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你会恨我吗?
在你如此信任我的时候,在你爱上我的时候——就步入了无尽深渊。
叶碧落见莫念除了沉默就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无趣,便拿起身旁下属的一个机关弩,用力的掰碎,留了一块碎片放到云牧的身旁。
两人与几名下属随之消失,空气之中,弥漫着浓郁到近乎凝固的血腥,凄冷的月光映衬着遍地尸体,夜鸟啼鸣,显得凄厉而阴森。
只是,莫念和叶碧落都没有现,云牧已经僵硬的手边,多了一个小小的“十”字。
一横一竖,血迹斑驳。
*
同样的刺杀,也生在南疆使臣驻扎的小峡谷里。
只是,南疆使臣参与围猎的足足三四十人,其中更是有太子司徒岚和小皇子司徒巍,他们无一例外都武功高强,如今虽然已经是半夜时分,仍旧十分警惕。
“皇兄,今晚似乎有些奇怪,这林子里的血腥味儿也太重了。”司徒巍审视着周围的黑暗,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扒了扒手下的火堆,明艳的橘色映衬着他年轻的面容,有些阴翳。
司徒岚斜倚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赞同司徒巍的话,一双金色的眼瞳盯着火堆,眼底跳跃着明亮的火苗,似磨碎的黄金。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
“刷刷刷——”
一道道利箭爆射而出,司徒岚瞳孔一缩,拽着司徒巍向后倒去,南疆所带的人马几乎瞬间动手。
寂静黑暗的林间瞬间响起箭矢和刀剑碰撞的铿锵声,数不清的银色箭芒冲向南疆所有人,司徒岚一声令下,他手下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贴身侍卫,面对着这些凶猛射出的箭矢,一行人并没有像惊云国和楚风国那样慌张混乱,反倒是井然有序的,一边举起马匹上携带的小型盾牌抵抗着箭羽,一边朝箭矢传来的位置靠去。
司徒岚金色的眼眸映照着漫天箭雨,充斥着浓浓的嗜血和兴奋。
很快,漫天银光消散,却仅仅只是擦伤了南疆的三四个人,埋伏在暗处的蒙面人齐齐现身,手持锋利刀剑,一言不的朝保护司徒岚的侍卫冲去。
很快,两方杀成一团,司徒岚的手下虽然都是精兵强将,但黑衣人的人数足足比他们多了几倍,剑法也十分奇怪难缠,僵持许久,南疆也损失了近一半的人。
司徒岚又一次躲过致命的一刀,反手捅死了一名黑衣人,他的脸上溅了血迹,显得有些狰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黑衣人已经死了不少,司徒岚的身上也多了几道不致命的伤,他一双苍鹰般的金色眼眸锁定了黑衣人之中在他看来是首领的一人,咬紧牙关,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一把短剑如同鬼魅,贯穿了黑衣人的心脏。
“啊!”
黑衣人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如他所料,其他人见到这个人倒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收起刀剑,四散逃窜。
不少人连忙齐齐围到司徒岚身边,厮杀已经结束。
“殿下您如何?可是受了伤?”一个侍卫过来关切的问道。
“你看不见本太子受没受伤吗?”司徒岚朝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满是血痕的身体。
侍卫:
“殿下,可是要追?”一名侍卫问道。
“如今夜色已深,你是觉得咱们的人手很多吗?”司徒岚扯出一块绷带为自己的伤口缠上,冷冷的反问道,“况且,既然暗中有人能派这么多人刺杀本太子,就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侍卫一脸困惑,回想到刚刚的场景,犹豫说出心中的猜测:“太子殿下,属下几年前服役与边境王竟将军麾下,曾与楚风国之人交过手,楚风人擅长使用鞭子,他们这群黑衣人剑法奇怪,就好像是在操纵着剑鞭,属下以为,会不会是楚惊尘嫉妒殿下您”
楚惊尘与司徒岚不和,这是六国都知道的,他被称为小司徒岚,却徒有其名,两人早就看对方不顺眼。
司徒巍走上前,他同样身上带着几道不轻不重的伤口,冷声道:“真是愚蠢,皇兄已经说了,能在这密林中布下如此多人手的,怎么可能会是楚惊尘那个废物草包?”
