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我在这帮你看着,我饿的紧,想吃东西。
正巧姜子瀚从里面撩开帘子出来了。
你也莫要折腾灵芝了,你来的也巧,正好苏将军府上办生辰宴,虽然此次宴会是陈夫人张罗着给苏将军相看姑娘,去不去无所谓,但礼还是要到的,
送了礼,在那里待会,吃吃宴席还是可以的,你要是晚起了些,我就不带你去了。
林乱听了高兴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不高兴道。
陈夫人说过要请我去生辰宴的,说了帖子到时候给我一份的。
你一个小孩子,陈夫人一高兴就说了,那里会记在心里,你又不是她家亲戚要时时记得你,这生辰宴要忙的事儿可不少,现在八成人家早就忘了。
林乱闻言倒是也没紧抓不放,反正他也忘了,也就不能怨别人不记得了。
姜子瀚原本打算派人送个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了,左右他跟苏凌然没什么交情。
但看林乱这幅样子,又觉得在那里坐坐也可以,反正无事。
*
苏凌然府上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门庭,红墙黛瓦,而是整体都透着古朴的气息,连墙壁颜色都比别处深沉些,能看出是老宅子了。
尽管是这样喜庆的日子,他们也不像别处,一团喜气,热热闹闹,反而透出些冷清来,门口的人也不吵闹,井井有序的排队进门。
门口站着迎客的管家,虽然须发尽白,腰背还是挺直的,精神矍铄,姜子瀚对林乱说过。
苏家的下人,一多半都是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老兵,老了,打不动了,苏家就接收一些伤残的老兵,干些清闲的活儿,给他们丰厚的报酬,反正苏家每年的赏赐也没什么去处。
苏府门口站了几个男子,都穿着便服,但是眉宇间那股气质就和旁人不一样,时刻挺直腰背,和门口的管家如出一辙,他们有个汉子,身形魁梧,肩上扛着什么东西就来了,嚷嚷着说今日要和将军不醉不休,被身旁的青年用手打了后脑勺一把。
什么不醉不休,今儿将军可没空,再说下去先生就要差人把你丢出去了,对不对先生?
青笑懒得理他们,敷衍了事的点了点头,心下细细思索着,他刚刚看见了姜子瀚,这位可轻易不跟人深交,如今一个生辰宴竟然亲自来了,这可要细细琢磨一下。
青笑皱起眉头,姜子瀚素来行事出人意料,这次又是为何呢?
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姜子瀚不过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带林乱来吃个饭。
青笑那群人太过显眼 林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姜子瀚目不斜视,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一边对林乱解释道。
那是苏凌然的老部下,大概是来为他们将军贺寿,那可是群不讲规矩的家伙,除了苏凌然的话,谁也不认,前两天连阁老的面子都下了,远着点为好,靠近了就是一身骚,麻烦的很。
林乱点了点头,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计较,姜子瀚看来对那些家伙没什么好感,他看样子对苏家倒是没有偏见,那么就是他们有什么人招惹了姜子瀚,要是有人让睚眦必报的姜子瀚都甘愿远着点,那想必是很难缠的人物了。
他想了一会,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兴致勃勃的去看苏府里的东西。
如今天气转暖,正好那些花儿都开始开了,苏府靠山,种了上百株桃花,现在正开的艳丽。
陈夫人索性就把宴席摆在了那里,还可以赏赏花,陈夫人盘算的很好,这么一副场景,再加上自家弟弟长的好,总能骗到几个小姑娘动心,对着含羞带怯的小姑娘,指不定自家弟弟就松了口。
林乱跟着姜子瀚进了门,找了个角落里的清净亭子,姜子瀚不饿,到了就靠着软垫子闭目养神,林乱吃的倒是开心,待他吃饱就坐不住了,要跑去折枝桃花。
姜子瀚也不管他,随他去,只自己闭目一会,让他待会记得回来就好。
林乱左挑右捡,感觉那枝都不好,不知不觉就进了桃林,待他挑好桃花枝,准备折下来的时候,突然就满头满身都落满了桃花。
树上传来一个人的笑声。
林乱惊讶的后退了两步,眯着眼朝上看。
是陈莫云,他坐在枝丫上,在花叶掩映间,有些朦朦胧胧。
陈莫云晃着脚。
你是那天跟在姜子朔身边的小跟班,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许你折这桃枝的。
没人许不许,它又不是你家的,你还不是在糟蹋花瓣。
陈莫云听了就笑了起来。
你跟我能一样吗?这是我舅舅家的,苏凌然苏将军听说过吗?他的东西你也敢动,小心把你送到军营里服兵役,整日干苦力。
林乱气急,嗤笑道。
那也是苏将军,你来狐假虎威是什么意思?
