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云环视了周围,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其他人眼里的惊艳与沉醉,她看都不敢看张正,她太怕看到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出和旁人一样的惊艳与沉醉来。端云看着许锦言的舞姿,狠狠攥紧了手心,她还有最后一招。长长的舞袖直接被抛了出去,准确的悬挂于房顶横梁之上,借着横梁的力道,端云飞身上去,在空中旋转起身子,泛着亮光的裙摆跟着飞散开来,如绽放的芙蓉花一般。
这个动作需要极大的体力消耗,寻常的女子根本就支撑不住,至多只能在空中停留一个转身的时间,但端云因为其极聪颖的天资和多年的努力,在空中几乎能停留半个乐曲节拍的时间。
周围的喝彩之声瞬间开始此起彼伏,这是端云最强的武器,每一次起舞,一旦使出这一招,一定是满堂喝彩。
端云飞身下来,带了几分挑衅的看向许锦言。
许锦言却不急不慌,甚至还冲端云笑了笑,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是一片的墨色,端云忽然慌张了起来。
许锦言没有舞袖,便随手扯过桌上覆盖的淡金色桌布,一个抛洒,淡金色如一道光芒一样飞了出去,稳稳的悬挂于横梁之上。
众人皆惊诧不已,端云看到这一幕更是手都在抖,端云是行家,一个抛洒她就能看出来,许锦言是会这一招的,而且似乎不仅仅是会……
下一刻,许锦言飞身而起,借着横梁之力在空中旋转飞舞,午时的月白色月华裙已被换下,现在她着了件绯红色的广袖拖尾裙,长长的迤逦裙摆上遍布曼珠沙华,在旋转之下飞舞的近乎呼之欲出,那样艳丽无匹的色彩,活色生香的姿态,竟如飞天临空。
端云那件淡青色的衣裙虽然清雅,但在这样绚烂的浓烈的颜色之下还是免不了黯然失色。众人为这样的舞姿沉醉不已的时候,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郭常在惊讶说出声来:“她怎么还在空中?”郭常在的话一出,众人才如梦初醒。
是啊,许锦言怎么还在空中?
寻常人不过在空中待一个转身的时间,天资聪颖的端云也至多不过待半个乐曲节拍,但许锦言……
已经待了两个乐曲节拍之久。
郑皇后都吃了惊,笑着对一旁的庆裕帝道:“这许小姐的这支舞跳的真好啊。”
庆裕帝点了点头,虽然端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但这支舞的确是许锦言跳的更好,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护短,他也就不配一国之君的风度了。
太后看着许锦言,神思却飘的很远很远,远到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也曾在大殿起舞的丽彩女子,那女子是北明嫡长公主,年年除夕之夜领衔起舞。
记忆中的那身影和面前的那抹绯红色慢慢的在太后脑海里重叠,都是美的惊心动魄,都是华彩的举世无双。
惊诧的众人开始默默在心里为许锦言计数,一拍……两拍……三拍……
……。
后来众人已经不再数了,许锦言根本就没有下来的意思,只能眼瞅这那抹绯红色在空中绽放光芒,展示着世上难寻的瑰丽与华艳。
直到乐曲结束,许锦言才收了那块其实是桌布的舞袖,飞身而下。长长的安静,许锦言站在暖阁中央,一言不。
直到庆裕帝大笑道:“舞的好!舞的好!许家丫头,朕的女儿都被你比下去了啊!”
随着庆裕帝的赞叹,众人才立刻喝起了彩,四下的掌声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涌来。端云气的手都在抖,站在原地怨毒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瞧着端云气的铁青的脸色,微微叹气。
端云你也真是不会挑,我曾经把这支舞练了几乎十万次,你怎么可能赢得过我?
听着如潮水般的掌声,许锦言的思绪却逐渐倒流回前世之时。
那时赵斐胜券在握,朝中再无人能与赵斐抗衡,只等着庆裕帝百年之后继位。
她有些极难言的小心思,新帝初登大宝的第一年,这支舞是由皇后在除夕之夜领衔而舞,因她自幼四肢蠢笨,做不来那些优美动人的舞蹈动作,但赵斐极爱看女子跳舞,他得势之后,曾在府中蓄养了一大把舞姬,日日贪欢。
她是真的很羡慕那些舞姬,羡慕她们可以日日同赵斐见面。所以她很想在赵斐面前,以赵斐皇后的身份舞这一曲。
我也会跳舞,所以你不要看她们了好不好?
但她自幼四肢蠢笨,跳不好舞怎么办?
那就练,没日没夜的练。
空中掉不上去?
那她就绑着脚直接倒挂上空,一挂就是一整天,常常脸被憋得通红,半夏和忍冬瞧着不忍心,想放她下来,都被她大骂着赶走。
最后她终于将这支舞跳的举世无双,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能算到赵斐最后的皇后不是她,她怎么能算到那一年除夕之夜她被剥了脸皮,半人半鬼的被关押在了牢里,别说献舞,就是晚饭都是和老鼠争了一番才送到嘴里。暖阁的灯火已经完全点亮,再不复方才的半明半昧,许锦言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赵斐。
这支舞,她终于还是在赵斐面前跳了。
只是再也不复前世心境。赵斐正沉浸在那支举世无双的舞之中,难以抽身,舒尔现许锦言正在看他,他一怔,心里却逐渐浮现出一些喜悦之意。
但喜悦之余他也察觉出许锦言的眼神的不对劲,那眼神悲伤而无力,脆弱而无奈,像是藏了一辈子的疼。
赵斐终于,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