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角的暗牢里,狱卒拿着挖膝盖骨的刑具逼近王公公,饶是王公公早已对疼痛麻木,此刻看见那银光闪闪的刑具也不由得为此恐惧。
他闭上了眼睛,浑身轻轻的颤抖着。
陛下,德顺绝不会背叛您。
赵斐看着王公公冷笑:“您可想好了,若是再不说,这东西往您的膝盖一伸,您这辈子就走不了路了。”
王公公不说话。
赵斐怒斥,“不识好歹!”
一挥手,几个狱卒立刻上前,刑具刚放在王公公腿上的那一刻,那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就让王公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就是此刻,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从暗牢外传了过来。
“殿下,殿下,许侍妾出事了!”赵斐身边的小太监跑了过来。
赵斐拧眉看了过去,“许茗玉怎么了?”
小太监急切道:“殿下,您快去看看吧。许侍妾似乎和贵人娘娘生了一些摩擦,贵人娘娘想责罚许侍妾,但是许侍妾的身子遭不住,现在大出血躺在了床上!”
“胡闹!”赵斐的头痛了起来,许茗玉没两天就要生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找上了她的麻烦,不管怎么说许茗玉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总得让她生出来才是。
赵斐揉了揉太阳穴,张贵人是他的亲娘,他不算是多么孝顺的人,但是总归对张贵人有些感情。
“先回东宫!”赵斐懊恼的道。说罢,便一甩袖子离开了暗牢,大步向前跑去,狱卒拿着刑具有些懵,他还要不要继续挖人家膝盖骨?
赵斐也没给示意,径直从大牢里走了出去,剩下几个狱卒和小太监面面相觑。
听见赵斐彻底出去之后,拿着刑具的那个狱卒皱着眉看向王公公道,“那我们是继续还是等殿下回来继续?”
其他的狱卒和小太监也并不敢揣度赵斐的心思,此时自暗牢上方飘来一句,“不如我替你们做个决定?”
几个狱卒顿时一怔,飞寒从暗牢顶缓缓落下,摆了一个自以为英俊非凡的姿势。
“你是何人……呜呜呜呜呜。”大喊大叫的狱卒和小太监们被突然冒出来的暗卫们捂住了嘴。
飞寒对已经奄奄一息的王公公道:“公公可还能坚持下去?”
王公公尽量睁大了眼睛,让暗牢里微弱的几乎没有的光芒落入眼中,他知道自己得救了,生的喜悦盖过了身体的痛苦,他叹息般的道:“多谢…。郡主了。”
飞寒一愣,“您怎么知道是宁安郡主派我来的?”
王公公虚弱的笑了笑,若说如今的北明京城谁能愿意从皇宫里将他这个老匹夫救出来,除了那位宁安郡主,也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吧。飞寒慢慢步到那些还挣扎着的狱卒和小太监们面前道:“我来替你们做决定,剜膝盖骨这种刑罚太残忍,不如让我将人带走,你们也好积一些德。”
“呜呜呜呜呜”小太监和狱卒们泪眼汪汪。
飞寒使了个眼色,暗卫纷纷动手封住了小太监和狱卒的哑穴,这些人可不能闹出动静来,他们若是闹出动静将附近的守卫唤来,那这个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暗牢这样的地方看不甚清楚前方,就是武功高绝也比不上熟悉地形。
飞寒小心避开王公公的伤口,搀扶起他道,“公公,您随我来。”赵斐火速赶到了东宫。
许茗玉被放置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彻底晕厥了,下身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太医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一看见许茗玉的情形便吃了一惊。
许茗玉的情况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张贵人看赵斐赶来,连忙就为自己辩解道:“殿下,都是那个贱蹄子偷了我的耳环,我本来想小惩罚大诫一下,谁知道她那么娇弱。”饶是赵斐这种心肠已经够冷的人听见张贵人的话都免不得皱了一下眉,快要生产的女人怎么可能禁得起任何惊吓,更妄谈惩罚。
张贵人看见赵斐面色不善,慌张的又补了几句,“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她那样就是装腔作势的吓唬人!”
赵斐本在向前走,听见张贵人这句话之后却停顿了一下步伐。
张贵人这句话似乎有些耳熟。
前世许锦言生佩玉的时候难产,已经到了大出血生命垂危的地步,当时太医说要一株千年人参做药引才能救回她,端王府里其实有一株千年人参,可人参这东西太贵重,张贵人想留着自己补身体,不愿意将人参给许锦言。
前世张贵人也是这么说的。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偏她一个人金贵,吃什么人参,她那样十有八九都是装的!”
赵斐叹了口气,他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相信张贵人所谓“装”的这一言论,可是他那个时候不在意许锦言啊,他甚至还正在和许茗玉暗通款曲,怎么会在意许锦言的死活。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那个时候不是许锦言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可能都不会听许锦言难产的消息。
若非许恪刚好送来了一株人参,前世的她拍是那个时候都保不住命了。
“娘,不知道为什么,儿子无法理解您的心思。是不是儿子的女人您都不喜欢,而不喜欢的结果就是要把她们都要毁灭。”
赵斐的眼睛里闪烁着讳莫如深的光,他摇了摇头,不顾张贵人的阻拦,走了开来。
他现在是没有从前那么喜欢许茗玉了,甚至因为许锦言还有点厌恶她,可毕竟她现在生的是他的孩子,他无法不过问。
已经变成产房的卧室里一片血光,强烈的血腥之气夹杂着一些很古怪的味道冲着门外赵斐的鼻腔而来,赵斐有些嫌弃的捂住了鼻子,站定在了产房门外。
“许茗玉怎么样了?”