第49章 林家幼子
陈莫云听了这话一乐, 晃着脚更加欢快。
我狐假虎威我乐意,你要是想,你也虚假虎威啊, 你哭着回家去找你爹爹啊,看他是揍你还是来揍我。
陈莫云这招屡试不爽, 他在家受宠,父兄官职又大,舅舅还是手握重权的将军, 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左右是小孩子打闹, 不能因为这点子事情坏了交情,别家的小子吃了闷亏,回家也少不得要暗暗憋下这一口气。
林乱闻言一噎,他从小跟着周烟, 压根就没见过自己爹, 一直以为自己没爹, 后来周烟领他回了林家,很是经了一番波折,但从头算到尾也只见了一次自己这个明面上的爹。
仔细一想,自从将他和周烟接回来, 安顿下来, 这林大人也就没了动静, 似乎只是为了接他们回来而接一样, 这便有些不对劲了。
陈莫云见林乱低下头不说话, 以为他害怕了,更加得意。
现在你说吧,怎么办?要是叫我不高兴,我就叫人捉了你,丢出去,那可就丢人了。
林乱回神,冷哼了一声。
我是跟二皇子殿下来的,要是谁能叫我出去,得跟二皇子殿下先通告一声。
陈莫云低声骂了一句,跟姜子朔不同,姜子瀚是他招惹不起的,姜子朔的母妃和他的母亲关系不错,也会管束着姜子朔。
而二皇子姜子瀚,那是连他的父亲都要对其礼让三分的人物,虽然跟姜子朔是兄弟,但此人跟姜子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陈莫云曾经不小心在自家宴会上碰倒了酒水,洒了一点在他的衣角。
那二皇子打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陈莫云仗着自己受宠,二皇子看起来又像个好欺负的,非但没道歉,还对他做了个鬼脸。
看什么看!
那二皇子笑了起来,吩咐身后的侍卫,轻描淡写道。
我看陈小公子是想喝酒了,来人,上一坛酒,让他喝个够,喝不完不许走。
当时他就被押下了,周围宾客无人敢拦,连出声劝劝都不敢。
他被压着灌了半坛子酒,然后他的父亲就到了,先拉住他打了一巴掌。
然后对姜子瀚拱手赔罪道歉。
犬子顽劣,还请二皇子饶过他,老朽厚着脸皮,向您讨这个情面。
陈莫云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被吓的不轻,他从小被母亲娇宠,连父亲都不敢多说什么,父亲几回要教训他,都被母亲拦下了,这是头一回被这样教训。
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还在玩着扇子的人,以为父亲这回出来了,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
姜子瀚应的痛快。
既然陈老将军都亲自来了,我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既然这样,那将军就将这剩下的半坛酒饮尽吧,若是饮不尽那便接着来。
父亲松了一口气道谢道。
多谢二皇子殿下。
然后二话不说喝尽了那半坛酒。
陈莫云打那以后就怕极了姜子瀚。
他恼怒的踢了一脚桃树,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
哟,陈小公子这是发什么脾气呢?
从树后边转出来两个人,正是门口那个魁梧大汉跟一个痞里痞气的青年,也是这个青年在门口打闹一样给了这大汉后脑勺一巴掌。
看样子他们在这里有一会儿了,花开的太艳,他们靠近林乱和陈莫云也没能察觉,青年没骨头一样倚靠着桃树,话虽然是对陈莫云说的,却是直直的看着林乱。
林乱悄然后退了一步,这两个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陈莫云一下子亮起了眼睛。
这两人都是舅舅手下的战将,陈莫云谁的话也敢不听,唯独怕极了他的舅舅,他怕极也敬极了苏凌然,想亲近却又不敢,他觉得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算人了,他是神。
但是苏凌然手下的战将都对他很好,他常跟母亲来苏府,苏凌然忙着公务,他手下的战将就跟他玩儿,教他翻墙爬树,也为他出气,他们敬重服气自己的将军,连带着也敬重将军的姐姐,是将陈莫云看成苏府小公子来看待的。
他们听说灌酒的事情之后,连姜子瀚的麻烦也替他找过,虽然只是膈应了一下姜子瀚,他们几个自己也没讨着什么好,被苏凌然罚了军棍,但是陈莫云还是很高兴,在他看来能让姜子瀚不痛快这就是顶厉害的了。
这回他们一来,有人撑腰,他瞬间就忘了姜子瀚的可怕。
连忙告状。
钟莫叔,许叔,就是他,要折这里的桃花,还要威胁我去找二皇子。
那个汉子叫许多,那个青年便是钟莫,他笑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年岁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客气。
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是打着姜子瀚旗号出来的小喽啰,别人养的奴才也敢这么嚣张,真是见识了。
林乱看这两人言语间对姜子瀚没什么忌惮,又想起姜子瀚对他们的评价,也不害怕,左右他们再高贵也不能高过姜子瀚去。
再者姜子瀚也对他们颇有微词,想必怎么得罪姜子瀚也不会怪罪,那他便能尽情狐假虎威了。
