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墨玦亲封的两淮御史,来淮州已经十来天,林熙终于想到了自己身为御史的正事——查账。
自然是找巡盐御史玄昌查账。
没想到正巧看见沈良从玄府出来,充满恨意的看着玄府的一幕。
沈家依附玄家已久,明明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却只能对一个已经衰落的玄家唯命是从,谁都会不甘心吧……
玄昌刚撒完气,正想喝盏茶平复心情,暗中思考着如何压下沈良抬高盐价的事情,就听到管家进来禀告道:“老爷,两淮御史林熙来了。”
“谁来了?”
“就是那个如今声名显赫的云麾将军——”
玄昌猛地一跳,一口茶喷出来,吓得身体如抖筛子般抖了起来。
“你是说林熙来了?他来做什么!”
“看来玄大人,并不是很欢迎本将军。”
还没等玄昌反应过来,一道清越漠然的声音已经传来,林熙走进玄府正堂,面容淡漠,眼中不带丝毫感情,无端的看得玄昌心中毛。
“哪里哪里,下官怎会不欢迎林将军您呢,您一定是听错了。”玄昌定了定神,苍老的脸上堆满褶子,低眉顺眼的说道,一点也没有刚刚在沈良面前的阴狠之色。
“您来下官这里可是要查账?下官早早就备好了账目,还想着给您送去呢,下官马上去给您拿!”
玄昌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林熙只是来例行查账的,迅速起身,笑容满面的说道。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若本将军真的能在账目上现问题,玄家要你干什么呢,”林熙墨玉般的眼眸掠过寒光万千,眼神无欲无情,让玄昌心惊胆寒,“你说对吧,玄大人。”
“将军说笑了……”玄昌额角滑落一滴冷汗,来不及擦,就义正言辞的回道,“下官本来就没有做违法的事情,怎么会做什么假账呢。”
“本将军还没说什么,你就提到假账了。”
“不,不,是下官一时口误——”玄昌急忙否认。
“本将军看,你这个巡盐御史是不想当了!”林熙猛地拔高声音,肃声道说。
“玄昌,没有违法,那你倒是说说,两淮盐价近日成倍提高,据本将军调查,已经有数家盐庄出现百姓和盐杆子抢盐的现象,你这个巡盐御史,是废物吗。”
她的声音并没有太多怒意,只是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玄昌的确是个废物的事实。
而这淡漠至极的声音,却更让玄昌恼怒,害怕,恐惧。
“下官,下官也不知为何这盐价忽然涨高,或许是今年百姓喜欢吃盐,或许……”玄昌大汗淋漓的解释着。
“不必解释,”林熙面露不耐的打断玄昌的话,“盐业与铁业关系到江山社稷,一旦过于上涨,影响甚大,而巡盐御史的职责就是平抑盐价,如今盐价失衡,便是你的失职。”
“是,是,下官知道。”玄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三天,本将军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后,淮州盐价仍旧如此混乱不堪,本将军想,玄家应该会派别人,来接替你的位置吧。”
林熙伸出三根手指,声音清冽,眼神冷漠,蕴藏无数冰霜。
“玄家,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庶子,是玄盛呢,还是玄勉呢……”
玄盛与玄勉,正是玄家家主玄昱另外两名庶出的兄弟,都已经年过四旬,没什么作为。
四大家族之中,其他三家都快灭绝了,玄家倒是人丁兴旺,只是都难担大任。
玄昌回想起自己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是玄家的庶出,都眼巴巴盯着自己这个位置,他平时出错一点,都会在玄昱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他做到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已经年过半百,用了半辈子的时间与精力,怎能被别人夺走!
“是平抑好盐价,继续做你的巡盐御史,还是让皇上治你一个失职之罪,劳苦一辈子换来的位置被他人代替,玄大人,你自己仔细想一想吧。”
林熙说完,一个眼神都不再施舍给玄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玄府。
她相信,玄昌必会选择前者,也只能选择前者。
而一旦他选择后者,她添的最后的一把火,就成功燃起了。
鱼死网破,就在这三天之内。
玄昌看着林熙离开的背影,脸色越阴沉起来,苍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若是盐价继续上涨,他便能利用沈良得到前所未有的银子,但同时,林熙便会治他一个失职之罪,玄家,一定会因此将他当做弃子;若平抑盐价,付出的代价,不亚于在他身上掉一块肉。
而且,如今如hépíng抑盐价?
除非,他拿出官家的库存交给沈良,让沈良把这些盐拿出去卖掉,以缓解那些愚民们抢盐的行为,以此把盐价压下来。
“去把沈良给老夫叫回来!立刻!”最终,为了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玄昌叹了口气,语气不甘的吼道。
玄昌头顶的屋顶上,沧澜已经按照林熙的吩咐,在上面守了许久,终于听到玄昌的嘶吼,无声的一跃而起,追随林熙的身影而去。
看来,收网的时候,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