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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的高温,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转眼已是黄昏,云层黑压压的聚拢,天空灰蒙蒙的。
江甜的心情跟阴沉的天气一样,说不上好,她的吉他丢了,准确地说,是落在陆铭周的三轮车里了。
这两天跑了不少网点,也打过几家快递公司的客服电话,一圈折腾下来,仍是查无此人,也就两三天的时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这琴吧,是真值钱。
安城有名的琴师手工制作的,这人来头不小,姓周单名一个川,年轻的时候下海经商,年过半百早早隐退,倒腾起手艺活。
可倔老头脾气也怪,一年就那么几把,也不明码标价,全靠一个缘字,说白了,看老头心情。
这琴能到她手里,也挺戏剧性的。
前段时间她坐公交,前面的大爷,兜里没零钱,老年卡也没带,江甜顺手帮他投了币。
两人刚好并排坐着,老人瞧见她腿边的黑色吉他背包,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玩琴的?”
江甜连忙摘下耳机,浅笑着点头。
老人身子往背椅上轻轻一靠,手里捏着两文玩核桃转悠,“这琴的讲究可不少啊。”
江甜顺着他的话语,简单接了一句,“随便买的,不太懂。”
她这话是往谦虚了说,老人却意外开了话匣子,两人就这么聊上了,江甜偶尔跟人喝杯小酒,下盘棋,一来二去熟了,这琴就自然到了她手里。
江甜也是上个月才知道,这下棋会耍赖,喝高了就开始唱昆曲的臭老头,居然就是周川。
出租车师傅从驾驶座上转身,敲了两下中间的透明挡板,“到了诶,姑娘。”
江甜脑袋靠着车玻璃,表情恹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出租车师傅倒也热心,帮她把后备箱的大件行李卸到一边马路牙子上,学校暑假不让住,她就提前找了房子搬出来。
这块地方算是个城中村,前些年并入拆迁计划,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拖到现在也没拆成,周围大厦林立,一排的现代cbd,唯独这片是上世纪的老建筑。
她暑假找了工作,回家住不方便,综合下来,还是租套房子比较划算,只是这旧小区没电梯,她住顶楼,几个箱子抬上去得够呛,程岁原先是答应帮忙的,可人临时有事走不开,说要晚点。
江甜刚想打个电话问问人到哪了,程岁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她吓得差点儿甩了手机,江甜撸袖子准备动手。
程岁赶紧举手投降。
江甜的打人方式是男人都觉得疼,这些年还是纯情大男孩的程岁有幸领教过多次,那滋味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江甜仍有些恼,程岁视线围着眼前的旧小区转了圈,明智的挑开话题:“你真要住这?我那边有套公寓装修好有段时间了,刚好没人住......”
江甜打断他:“我手上的钱只够租这边的房子,你那公寓单是水电费一缴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程岁立马反驳:“我那闲着也是闲着,我又不要你钱。”
江甜没马上接话,程岁还想说什么,江甜直接把行李箱往程岁身边推,语气坚定:“楼上501。”
程岁混的好,她替他开心,可即使两人交情再铁,她也做不到平白无故承下人情。
程岁无奈叹气,提起行李箱往楼道走,江甜拎了个轻的跟在他后头。
没走两步,程岁脚步停下,楼道窄前头被堵了,后头也动不了。
江甜催了两下,程岁站着没动,江甜蹬他一脚,程岁瞬间炸毛,“江甜!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他指着一边墙壁,食指上上下下晃个不停,情绪激动。
破旧的水泥墙像干涸的丘壑,坑坑洼洼,大片的白色粉末崩裂开,上头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
江甜配合瞟了两眼,指着其中一张齐刘海美女,意味不明地笑,“这个挺好看的,价格也合适,全套只要419,轻松把爱带回家。”
“......”
程岁吹胡子瞪眼,“我不是说这个!”他直接撕过一边的彩色海报举到江甜面前,“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有嫌犯在逃!还是个内衣癖!”
江甜懒得看,抢过海报揉成一团,故意砸到程岁身上,“哪会这么巧啊,这地方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程岁觑她一眼,提着行李箱“噔噔噔”上楼。
一室一厅,有个开放式小厨房,一个人住刚好,江甜忙着收拾行李,程岁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啐她固执,嚷嚷着要走。
江甜也不留他,程岁磨磨唧唧几分钟,心里一声轻叹,开着新买的跑车泡辣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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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老旧的窗户被风吹的咯吱咯吱响。
收拾好房间,闲得无聊,江甜窝在沙发里,捧着本漫画书打发时间。
“咚咚咚”响了三下,突然有人敲门。
漫画书从手里滑落,江甜匆忙站起,语气警惕:“谁啊?”她刚搬来,除了见过两次房东,左邻右舍都不认识,现在这个点谁会来敲门?
