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折扇（二合一）
    近年来，由于商业片大肆兴起，电影圈中已经很少出现文艺片的身影了。
    而江兰卿主演的《未城烟雨》，就是这么一部文艺片。
    影片主要讲的是民国时，一个家居烟雨江南的婆婆年轻时的一段不可言说的爱情。李幼荣在做准备时，看着宣传片里那写实的江南风景和男女主角那种爱慕却不可言说的爱情，一时间竟有些沉醉其中。
    陶方看着他这种文青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看样子你喜欢文艺片？”
    李幼荣把《未城烟雨》宣传片的网页保存，准备待会儿再看一遍，“你不觉得文艺片很漂亮吗？一帧一幕，都跟画一样。”
    “其实也不尽然。”陶方扶着椅子在对面坐下道：“不同的导演，拍摄方法都不一样，画面也不一样。这相信你也知道，说个你熟悉的，比如咱们的国师，嗯，就是小方导演的父亲，他就很会拍女人。他电影里的女人，那真是走个路都跟别人不一样，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再比如刚巧你合作过的那位香港的那位吴国华吴导，他是拍武打片出身，所以对以一些一小托大镜头的转用，那真的可以说是行业最精。然后这位《未城烟雨》的导演徐汇忠徐导，就是那种很会拍景色的，他的电影就跟你说的一样，一帧一幕皆是画。”
    李幼荣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我想拍好看的文艺片，首选是这位徐导？”
    陶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他连忙改口道：“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想法，想拍什么，我都给你搞定。”
    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让李幼荣忍不住骂了一句：“去你的。”
    陶方摸着鼻子笑了两声，想着开口说点什么，正巧骆飞这时候开门回来了。看着他手里的包裹，他开口问：“买什么了？”
    骆飞没说话，他低头把包裹拆开后拿起来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
    李幼荣认出那是一本精简版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没想到他会自己买这个，陶方惊讶了一下，“不错啊，知道自己学习了。”
    骆飞一脸平静的说：“我又不是傻子。”
    前两天发生的事，对他还是有点影响的。
    李幼荣和陶方互望一眼，然后开口说：“骆飞，你想不想去大学看看？”
    骆飞愣了一下，“什么大学？”
    一下就反应过来的陶方伸手拉了他一下，“不用麻烦你了，我给他在外面报个补习班就行。”
    “没事。”李幼荣摇头，然后回头继续说：“中戏。怎么样，想去吗？”
    “想去！”一说能去中戏，骆飞的双眼都在发光，他看着李幼荣说：“易哥，我想去中戏，做梦都想去。”
    “你想好再说。”陶方皱了皱眉，又忍不住拉了李幼荣一下。
    李幼荣把他手扒拉下去，道：“没事，我说的不是正式的学生，就是一个旁听证。那玩意儿给你，你只要有空，就能进中戏，然后也不用跟着什么课程，想听什么就去听什么的那种。”
    “那也很麻烦了啊。”
    “对我来说挺容易的。”李幼荣笑着对陶方说：“你不知道，我是自己没时间，不然，也得弄一那个没事去中戏旁听。”
    陶方看着李幼荣眼睛里的坚持，想着这事怕是拒绝不了了。他索性放弃挣扎，有大腿在眼前，不抱白不抱嘛，他装着咳了一声，然后跟着说：“那你听到了，你易哥有路子，所以现在看你，要是你想去……”
    “好！”骆飞可不会想那么多，不等陶方说完，他就连忙抢着，然后一个劲儿的说：“易哥，你送我去吧，我想去，真的想去。”
    “好。”李幼荣点头笑了一下，“想去咱就去！”
    “但是有一点我可说好啊。”陶方怕骆飞不明白，还是挑明白的跟他讲了，“你这答应了，可就欠你易哥一辈子了。”
    李幼荣瞪了他一眼，“你别吓唬人，哪有那么严重？ ”
    骆飞却当真了。他走到李幼荣面前，十分认真的说：“易哥，虽然我现在身无分文，但是我保证，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不用。”李幼荣仰头看着骆飞，眨了眨眼睛说：“你出息了，我也高兴。”
    骆飞不懂，“你高兴什么？”
    李幼荣皱了皱眉，想了下装模做样的说：“你以为那群小混蛋对我那样不尊重，我不会生气吗？”
    “对，我差点忘了。”骆飞哼了一声，嘴巴一撇，十分不屑的说：“王传旭，费正豪，陶家乐，他们三个出道了别让我看见，不然我一定要把他们踩到家底下哭。”
    “你有这个志气就好。”李幼荣和陶方相视一笑，心里也是少有当真，毕竟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人这一生，做难猜破的不就是以后的路？就算李幼荣自己是重生的，但是现在，他也看不懂自己的未来了。
    不过他也阔达，看不懂就不看，也不过是演一辈子的戏，唱一辈子的戏，其中会经历多少风雨，也没什么好想的。
    陶方倒是没想这么多，他拢了下衣服，说：“骆飞，去对面桌子上把那个首映会的策划文件拿过来。”
