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林熙和陆佑,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该是上演争夺皇上的戏码,怎么今日,一个主动的替另一个挡起酒来?
在场的宾客们运转思绪,不一会儿,已经脑补出十几个各种类型的情景。
众人心中,林熙仿佛是个根红苗正,喜欢宁怜的小公子,为情所困,好不可怜。
而陆佑,作为林熙在皇帝面前的情敌,面对此情此景,一定是对林熙心生了怜悯,才忍不住替他挡酒吧。
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之中,墨玦已经毫不费力的将酒一饮而尽。
“你,还想喝么?”
清冷的语气,危险,动人。
那薄凉的眼底,林熙能够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影。
“本来就是人家给我的酒,用不着——”林熙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腰间已经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握住,后脑被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动作并不霸道,但恰到好处的令她无法反抗。
他,含了一口烈酒。
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不熟悉的烈酒的香气,灼热的,冰冷的,似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碰撞,便轻轻的扣上她的唇瓣。
下一刻,他已经轻易的撬开她的贝齿,那双水墨色氤氲着的眼眸微阖,鸦羽似的长睫,柔而痒的扫过她的眼睛,眼底是翻涌的蓝色冰晶,深沉的,沉沉的温柔缱眷。
“咕嘟——”
烈酒入喉,从他的嘴里渡到林熙的喉中,伴随着他令人心颤的吮吸。
还想喝么?
林熙无波无澜的眼眸瞬间放大,眸色深沉寒冷,下意识的将手插入他的头之中,稍一用力,便将其拽开。
墨玦,疯了吗?
墨玦倒是没有反抗,顺从的放开林熙,只是当着她和众人的面,轻轻地舔了舔唇角,原本绯薄的唇瓣多了一层暧昧至极的水光,抿成一个细微的弧度,让林熙的脸上泛起复杂的红晕。
他眸光优雅惑人,浅浅的墨色堆砌在眼底,蕴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妖冶迷人。
“好喝吗?”
墨玦看着满脸通红的林熙,唇角的弧度无声的上扬了几分。
这酒不好喝,她只喝了一口,感觉,好像要醉了……
“您,你……你,咳咳咳。”林熙指着墨玦说不出话来,口中还弥漫着浓重的酒气,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想说的是,你疯了?
感受到周围宾客们震惊的眼神,不用看都知道,心中应该是已经近乎崩坏了。就看他们两个面前的玄奕,现在完全呆滞在原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可怜的孩子,成亲的当日还要被墨玦这样惊吓。
玄奕感觉自己的人生再一次被颠覆,偏偏,两次都与林熙有关系。
今日不是他成亲吗?怎么感觉主角好像不是他?
上一次,是他在将军府内,见证着林熙和皇上亲吻,这一次,是在自己成亲的婚事上,见证林熙和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陆佑……
玄奕的心中下意识只剩下一个念头。
林熙和陆佑在一起的话,那,皇上怎么办啊?这不是欺君的大罪吗?
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是陆佑绿了皇上,还是林熙绿了皇上。
见到这一幕的玄昱和宁氏亦目瞪口呆,他忽然想起之前玄奕说过,林熙并没有生气他抢了宁怜,难不成,他儿子早就知道这林熙是个断袖了?
玄昱怀疑的看向玄奕,后者的神情同样诧异,让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殊不知,玄奕的确早就知道林熙是个“断袖”,他诧异的是,林熙居然短时间内换了个人断袖。
“林将军并没有为情所困,诸位关于他喜欢这人妻子的留言,可以歇一歇了,因为他喜欢的,是男子。”
墨玦指着还呆滞着的玄奕,寒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淡又郑重的说道。
所以,墨玦只是因为众人一直在揣测她对宁怜求而不得,就宣布她成了个断袖?
