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滚你妈的!”
莫念低吼一声,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以迅雷不及之势的出拳,朝沧澜打去。
“资格?你只不过是林熙的一个手下,有什么资格肖想她?十年的时间你心里在想的什么,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并没有理会你罢了,短短半年,你想改变什么?你以为林熙对你好,你就能爬到我的头上了吗?”
狠厉的话语,深沉而锋利。
沧澜眼底瞬间燃烧起熊熊的怒火,他毫不留情的格挡住莫念伸出的拳头,反手打去,两人转眼间就已经交手了数十招。
沧澜和莫念的武功本来就相差无几,拼尽全力之下,很快,沧澜的嘴角流出鲜血,而莫念的面具也歪到了一边,林熙隐约可以看见莫念左眼的额角,的确有一道还未痊愈的褐色疤痕。
“够了!”
林熙感觉面前的莫念分外陌生,好像并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沉稳蹁跹的君子,她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两个人的中间。
沧澜的拳头一顿,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拳头,只能焦急的化拳为掌,将手中的内力卸掉,一声闷哼,喉中一甜,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而莫念看见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熙,同样面色一变,本来准备强行收回拳头,但他眼神一滞,恍然之间看到林熙寒星般的眸子之中,满是对他的冰冷和陌生,他忽然咬了咬牙,眼中狠厉,毫不留情的朝着林熙挥去。
林熙的眼底,一抹哀伤刹那掠过,在下一刻化作浓重的失望和烦躁。
她运力硬生生的接住莫念的拳头,一道狠辣的内力从掌心传到她的体内,林熙顺势踉跄的后退了数步,闷哼一声,阴沉的看着莫念不再说话。
沧澜恨不得一刀杀了莫念,却被林熙伸手拦住。
沧澜盯着莫念还握着拳的手,眼中布满杀意,仿佛伺机而动的雄师,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想将莫念撕成碎片。
“你为何要帮他?”
莫念开口的第一句话,让林熙原本就烦躁酸涩的心,终于彻底沉入了谷底。
“再打下去,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的。莫念,我说到做到。”
林熙拿手背擦了擦自己唇边的一丝血迹,一字一顿,她的眼中一片猩红和暴虐,越显得冷酷无情,生生的刺痛着莫念的心。
“你,为了一个……为了沧澜,为了这个我们半路上遇见的贱民,与我反目,挡在他的面前?”
莫念被林熙毫不在乎的语气激怒,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那用尽全力的一拳是被林熙接下的,恶毒的话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让她的胸口一阵血浪翻涌。
“贱民?”
林熙垂下眼帘,掩下眼中的失落和复杂,低低的开口,好像从胸口深处传来的哀鸣,幽冷而辽远。
“是我识人不清,才会让我的哥哥受到今日这样的侮辱。对不起,哥。”
林熙转过头,对着沧澜充满歉意的说道,柔软的语气让沧澜的内心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又恨不得将莫念碎尸万段,来替林熙出气。
“哥?”莫念震惊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阡阡,你说什么?他是……”莫念从失控的情绪之中反应过来,才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他盯着林熙的脸,手掌微微颤抖,心脏好像被狠狠的揪住,他从没有如此慌乱和恐慌过。
“莫念,你我之间自这一拳,前尘种种,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林熙盯着莫念深邃阴郁的眼睛,瞳孔好似寒星般冷冽,绯红的唇瓣带着笑意,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无情而嘲讽。
“沧澜,是你的……沧澜是阮家人?”莫念仍旧不可置信,他想到半个多月之前自己曾在将军府的门口,看见林熙和沧澜相拥,他错过了那个曾经如此哀伤的林熙。
林熙已经不想理会他,转身,身体有些僵硬和冰冷。
“半年的时间,我们就回不去了吗?”莫念仍旧还有一丝期望,低声问道。
“那云星呢?”
林熙折身,冷冷的问道,眼中一丝鄙弃刺痛了莫念的心,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无力的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阡阡,你变了。”
莫念,是今天第二个说她变了的人,司徒岚认为这种变化是好的,可是莫念却只会一味的觉得她不再是一直追随他。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当初的一切,让那个曾经如玉的四殿下墨晔尧,如今的心中只剩下复仇,只剩下黑暗。
“我没有变,变得,是你。我曾经在离开漠南的时候就对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了,我回到墨都,是为了阮家,而不是为你一个人的权势和地位。你究竟为什么能在漠南那么大的地方遇见云星,还救了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既然你不相信我,想要亲自报仇,那么,你我之间,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林熙淡淡的说道。
“等等,那墨玦呢?你刚刚在玄武殿内,和他——”
莫念拉住林熙的手臂,最后不甘心的问道,眼中还有一些破碎的期望,如果沧澜是阮家人,是林熙的哥哥,那么他刚刚的话就是自己罪不可赦,可是还有墨玦,说不定,她与墨玦只是虚与委蛇,墨玦只是很赏识她。
“他……”提到墨玦,林熙脸上的冰冷柔和了几分,眉眼好像在着光,“他与你不一样。”
林熙不再理会莫念,用力的甩开他的钳制,只是因为动作有些大,一阵晕眩袭来,她差一点跌倒。
“将军!”沧澜刚想扶着她,看到来的人,便硬生生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墨玦从三人的身后赶来,飞身到林熙的瞬间,便已经将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低头凝视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女子,那薄唇上沾染的一寸嫣红血液,让墨玦的眼眸刹那染上一抹幽蓝妖冶的漩涡。
“我没什么事的……”她扯了扯墨玦的衣袖,小声的解释。
“你闭嘴。”墨玦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林熙:“……好的。”
“莫念?”墨玦抱紧林熙,语气阴沉冰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弥漫起了幽幽的寒气,他根本没有看莫念那阴翳的眼神,手臂稍一用力,直接将林熙打横抱起。
“或者,朕应该叫你一声,四皇兄?”