    一想到以后能去中戏，骆飞现在心里全身都是劲，“好。”
    感受到这小家伙的心情，陶方也是半高兴半心酸。他抬眼看了一眼李幼荣，心里却是真的认同了这个人，他忍不住说：“你心肠真好。”
    李幼荣低头剥了一颗巧克力，笑了一下，“骆飞跟你非亲非故，你这么照顾他，不也是有一副好心肠吗？”
    陶方低头叹了口气，他看见骆飞在对面桌子上翻着，暂时不像找到东西的样子，便小声对李幼荣道：“这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嘴硬，但就是这样，让我更加心疼他。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跟个乞丐没什么两样。”
    “怎么回事？”李幼荣看了一眼骆飞，皱了下眉，“第一次见的那天我其实就想问了，这小孩的家人呢？”
    “都死了。”陶方用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挡住嘴说：“他从小就是孤儿，八岁的时候被一个举重教练看上了，就进了省城训练。你说那么小的孩子，不去读书，反而每天做一些大人都承受不住的训练，得多苦？好在这小家伙熬过来了，还在13岁的时候得了省青少年组举重的冠军。后来那个傻逼教练大概有点膨胀，就把骆飞带到燕京来想让他进国家队。结果骆飞在选拔的时候失误了，国家队没进去就算了，关键是那教练简直人渣，因为负担不住回家的路费，就把骆飞一个人丢燕京了。骆飞没念过书，不怎么识字，除了有一身力气，什么也没有，就只能去那种黑工厂做童工。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得没人样了。我也是看着实在心酸，才把他带回去的。他一开始到我家的时候，除了吃，就是盯着电视，后来慢慢把人养回来一捯饬，发现他形象不错，我当时就起了让他去演戏的心思，反正他人，算是被毁了一半，去读书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去咱圈子里拼一下，反正有我看着，他也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然后骆飞就进了亚娱做练习生？”
    “嗯，这小子挺有天分，第一次上表演课，就被老师夸了。但你知道，运动员出身的，都有点争强好胜和一根筋，他不肯藏拙，又不会说话，当然就被其他人针对了。”
    刚好到这儿，终于找到文件的骆飞过来了，陶方便赶忙停嘴。
    “今天早上拿到的东西你就到处乱甩，陶方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呢？”骆飞把一边把文件递给李幼荣，一边瞪了陶方一眼，“还有，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呢？要说就大声点，让我也听听啊。”
    “这有什么好听的？”陶方换了个坐姿，故意咳了一声，“我在跟你易哥说他就要拍的那个电影的导演的坏话呢。”
    “什么电影？哪里来的新电影？”
    陶方愣了一下，一下子卡壳了。李幼荣伸手抓了抓额头，赶忙接过话说：“是《陆小凤传奇》，我前经纪人给我接的，你还记得吗？”
    “好像有点印象。”骆飞皱着眉，点了下头。他本来这时候都信了，但是一看李幼荣，顿时又翻了一个白眼，“讨论新电影，易哥你眼睛怎么红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李幼荣咳了一声，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骆飞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刚才，是在说我吧？”
    陶方舔了舔嘴唇，点了下头。
    骆飞哼了一声，“那就算说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背着我的。我骆飞就是这么长大的，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到现在至少还风光过，不知道比有些人强多少——当然，我相信你我未来也会有风光的一天，我骆飞就是有天赋，就是会红，别人爱信不信，反正我到时候，也是吃自己的饭，凭自己的本事赚钱。”
    骆飞的眼睛里，没有自卑，反而散发着小康家庭才能养出的那种自信。
    这是一个有傲骨的人。
    这样的性格，其实李幼荣也挺喜欢的。陶方自然也是满脸欣慰，但是为了防止他膨胀，他还是出言泼冷水道：“要拍戏啊，先去把字认全哈，别到时候再闹笑话。”
    骆飞烦躁的“啧”了一声，“要你管。”
    李幼荣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陶方说：“不用那么刻意的。刚才不是买了本书吗？我柜子里有本字典，如果遇到生僻字，你可以拿出来一边找一边慢慢看。”
    虽然都是同一个意思，但李幼荣这话听起来就舒服很多，是以骆飞赶紧就答应了，“好，那易哥，我就借你的字典用一下。”
    “嗯。”李幼荣眨了眨眼，笑着看这骆飞跑到书桌那边去，“我柜子里也有很多其他的书，你要是想看，也可以拿着看。”
    “好！”骆飞看着满柜子的书，眼睛跟饿狼一样发着光，“有这么多书读，易哥你真幸福。”
    李幼荣忍俊不禁，他想了一下说：“我其实也没上什么学，平日里的一些事，都是看这些书学的。”