这难道不会造成……更大,更刺激的流言吗?林熙绝望的捂脸。
顷刻之间,在场的宾客们看向林熙的眼神都分为怪异,尤其是之前还迷恋着望着林熙的闺阁少女们,好像知道林熙是个断袖之后,迷恋的更加彻底了一些。
正当此时的场面一度僵硬的时候,刚刚的唱礼声忽然再一次响起来,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
唱礼的老者拿着手中的名册走过来,激动的喊道:“太后她老人家的贺礼来了!太后贺礼——长命玉如意一双,金钗凤冠一双,兼太后懿旨。”
唱礼声说到一半,众人听到太后懿旨这四个字,已经纷纷站起身来恭迎。
玄奕和其他玄家人赶紧半跪在地上,墨玦淡淡的坐在原地,顺便还拉住了要起身行礼的林熙。
“干嘛?你现在是陆佑,不是皇上。”林熙默默的小声提醒道。
“陆佑乃是御前一等侍卫,这几天,皇上特意加封他拥有武将的权利,面对皇亲国戚可以免除跪拜。”墨玦平静的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想要质疑他的人听到。
立即又有人将矛头对向林熙,结果又听到墨玦继续道:“刚刚在下来送贺礼的时候,皇上说感谢林将军找回了忠武侯,顺便把这不用行礼的权利也给了你。”
他不跪,他的熙儿也不能跪,谁都不能让熙儿下跪。
假传圣旨是死罪,“陆佑”犯不着如此,众人只好作罢,眼睁睁看着这二人在一群跪拜中悠然自得的坐在原位上,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含情脉脉的林熙:“……那真是谢谢皇上了。”
“不用谢。”
墨玦的话说完,那边,传懿旨的人已经走到众人面前,是一名青中年的公公,容貌比林熙想象中的要俊美许多,声音亦没有寻常太监的尖细无力,声线是沉稳内敛的:
“奉太后懿旨,太后封瑶华郡主为正二品诰命夫人,祝愿这新婚夫妇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新娘子既然在内室,懿旨由新郎官代领就好。”
“臣等叩谢太后恩典。”玄家人磕头谢恩。
“臣就替太后受着诸位的感激了。”太监抿唇而笑,颇为从容温和的问道,“玄家如此喜事,臣怎能不来凑个热闹?兰越在这里祝玄公子喜结良缘。臣等刚刚去寿康宫领懿旨的时候耽搁了一些时间,因此误了吉时,不知玄大人可还有臣的一口喜酒喝?”
“那是自然,兰公公是太后身边最倚重之人,快快请进,老夫这晚宴还未开始呢。”玄昱眯起眼睛笑着说,做出极为邀请的动作。
虽然太后捧玄若惜,意味着可能要站在玄家庶出的玄勉那一边,但太后毕竟还是玄昱的亲妹妹,两人还未撕破脸,就都是玄家人,兰越,则是寿康宫的掌事太监,颇有才能,受太后器重,玄昱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这太监还挺威风,”林熙看着那名从容不迫的太监入座,随口感叹道,“长得也一点不像个太监,行走之间带风,看来武功也不差。”
“终于……来了。”
墨玦淡淡的出声,眼神之中弥漫起寒冽的杀意。
他亲自假扮陆佑,终于,引来了这个人。
而走进玄府大门的兰越,随意的环顾四周,不一会儿,亦是将目光牢牢的锁在了,墨玦所假扮的陆佑身上。
兰越的眼底,同样暗藏着无尽的杀意。
他那晚那一掌下去,就是神仙也难救得活。
兰越在被轼南骗走之后,暗中就调查了当晚值守之人究竟是谁,当得知是皇帝身边的侍卫陆佑之后,便放下心来,因为陆佑此后再也没有露过面,一切,必然是已经死无对证了。
众臣都以为陆佑是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也只有兰越知道,陆佑,死了。
可是今日,这个明明必死无疑的人,居然好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联想到轼南是御医,兰越已经意识到,轼南当晚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坑了自己,他已经暴露了,但这一个多月来皇上并没有任何动作,又让他如今看着活生生的陆佑,心中侥幸起来,或许,陆佑是失忆了?
他那断魂锁阳掌,曾经听师傅说,的确有致人失忆的案例,失忆者,还正好记得自己的平常事情,唯独忘记了是谁打的他,看来这陆佑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皇帝和轼南是怎么救活的他。
如果不是失忆,那今日这个陆佑,怎么见到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至于轼南是否知道他的身份,兰越记得自己可是先点了陆佑哑穴的,他还不信一个人从钻进御医所那几个呼吸间,就能解开哑穴并且告诉轼南什么事情。
一定是这样,陆佑失忆,轼南只当自己是真的去御医所取药,但他肯定怀疑自己,才掩护了陆佑。
可惜啊可惜,陆佑还不是没有指认出他。
不论如何,斩草要除根,不管这陆佑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今日都要彻底的将其除掉。
“见过陆统领,陆统领真是好久不见您啊,不知前些日子您忙着干什么去了?”兰越掩下眼底是神情,微笑着端起两杯酒走到林熙和墨玦的面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受了一点小伤,一直在养伤罢了。”墨玦见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怀疑,便知道他成功了,接过兰越递来的酒,语气冷漠。
他猜测出兰越绝对是一个万分多疑的人,因此特意什么都没做直接扮成陆佑的样子露面,兰越果然被引出来,最重要的是,兰越自己就脑补出了陆佑安然无恙的原因。
和多疑的人打交道就是简单,他什么都不用做,兰越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你们认识?”林熙下意识的问道。
“在下值位宫中,自然认识寿康宫的管事兰越公公。”墨玦给林熙点明了林熙的身份。
太后身边的公公……林熙想起陆佑死了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太后做的,难道今日,墨玦是想要引蛇出洞?
