,很讨厌一个人,为了欺负她特地跟父皇请旨,从弘文馆转入国子监,常淑像在自言自语,手里的石子用完了,缓缓蹲下i身去,仔细挑拣新的。
那年我十六岁,过了整整十六年按部就班的日子,因为是长公主的缘故,嬷嬷们总喜欢压着我,不让我做这,也不让我做那。皇妹们则好多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直到遇到她。天空悠悠,常淑遥望远方。
她第一次带我逃课是个雨天,风很大,还打雷,不过我们一到城外天就放晴了。我俩停在护城河边赏景,她心血来潮,非要教我打水漂。
她陪我做过很多事,五月带我扑蝴蝶、六月带我抓鱼,七月陪我去骊山捉萤火虫,对了,还带我打过架呢!
常淑越说越开心,面色缓和不少,不禁看向慕轻尘,见她正惬意地啃着宫饼。
反正尽带我干坏事!常淑恶狠狠道。
但你喜欢她!
常淑一时哑然,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忽然,慕轻尘来到她身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站起身来。
女人,不要忘记你的使命,细作不配拥有爱情!忘掉那个人,她会是你的羁绊!
常淑:
慕轻尘眸光凛凛:还有,不要用她来试探我,我是不会吃醋的。
因为我莫得感情!
说这话时,她语调颤得厉害,像是某样东西哽住她的喉咙。
常淑没挣扎,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问:你曾喜欢过谁吗?
她以往也旁敲侧击问过慕轻尘几次,其每每都是矢口否认,但她总是不信的。
正好趁此机会套套话。
慕轻尘的睫毛不安地眨动,秀气的面庞变得煞白,好似回忆起伤心事。
人非圣贤,孰能躲开七情六欲呢?
还真有!
常淑赶忙追问:谁!
是不是彭相家的千金?慕国公同彭相一直交好,慕轻尘与彭家嫡女自小熟络,还陪她逛过元宵灯会!
哼,羡慕嫉妒恨!
不瞒你说,慕轻尘松开她,我曾有五个小妾!
常淑:!!?
可恶那穆宁长公主,因迷恋我的美色,非要招我当驸马,在我迎她们过门那日,她竟煽动我爹,生生拆散了我与小妾们!
常淑:!!?
那五个小妾中是否还有一个寡妇
所以我恨她!慕轻尘把宫饼甩进溪水,在成亲那我痛下杀手,取了她性命,再让你假扮她!
常淑:!!?
话一出口,慕轻尘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欣长的身影因激烈的情绪而虚晃,好似一片即将被秋风打落的枯叶。
若非知道她脑子不好,常淑都要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了。
翻翻白眼,捂住空空如也的肚子,岔开话头:你哪来的宫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