    “那我如果把这些书都看完，会变得跟像易哥你一样吗？”
    “你不用像我，你做你自己就好。”
    骆飞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他抬了抬头，看到柜橱里有一把展开的工艺画小扇子，不由得张了张嘴，“易哥，这扇子好漂亮啊，我可以看一下吗？”
    “可以啊。”
    骆飞打开玻璃柜门，小心的把扇子拿出来，装模做样的舞了两下，然后在陶方的闷笑声中问：“易哥，这扇子是做什么的啊？”
    “是唱《长生殿》时的道具。”李幼荣想着，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这是我16岁第一次登台时，我师傅送我的。”说完，李幼荣拿过扇子，做了两个动作，轻声开唱：“三郎他道出了悔改之意，君王率真令人迷。”
    骆飞张了张嘴，惊叹道：“好听。”
    李幼荣抿着嘴摇了摇头，“这戏叫《长生殿》，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我很少唱这个。”
    骆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唱啊，多好听啊。”
    李幼荣抬头真诚的教他：“功夫不到家就登台献唱，就是砸自己的场子，会被人笑话的。”
    “哦。”骆飞点了点头，又不死心道：“那好，那等易哥你觉得自己唱得好了，你唱给我听。”
    “行。”李幼荣点头，回身把扇子轻轻的打开放好。
    因为把话说开了，这天过去之后，三个人的感情一下子又好了很多。
    时间很快就到了《未城烟雨》首映礼的那天。
    《未城烟雨》的首映典礼由制片方设在去年新建的百里洲影视基地的百里洲影院里。
    这次首映礼经过一个多月的策划和布置，在前天定下的最终流程里一共把首映会分为十个阶段，依次是：主演嘉宾走红毯入场——主持人登台暖场——介绍影片——嘉宾登场——请领导寄语票房大卖——主演登场——与观众互动——播放影片——答记者问——宴请嘉宾记者。
    李幼荣以前是没做过这些的，但好在他在学校时有组织主持每年元旦晚会的经历，这些程序一鼓捣，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记一下，到真正上场的时候倒也没出什么错——毕竟今天这场首映的主角是江兰卿等人，李幼荣最近再火，媒体和观众也就是惊讶一下，顺道跟风着捧一下，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李幼荣当时也没产生什么落差心理。平平常常的主持完开场仪式，稍微注意了一下彩排时现场导演提点的注意事项，再加上演员都比较老实，没有为了博镜头作妖，几个小时下来，李幼荣也就是站得腿比较麻而已，比起骆飞预想的各种心惊肉跳，这种简直要好太多了。
    不过就是这电影可能有点扑向，因为李幼荣在影片放映结束后，听到后面很多观众都在议论：
    “这个故事在讲什么啊，我怎么没看懂啊。”
    “感觉各种装逼啊，不就是分个手嘛，至于这么文艺这么高大上？”
    “你这话就不对了，文艺片不文艺能干嘛？”
    “但是为了文艺而文艺也太假了吧？”
    “我刚才看到有个地方剪辑出现bug了，上一幕男女主已经分手，下一幕他们居然还在分手，这都是什么鬼。”
    “感觉不像是徐汇忠拍出来的电影啊。”
    “而且演员都没有问题，但是我就是觉得看得不是很舒服。”
    李幼荣一边跟前排的演员起身鼓掌，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观众。在灯光全部都打开的情况下，李幼荣清楚的看到这些观众，甚至部分影评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他再瞥了一眼前面江兰卿的侧脸，发现她整个人的眼神都黯淡下来了。
    看来她是知道这部片子的大体情况了。
    送走媒体和观众后，回到后台，李幼荣轻轻的叹了口气。
    “之前江兰卿对这部片子抱着很大希望的。”陶方一边递给他一瓶兑好的蜂蜜水一边这么说。
    李幼荣接过，喝了一口后，让嗓子舒服了一下才说：“她是想凭这个冲奖？”
    “江兰卿上一次拿影后，是在八年前。”陶方听到身后有人，便停下来回了下头，看到来人是骆飞后，他便招呼他关门，然后转过头继续说：“然后在这八年里，她拍了很多片子，有商业片，有文艺片，去年还参演了和日本合拍的那部清宫剧，但是成绩都不算好。你别看她在人前风光，其实她现在吃的，都是在时尚圈的本。咱们圈子里，早就有人在唱衰她了，这两年亚娱似乎对她也颇有成见，不然你以为她堂堂一个一姐影后为什么要理你这个新人？根本不是因为李东，说白了，在没话题炒作的空档期，她就是想借你的热度，宣传她的作品。”
    这话说出来，挺伤的。但李幼荣本意也不过就是想还之前的人情而已，江兰卿的目的到这里，也不是很重要了。他低头摇了下脑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当然，这个话题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所以他抬起头，问站在门边抱着手一脸无聊的骆飞说：“怎么了，看你有话要说？”
    骆飞撇了撇嘴，说：“不是还有一个酒会吗，江兰卿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