说着,他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箭矢,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嗜血的恣肆,面色微变:“临江的机关弩,看来皇兄猜得不错。”
司徒岚接过箭矢,又看了看散落在地的银色箭羽,目光如炬,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微微蹙了蹙眉头。
蹲下身,在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旁仔细打量了片刻,忽然,掰过尸体的手指,只见食指上覆盖着一层厚茧,他又检查了几人,现有的尸体手指上有茧子,有的则没有。
临江机关弩的箭是特质的,旁人很难得到,而这些尸体大多数也证明了此事,那些没有茧子的人,更是证明了这群黑衣人身份复杂。
这也就证明了,临江要杀他,同时,能够在围猎的密林派出几十人的,也唯有作为东道主的北墨,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黑衣人的剑法之所以难缠又奇怪,不是因为他们是楚惊尘派来的楚风国人,而是因为常年使用机关弩,他们近身作战的方式才会如此奇怪。
楚风国不过是被嫁祸罢了。
想到此处,司徒岚的心思沉下不少,南疆与北墨是宿敌,而临江则素来依附北墨,看来,他此行回到南疆,这短暂的休战期便要结束了
只是不知道,如今北墨边境没有了林熙,花无岸许久不带兵,还能不能维持自己英明神武的名声。
司徒岚的眼神看向无尽的深蓝色夜空,那金色似一片深邃无垠的金色海洋。
*
云星白天遇见了林熙和墨玦之后,又在林子里闲逛了一些时辰,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她刚有些着急,便被临江国的人“捡”到了。
临江是六国中最小的国家,也一直与惊云不和,但如今带队的大臣是大智者第五言久,云星素来极为仰慕他的君子风范,后者见到她孤身一人,便主动邀请其与自己同行。
夜色深沉,但云星仍旧无法入眠,她披上自己的外袍,蹑手蹑脚的走出临江国十余人栖息的山洞,第五言久已经很照顾她了,将她安置在山洞的最里面,身旁还挨着一名临江国的贵女。
只是她心中有一抹莫名的不安,好像今晚会生什么。
她见到外面的火堆还坐在一人,惊讶的走了过去。
“第五先生?您怎么还未休息?”云星翩翩的行个礼,好奇问道。
“在下觉得今晚的夜色有些奇怪,便出来看看,公主殿下怎么也不去休息?可是觉得山洞狭窄,有些束缚了。”第五言久一身青袍,温文尔雅,声音清透,令人神清目明。
“不是不是,先生太过客气了,是云星夜有所思,一时之间睡不着觉,在这样的环境下,第五先生给云星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云星怎么会觉得束缚。”云星连忙说道,眼中有些惭愧。
“今夜真是麻烦第五先生了,都怪云星贪玩,与我们惊云国走散了,白天先生为了照顾我,还提早结束了狩猎,云星真是该您添麻烦了,明天一早我就告辞。”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见云星要向自己鞠躬,第五言久连忙站起身来将其扶起,笑意浅浅在唇角微微荡起,充满了成熟的君子风范。
“我们临江本来也没有想争夺御绝和箭绝的想法,不过是南疆北墨的陪跑而已,反倒是有幸遇见了公主殿下,能够保护公主殿下,已经是在下的荣幸。”
云星忍不住的扬了扬唇角,笑容灿烂明媚,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何况这话是出自负有盛名的第五言久口中,少女内心甜蜜,不由温和的点了点头。
“先生真是君子。”
云星说道这一点,忽然一愣,她想到云牧与第五言久还真是有些相似,都温柔而充满包容,都是翩翩如玉的君子,只是第五言久更加成熟稳重了一些。
想到云牧,云星心中一暖,云牧自幼与自己一同长大,直到前些日子他成为了数绝的擂主,她才恍然现,那个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好像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可靠的青年了。
她还答应了他一个要求,不知道云牧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过,不管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力去满足的。
云星的内心不知为何一阵心慌,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抽丝剥茧的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她蹙了蹙眉,竭力压下心底的不安。
“先生是在写字?”云星将视线重新落到第五言久身上,见到他正在用一根燃烧过的木条在地上笔画着一些什么,便好奇的问道。
“正是。”第五言久张开手给她看,大方的承认道,即使是用木条在土地上练习写字,也难掩他笔锋之中的优雅大气。
“在下此后要参与书绝之争,此时自然要勤加练习——”
“阿星。”
一道熟悉的低沉呼唤,自黑暗的树木阴影里传出,云星眼中的不安瞬间消散,她一下子跳起来,惊喜的朝声音出的方向看去。
“莫念!”她欣喜万分的跑过去,三步并作两步,揽住莫念的手臂,从心底泛起的丝丝甜蜜仿佛蜜糖满溢到少女清澈明亮的眼底,她的笑容明艳动人,好像能够驱散这周围无尽的阴霾。
莫念一身漆黑的衣袍,自黑暗中一点点显出身形,眼底有着一抹浓重的疲倦,仍旧温和的揉了揉云星柔软的青丝,眼神宠溺而深沉。
“我来晚了一些。”莫念的语气有些愧疚。
“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云星丝毫不在意,沉浸在莫念前来的喜悦之中,也就没有注意到第五言久自莫念出现开始,就紧紧的锁住了自己的眉宇。
云星担忧又欢喜的打量着才一日没见的莫念,见他身上虽然有些尘土,却没有伤痕,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莫念,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的安全,我今天一天都很害怕,心很慌,我以为你”云星忍不住朝莫念诉说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不必担心,我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今天忙了一天,我一会儿跟你说”莫念小声的安慰道,眼底一道锋芒闪过。
云星没有觉,莫念此时的衣服,已经不是白天穿过的那一件了。
“那就好,你要是出什么事,那本宫可怎么办呀。”云星嘟囔道。
“我怎么会放下阿星不管不顾呢?”莫念笑了笑,朝第五言久抱拳道,“多谢第五先生的照顾,云星公主在下就接走了。”
“谢谢先生今晚的照顾,云星先走啦。”云星笑眯眯的朝第五言久打了个招呼,便拉住了莫念是手,轻轻地,却不容放开。
“如今夜色已深,莫念公子何不留下了呢?夜晚这林中危险,若是遇见什么豺狼猛兽,公子孤身一人如何照顾好公主殿下?”第五言久皱着眉,平静的劝说道。
“多谢先生美意,只是在下已经在不远处找好了安栖之地,就不劳烦先生了。”莫念仍旧拒绝,面容淡漠沉寂。
云星本来有一些犹豫,如今的确已经很晚了,她虽然相信莫念能够保护好自己,但看到莫念眼下的疲惫,也十分心疼,但莫念拒绝了第五言久,她立即也附和起来
“云星就不叨扰了,先生,祝您能够夺得书绝,您也早些休息吧。”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强求了。”第五言久看着云星满是信任的眼眸,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多谢。”
说着,莫念已经揽住云星的腰肢,两人一点点消失在树丛的阴影里,被黑暗渐渐吞噬。
第五言久盯着莫念消失的身影,紧皱着的眉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攥着的手放开,又攥起。
他想提醒一句云星,这个莫念身上的血腥气息,未免太重了。
不像是猎杀了一天的猛兽所致,倒像是参与了一场túshā。
想到少女刚刚明媚璀璨的眼眸,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着手下的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