想到这里,林乱冷笑一下,眉眼间是满满的恶意和挑衅,这可太好了,他最会仗势欺人了,拉人仇恨一拉一个准,林乱怎么气人怎么来。
下巴抬了抬,勾了勾嘴角,笑的不怀好意,看起来比姜子朔还要嚣张,偏偏他相貌又好,就连恶意也带了几分夺目的意味,并且他表情一下子鲜活了起来,一瞬间让人移不开眼。
我若是别人养的奴才,你们就是苏府的疯狗。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那个青年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僵。
那大汉经不起挑衅,听了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有你这样讨人厌的小鬼,我今天非要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着就往前去。
陈莫云在树上挪了挪身子,摸了摸鼻子,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拉不下脸,其实那林乱也没怎么招惹他,就是跟在姜子朔身旁让他看不太惯。
还没等他纠结完,那头的林乱见势不妙,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刚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他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要跌倒,还是那人拉了他一把,手温热且粗糙,林乱一握就觉得亲切,他上辈子的父亲年轻时受了许多苦,手也是这样。
大汉老老实实的停下来,叫了声钟叔。
青年也不靠树了,直起了身子,嬉皮笑脸的叫了一声爹。
钟莫是苏家的家生子,他爹爹就是苏家的老人了,苏家仁义,许他上私塾,他爱舞枪弄棒,苏家也安排他进了军营,他自己也争气,挣了许多战功,成了苏凌然手下一名赫赫有名的战将。
那依旧腰身挺直的老管家却没管他,严厉的瞪了他一眼,钟莫讪讪的摸了摸了鼻子,他爹素来对他严厉。
那老管家低头对着林乱笑了笑,面上的严厉就收拢了许多,带着几分慈祥,他老了,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严肃对这些小辈心里就喜爱些。
这混小子,从小就不干人事儿,莫计较,我待会教训他们。
钟莫脸色变了变,他对他这凡事都一板一眼的爹还是有几分畏惧,那魁梧的汉子许多摸了摸脑袋,也有几分讪讪,许多脑子不灵光,他只知道苏将军对这管家敬重的很,他也就跟着敬重,除开苏将军和大人,他就听这老管家的话。
他不知道,苏凌然之所以如此敬重他,还因为这老管家是待在苏夫人身边的,舍命护主,当年在城里受了重伤,是真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差点就跟着那些人被埋葬了,养了许多时日才捡回一条命。
林乱这时候就没了那副嚣张挑衅的姿态,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那老管家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真乖,这小模样,长的可真喜人。
他说着,手顿了顿,难得失了态,捧着林乱的脸细细看了看。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时候夫人还没到生产的时候,是夫人逼着旁人剖腹取子,让一个机灵的老仆带着孩子逃命。
但是那个孩子还没足月,被拿出来连哭都没哭几声,再说那城里死了多少人,他不信这孩子和那个老伙计还活着。
他昏迷了许多时日,醒了的时候守着他的小童说就活了他一个。
他就知道,那老伙计没能带小公子回来,原本他想立刻向将军禀告此事,但临到了大帐他又退了回来。
与其给将军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然后失望,还不如让将军一开始就死了心。
至少,痛也已经痛过了,如今他再去,这是生生将将军的伤口再剜开,无论是生是死,要是找不着人,这伤口一辈子也好不了。
林乱一出现又勾起了他的回忆,这孩子长得好,长的比将军还要好,但这眉毛,这鼻子,分明就和将军小时候一样。
老管家觉得自己魔怔了,人海茫茫,有个相似也不算什么事儿。
他爱怜的给林乱理了理头发。
你是好孩子,去吧,别跟这些人混一块。
老管家也看不上陈莫云,在他看来,这孩子被陈夫人养的没有半分苏家人的风采。
老管家看了一眼钟莫,钟莫苦着脸。
爹,我真没想把他怎么样,还是个小屁孩呢,我再怎么也不能欺负小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谁叫他欺负小莫云。
陈莫云也不敢惹这老管家,这老管家时常举着扫帚,满院子追打钟莫,他是个守礼的人,在自己儿子这却老坏规矩,闻言他悄悄把自己往树上藏了藏。
老管家看了推托责任的钟莫一眼,破天荒的没有揍他。
转身走了,末了又回头问了一句。
那孩子叫什么?
陈莫云连忙将功赎罪道。
叫林乱,林家的孩子,跟着二皇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