反倒是兰越注意到林熙,眼中精光一现,问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林熙。”
兰越心中一震,更是确定,当晚那轼南御医果然在骗自己,这林熙长得和那晚的可是一点也不像啊。
看来,是轼南救了陆佑,但陆佑失忆了。兰越的心中越肯定自己的猜测,终于松了一口气。
兰越见林熙没什么意见,便坐到两人旁边,眼神一直暗中注视着他递给墨玦的酒,却看见墨玦晃了晃酒盏,就将其放到桌子上,并没有喝上一口,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他身旁,还立着两名貌美的宫女,安静的侍奉在左右,其中一个,是不是的拿眼神看似羞涩,实则是明目张胆的打量着林熙。
林熙早就对这样的眼神免疫了,微阖着双眸,心中猜测着墨玦的想法。
至于一个太监身后为何会跟着两名宫女侍奉,并没有人在意此事。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日光渐落,太阳西垂,玄府内外华灯初上,灯火通明,屋檐梁角挂起了无数盏明艳的喜灯,会宾厅内亦明珠高悬,喜烛点点,如同流萤纷纷。
随着一队穿着精致,肤白貌美的舞女上场,轻纱漫舞,晚宴正式开始。
北墨的习俗既是如此,虽然没有南疆人那般喜欢闹洞房,但对酒有一种特殊的执念,非要把成亲的新郎灌得酩酊大醉才行,因此,新郎需要挨桌敬酒。
“今日是我玄奕大喜的日子,玄府将陛下御赐的,落梅阁的限量梅子酒启封来答谢诸位来客,各位吃好喝好,可莫要怪我们玄家招待不周。”
玄奕大声道,运功拿起一坛梅子酒,轻轻一扣,就打开朱红色的酒封,满满的倾倒在面前一桌人的酒盏中,引来众人的一阵欢呼。
落梅阁最出名的便是梅子酒,不过她还没尝过。
林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启宣,眼中有一丝担忧。
楼定国,便是喝了梅子酒跌马死的,楼启宣该对这酒有阴影吧。
启宣同样感受到林熙关注的眼神,摇了摇头,主动启开一坛酒倒满自己的酒樽,抬起手对着林熙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人如何,与酒无关,若人死了怪酒,那咱们战场上的那些冤魂,是不是都要怪手中的剑啊。”启宣平静无澜的声音传来,他反过来倒安慰起林熙来。
他的骨子里有着楼家人的文人儒士的清高和洒脱,同样,也继承着楼定国的嗜酒。
“林熙,本公子先干为敬,我敬你是条汉子。”玄奕走过来,这次,有了刚才的经验,没有强行让她喝酒,只是往她面前的琉璃酒盏里倒满酒,又往自己酒杯中倒满酒,瞥了一眼陆佑,咕嘟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真是佩服林熙。
若说林熙能让皇上喜欢,还能让今日这个陆佑统领喜欢,他没有任何怀疑。
这张脸,生的太过美貌。
若不是林熙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漠的冷着一张脸,再活跃一些,他怀疑,整个天下都会被他的容貌所颠覆。
他一直都无法忘记林熙在对他说:我喜欢的是男子,你想要我如何证明的时候,那撩人的语气,就算他自诩人比腿直,心里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还得回去念一百遍怜儿小姨才能清醒。
更何况是本来就早有断袖传闻的墨玦和陆佑二人了。
“我真的,敬你是条汉子。”玄奕将酒杯倒扣,示意自己喝的一滴不剩。
林熙下意识的想把面前这个人一脚踢飞。
“呵呵。”
她闭目养神,并不想喝玄奕关于她是个汉子这种言论的敬酒。心中,已经宣告了玄昱成亲假结束后,就是他的死期。
“林小将军,吾儿无礼惯了,还望您万万不要计较。”玄昱走过来,低声对林熙解释道,顺势也将墨玦面前的酒樽倒满酒,笑容尴尬。
之前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着,还有沈良的事情,如今因为玄奕暗中和林熙交好,他也不好再针对林熙了。
道路千万条,附后是一条,玄家一直依靠着女子渗入百官而展,也该变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