赵斐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这房间里传出来的味道太奇异了,先入鼻的是强烈的血腥气,但是过不了多久有一种更加难闻的气味冲着赵斐而来。
那气味像是东西腐朽可一般散出的作呕味道,赵斐闻了一下,心里便恶心的说不出话来了。怎么生个孩子,会有这样奇怪的味道。
房内的许茗玉已经清醒了过来,在医女的指引下用力生产,但许茗玉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觉得身体不太对劲,想使力气使不上,一旦鼓足全身的力气,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似乎在这样的力量牵引之下一点点的被挣裂。
但她正在承受生产这一人间至苦,其余的疼痛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她只安慰自己这都是生产之时会有的现象,可是许茗玉从来没有生产过,这样的臆想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猜测。
结论自然是错误的。
女子的惨叫之声从门里传了过来,那些异样的味道也越来越重,赵斐无法忍受这些类似与腐烂的恶心味道,他疾步跑了出去,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外殿干净的气息。
但内殿的宫女看赵斐一走,几个人就偷偷的谈论了起来。
“这许侍妾是怎么回事?怎么生产会有这样奇怪的味道?”
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皱眉道:“我从前也看过不少的娘娘生产,最多就是有些血腥气,这位许侍妾生产……怎么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其他的宫女也都很疑惑,赵斐可以走,但是她们却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等候。
几个宫女都捂住了鼻子,难挨的等待许茗玉生产。
“啊!”里面一声刺耳的大叫。
但这声音很显然不是许茗玉的。
“砰砰砰”的跑步声传了出来,门一打开,那腐烂的气味呼啦的一下全窜了出来,里面聚集的那些腐烂之气早已经磅礴至极,只因为这一层门的阻隔,那味道才只是些许的出来了一些。但只是一些都足够让人想要呕吐了,现在这些味道全出来了,逼的外面守着的宫女向旁边退了好几步。
是一个医女跑了出来,那医女的脸色苍白而惊惧,似乎是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她跑出来之后“啊啊”的尖叫了两声,“怪物!怪物!”
赵斐和张贵人听见动静之后跑了过来,张贵人被这严重的腐烂气味恶心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看着那吓得浑身颤抖的医女道:“怎么回事?你瞎叫嚷什么?”里面又跑出来一个太医,跪在赵斐和张贵人面前道:“殿下……殿下…。许侍妾生了一个…。一个”“生了一个什么?”赵斐被那腐烂的味道冲击的鼻腔难受,他捂着鼻子急切的问道。
太医狠了狠心道:“殿下……许侍妾生了个…。怪胎。”
怪胎?赵斐刚想走进去,却被张贵人拦住。
“那种脏地方进去干什么,你们几个去把那什么…。抱出来。”
是不是怪胎,得看了才知道。
医女说什么也不想再进去了,死死的扒着桌子的一个桌腿,她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里面的东西太可怕了,可怕到她这辈子不想再看见第二眼。
太医的胆子大一些,指挥着人将许茗玉刚生下来的……怪胎抱了过来。
张贵人先按捺不住跑过去看了一眼,随后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个什么怪东西!”
赵斐连忙快走几步看了眼太医用摇篮推出来的……本该成为他孩子的东西…。
木质的摇篮里躺着一个紫红色的肉球,上面布满了细细小小的缝隙,肉球还在一鼓一收,像是在呼吸一般。但是每次肉球一鼓,从那些细小的缝隙里就会流出脓水一般的液体,黄黄褐褐的令人作呕。
肉球出来之后,那腐烂的味道达到了极致,瞬间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因为这肉球变成了一座像是满是死气的坟墓。而那个肉球还在一下一下的做着呼吸,像是奋力要活过来的怪物。
赵斐打了个冷颤,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呼吸的肉球,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淳于碧又给他施了幻术,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根,强烈的痛感告诉他此时此刻绝非梦境。
——
“许茗玉生了个怪胎?”
张府里,许锦言正收拾一串珍珠项链,听见半夏通报的消息之后,她放下了手里的项链。
“是啊,小姐,二小姐生了一个紫红色的肉球。可怕极了。”半夏想象着那个画面,不寒而栗的抱了抱胳膊。
那张紫鲛皮的毒素早就随着这几年的时间推移深入了许茗玉的骨髓,已经过了这么久,许茗玉也该到了毒的时间,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怀了身孕。
一个全是毒素的母体怎么可能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孩子来。
许锦言猜到那个孩子不会是正常的孩子,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可怕……紫红色的肉球……
“这消息应该已经被赵斐封锁了吧。”许锦言问道。
半夏点头,“是,据说这消息连东宫的门都没出,宫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消息是姑爷的人探查出来的。”
“生了怪胎,赵斐当然不会让这消息传扬出去,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许茗玉现在的情况。”许锦言问道。
“听说是被囚禁在殿里,太子殿下现在在四处寻法师想要驱除妖魔,关着二小姐,怕也是担心处理不好会引火烧身。”半夏轻声道。
许锦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王公公可清醒过来了?”
半夏道:“醒过来了,姑爷正在客房里问话呢,姑爷让您先别过去,据说王公公伤的不轻,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诊治。”
“伤的不轻?”许锦言皱眉,王公公的年龄可不小,若是伤的太重可怎么办?
半夏道:“小姐您放心,英伯去诊治了,保住性命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可能不会像以前那么硬朗了。”许锦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叹息,“许茗玉和赵斐这对夫妻还真是相似,折磨犯人都这么不留情面啊。”
萧衡昭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轻蹙眉头的许锦言,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道:“王公公想要见你。”“我想,关于传国玉玺的事情,他是愿意告诉你的,不过他可能知道的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萧衡昭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