他冰冷的眼神让莫念的内心一阵战栗,莫念所有的怨懑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颓然的放下,下一刻,墨玦已经抱着林熙消失在两人面前。
沧澜没有阻止墨玦抱着林熙离开,只是冰冷的扫了莫念一眼,声音不含任何感情:“既然你当初放开了将军的手,如今,又何必做出这样一幅悲痛的样子,给谁看?只会徒增恶心。”
“过去的那点情面,看来你从来没有当回事,而今日你碰将军的这一拳,以后,你我,再见即是敌人。”
说完,他同样转身离开。
莫念盯着远处那一抹月白和雪白渐渐消失,眼中一片猩红,忽然,颓然的勾了勾唇角,是从未有过的寂寞凄冷。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下颌,轻轻地摘下半张暗紫色的面具,随便扔到地上,一张孤寂俊美的面容,贵气而优雅。
日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诡异的茶金色,莫念用漆黑的眼眸用力的眨了眨,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滚落下去,迅速的滴落在地面上,化为一抹萦乱的空气。
没有人知道,他为她留下一滴泪。
留下。
“阡阡……阮阡陌。”
“我不想失去你。”
“我的阡阡……”莫念轻声念着曾经叫过无数次的名字,悲哀的呢喃着。
眼前,好像有一抹年幼时候的软糯笑意渐渐的绽放、回荡,却如梦幻泡影,触之即破。
她曾经拉着他的衣角,甜甜的唤他:“尧哥哥。”
他曾将少女稚嫩的感情看做泥尘,毫不在意,因为他觉得,这么多年了,他只有她,她也只会有他。即使答应了阮天豪要好好照顾阮阡陌,他仍旧一心只有仇恨。
世人都知道,阮天豪是他的外公,四殿下必然会得到镇国公府的支持,因此,他从幼时便是太子之位的竞争者,墨晔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其实他一直知道,阮家那个女人,阮寒空的妹妹,就是将他的母妃害死的罪魁祸首。
阮天豪不过是为了弥补再见内心的愧疚,他越对他好,他便越不会忘记这一点。
这一切让他的心,在林熙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冰封了。
他曾刻意的忽视了少女对自己的感情,直到他重新回到这里才恍然现,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从前那些美好,是多么的珍贵。
他如果必然会是没有国的王,那她一定是他命定的后。
这一点,从墨晔尧第一次见到阮阡陌的时候,就深深的刻在脑海,并且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
可是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想让少年时那个骄傲恣肆,眼中散着炙热亮光的阮阡陌回来,他想要那个娇憨的笑着,欢快的跟随着自己穿梭在这墨都皇宫每一处道路上的阡阡回来……他誓想要让阮阡陌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是自己亲手将她越推越远,也是他,撕开年幼鲜血淋漓的伤口,硬生生的催动一个少女的成长。
“阮阡陌……”
莫念低声喃喃,充满泣血悲冷的疼痛。
他知道,他早已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郎,而她,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了。
“是真的吗?”
云星同样赶过来,正好听到了林熙最后的那句话。
“漠南那么大,为何我遇见了匪徒之后,偏偏是阿念你救了我?”云星看着莫念失魂落魄的样子,认真的问道,眼中盛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咬紧嘴唇,不想让眼里滑下来。
她已经很狼狈了,亲眼看到喜欢的人竟然对一个“男子”念念不忘的样子,云星的心中无比绞痛,还要扯着笑意,明媚而动人。
她视作珍宝的东西,不过是那个人的弃之若敝。
她可是这世上最骄傲的云星,是父皇和母后最爱的唯一的公主,是惊云国的天之骄女,竟然会有一天,因为一个男人而控制不住的哭泣。
苦涩而甜蜜,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云星看见莫念额角那条食指长短的狭长伤痕,心中仍是忍不住的疼痛。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日。
匪徒狞笑着,锋利的刀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在想,如果不是自己一时贪玩,脱离了惊云的队伍,也不会遇见那些匪徒吧?或许,云国公爷爷已经着急疯了,可是,她再也见不到那些爱着她的人了。
直到想象中的痛苦并未降临,云星才疑惑的睁开眼睛。
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从面前的男子手心淌下,他用自己的手掌攥住致命的一刀,墨色的丝迎着冰冷的寒风飘飞着,绛紫色的长衫猎猎飞舞。
男子已经和匪徒缠斗起来,不到几个回合,就已经手刃了那名刚刚差一点取走自己性命的匪徒。
男子回过头,声音似沙哑而悠扬的钟磬在耳边响起来,温雅而沉稳,让人心安:“云星公主吗?在下漠南军主薄莫念,救驾来迟,公主殿下没有什么事吧?”
“本宫没什么事……你的手呢,还在流血,小心!”
云星还没有从惊魂未定之中反应过来,却看见另一个匪军从莫念的身侧冲来,她惊恐的大喊,亮银色的刀刃在炙热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幽冷的寒光。
莫念皱了皱眉,随即,一个轻缓优雅的笑容在脸上绽放,他背对着她,迎着那些刀山火海,面不改色,无所畏惧,成了她视线之中最伟岸惑人的身影。
只是一眼,在云星的心中,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那抹让人信任和安心的笑容,她此生不能忘怀。
莫念额角的伤疤,便是在那天为了救她而受的伤,都是她,害得莫念只能戴着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