门口的人声音很低,略带沙哑,“你隔壁的。”
江甜难免有些紧张,踮着脚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人,却没瞧见人影。
又是一阵敲门声,急促中透着隐隐不耐。
隔壁的?
江甜跑到一边窗口,拉开窗帘,隔壁房间的灯确实亮着,阳台的落地窗大开,上头摆了个晾衣架,挂了不少女性衣物,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房东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五楼一共两户,隔壁住着个单身汉,也是刚搬来的。
那么这些衣服......
门口的人还在催,声音压得更低:“开门。”
江甜摸不准情况,纠结了几秒,只好给程岁打电话,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个女人,她还没说话,对方甩了句:程总再忙,“嘟”的一声,就被挂了。
“......”
手心紧张的出汗,江甜又凑到门口,扒着猫眼看。
五楼是小区顶楼,能住两户人家,中间有个露天阳台,放了石桌板凳,旁边摆着个卧榻,夏天乘凉用的。
此刻,陌生男人正站在石桌前,低头摆弄着什么,光线太暗看不清,隐约像是个编织袋。
没一会,他折身往回走,脸上还戴着黑色口罩,额前散下的碎发遮去眼睛,随后又是几下急促的敲门声。
江甜赶紧缩回脑袋,心跳有些乱,焦灼地来回打转。
程岁这个乌鸦嘴,别真给他说准了,安城的治安一向不错,这小区虽然老旧了些,总不至于......
“啪”的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窗台摆着的盆栽被风刮了下来,碎在一边墙角。
江甜吓得不轻,脸色瞬间苍白。
窗户不知何时被狂风冲撞开,茶几上的曲谱被风吹得满屋飞,逼仄的空间里一时暗流涌动。
再也无法思考,捧着手机,迅速拨出110,电话很快通了,江甜立刻说:“警察叔叔!我要报警!”
她强撑着说完,跑去关上窗户,碎玻璃扎进脚心也顾不上疼。
报警后,没几分钟,警察就到了。期间,门口的敲门声没了,可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少。
没一会,门口传来浑厚的男声,字正腔圆道:“静虹派出所,您没事吧?”
江甜套上拖鞋,又摸去一边门口,透过猫眼,两穿制服的的警官一前一后站着。
悬着的心落地,她拉开门,中年警察笔直站着,江甜激动地握上他的手,“警察叔叔!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中年警察脊背挺得更直,硬声回:“应该的!”
江甜热泪盈眶,冲人敬礼。
中年警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摘了警帽,说道:“要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江甜刚想点头答应,突然有人喊她名字,咬牙切齿,字字如刀:“江甜!你他妈想死?”
说话的人,离她几步之遥,反手锁了手铐,被年轻警察压在一边墙面,蹭了满嘴的墙灰,此刻,眸色冷的能杀人。
江甜后背凛起一股寒意,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中年警察连忙安抚:“别害怕,这人我们会带回局里审。”
江甜快哭了,颤颤巍巍道:“警察叔叔...好像...好像弄....弄错了...”
中年警察怜爱地拍了拍江甜肩头,眼神鼓励,小姑娘估计也就二十出头,还在上学,温室里的花骨朵,没遇过事。
江甜额头开始冒汗,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心虚地偷瞄几步外狼狈的高大男人。
“江甜!”
那人又喊她名字,阴飕飕的,特别吓人。
江甜双腿发软,勉强扶着门边,好半天,怯生生挤出一句:“你真的是变态吗?”
陆铭周怒不可遏,“你说呢?!”
江甜眼神里充斥着震惊错愕须臾又衍生出几分痛心疾首,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化为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凉愤慨,迎着陆铭周怨恨的目光,她失望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
“你别问了——”
“......”
第 3 章
陆铭周给乔时延打电话,来的却是纪盛,他心里窝着团火,心想还不如蹲一晚派出所来的痛快。
纪盛倒真没让他失望,从踏入派出所开始,就没完没了的笑,派出所不让拍照,他就捏着手机偷偷摸摸。
很快,陆铭周兜里的手机开始震,他不用看也知道,微信群铁定炸了。
误会一场,手续也快,负责的警官给他道歉,先前出外警的中年警察,还是忍不住埋汰:“大半夜神经兮兮敲小姑娘房门总是你不对的。”
陆铭周不太想解释,纪盛在一旁又笑的十分欠揍,他勉强点着头应付了一下。
两人先一步从派出所离开。
江甜先前去了趟洗手间,中途又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陆铭周刚走不久,她急忙追出去。
派出所门口。
陆铭周半倚着车身,指尖捻着半截烟草,路灯晕黄的光线打在他脸上,风一吹,光影飘摇,纪盛则坐在引擎盖上,勾着二郎腿,时不时笑两下。
江甜踌躇片刻,还是走上前,离陆铭周三步远的地方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