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荣三爷到了王姨娘屋里,王姨娘已经醒了过来,哭哭啼啼地挨着荣三爷,荣三爷也有愧疚,拍了拍王姨娘的背道:“还请你体谅我的苦处。所谓家和万事兴,阿雾是个任性的,你今后少去她那边。”
    荣三爷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王姨娘讨好阿雾是个什么目的,他多少是清楚的。
    “爷,那孩子呢,难道我真的……”王姨娘不死心。
    荣三爷柔声道:“你莫急,阿雾毕竟是闺女儿,过些年要嫁人的,你还年轻,等她出了阁,再怀孩子也不迟。”同床共枕多日,又是暖玉温香的解语花,荣三爷自然也是要考虑王姨娘的。他此时,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何况王姨娘真的不老,如今不过十六岁,等过了七、八年,阿雾出阁,她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生孩子是完全来得及的。
    但是王姨娘却等不得。她第一眼看到温柔俊秀的荣三爷,一颗心就贴了上去,日日盼着他恩宠自己,却夜夜空房。她连个寻他的借口都没有。想着若生了孩子,无论男女,总可以借口让他看孩子……
    崔氏那等贤惠人,心里苦得跟黄莲似的,也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王姨娘思量对付这等主母是极容易的。
    哪知今日却是晴天霹雳,哪有一个小姑娘,管到自己爹爹后院来的道理。可偏偏这位年幼的六姑娘就是管了,还管得理直气壮。扯了那么个破绽百出的借口,可荣三爷就是信了,认了。
    王姨娘也就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如今她正是如花年纪,都如此境地,再过七、八年,她就人老珠黄了,也不知道荣三爷还来不来自己屋里,看那木姨娘的行将就木的模样,王姨娘十分肯定,等是绝对不能等的。
    这一夜王姨娘少不得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拿出二十四分手段来,将荣三爷上上下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这等享用,他在正妻那儿是绝对没有的。
    崔氏又是一夜未眠,早晨阿雾去请安,崔氏难得地给了阿雾脸色看。
    阿雾也不介意,走上去强行把自己挤进崔氏的怀里,“太太。”
    崔氏拿手指点着阿雾的额头道:“你呀你,你就是想……你也不该这样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今日老太太那边也知道了。”
    崔氏没接着往下说,阿雾猜都知道肯定是她们说话说得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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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别担心,我才多大点儿。”阿雾的意思是,今后这名声有的是机会赚的。何况拿自己的名声换崔氏的舒心,阿雾并未觉得吃亏。
    “太太的心也太善了些,我可不想要弟弟、妹妹,若真想要,还不如太太再生一个。”阿雾笑道。其实她心里是感激崔氏的,崔氏在这件事上最先担忧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声,作为母亲,阿雾以为她是最最好的。
    “哎。”崔氏长长叹息一声,“你道我不知道要给王氏避子汤么,”崔氏见阿雾行事出格,想着倒底是这些日子忽视了对阿雾的教养。
    阿雾默不吭声。
    “我是不喜欢你爹爹有庶子。可我和你爹爹都是庶出,我如何能做出这种事,这是在打你爹爹的脸。反而减了我们的情分。这左右不过是积德的事情,我就是能管住那些姨娘生不生,可管得住你爹爹的心吗?”
    崔氏握着阿雾的手道:“阿雾,人生在世,要行得正,坐得端,不可存害人之心,你一个女孩儿,更是不要学得那般阴损,你今后也是要许人的。”
    崔氏的话说得有些重了。阿雾的眼睛里已经包上了泪花。为自己这一片心,而崔氏并不懂,虽则早有预计,却依然觉得委屈,只为这一颗说不出的心委屈。
    因为委屈,阿雾难免赌气地想,你倒是处处积德,却自己差点儿气死自己,放着儿女不管,若你蹬腿去了,那继母可有好的,即便是个好人,可哪有你对儿女的心肠,还有谁寒冬腊月地拖着病还要给女儿做衣裳的人。
    可是阿雾也知道,崔氏只是为了自己好。崔氏笃信佛、道,相信因果报应那一套,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阿雾身上。她却不懂,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一个人的良善,需要许许多多人的阴损来维护。
    而阿雾,只要崔氏能平顺、快乐就好。
    因而阿雾也不怪崔氏,崔氏若非这般,又如何能换得荣三爷处处体贴她,又如何能让阿雾为了她宁肯损了自己的福分,不过就是想她称心如意罢了。
    况且,阿雾也没学过,自己受了气,反而要隐忍的道理。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是到最后,究竟是谁去报?指不定还是要落到自己身上去帮崔氏以怨报怨。
    阿雾同王姨娘一般,都等不得了,报仇也要趁热,否则功成之后的暗爽就有些淡味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阿雾决心已下,崔氏再怎么说,也说服不了她了。
    末了,崔氏才幽幽地道:“你瞧,你昨夜刚为我出了气,你爹爹就心疼了、内疚了,赶着去安抚别人去了。”
    崔氏觉得,阿雾这是帮了倒忙。
    阿雾却不以为然。咱们走着瞧吧,你不是要爹爹的回心转意么,荣三爷喜欢什么样的人,阿雾是看得很清楚的。王姨娘那般城府深的,只怕最后讨不了好。而她要做的是,就是让王姨娘的真实一面尽快浮出水面而已。
    当然阿雾要做的,还不止这些,她既然出手了,就绝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王氏一个人而已,她要一劳永逸地为崔氏解决后面所有的王氏。只是这回也许要连累崔氏辛苦一点儿了。
    紫扇来回阿雾,说是荣三爷又去了王姨娘屋里,说是晚上荣三爷回府时,王姨娘在转角门儿那提着灯笼在等他。佳人如此情意,荣三爷哪里推却得了。
    崔氏这一回却犯了犟,端着正妻的架子,丝毫不肯放,赌气不肯放□段去哄回荣三爷。
    这就是正方夫人的通病。在面对娇妾美婢的时候,反而格外要在丈夫面前摆正妻的谱儿,以示妻妾之别。但是关起门来,男人喜欢的可不是庄严的菩萨。
    “嗯,你再去赏那看门的婆子些银钱,让她以后对王姨娘的事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雾不仅没断了王姨娘的后路,反而还“助纣为虐”。
    只因阿雾想看看,这王姨娘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将她看完了,阿雾才好找对策,治水的法子从来都不是堵,而是导。省得她自己在一旁瞎捉摸,王姨娘的手段。阿雾这种人,总喜欢先看看对方的底牌再出手。
    紫扇去后,阿雾只低着头搅着手下的锅子。
    这还是阿雾特地让紫砚去搬了个小风炉在廊下,架了口小锅给崔氏熬秋梨膏。
    这秋梨膏的方子还是前世一个游方僧人给阿雾开的。
    梨汁用的是秋后悉尼,又同川贝、茯苓、麦冬、葛根、罗汉果、红枣、姜丝、冰糖一块儿熬制。清痰润肺不说,红枣、姜丝又暖胃,并不因悉尼性寒而伤及脾胃,是个上佳的方子。
    阿雾亲手熬制,一是为了孝顺,二也是不想将方子外泄。
    最后熬得一罐蜂蜜颜色,透亮澄清的膏子,用细白瓷小罐分装了三罐,阿雾亲手抱了去崔氏屋里。细细吩咐司画、司水收着,一日三次,每回吃时,用开水化开。
    崔氏见阿雾忙前忙后,忙问了仔细,知道是阿雾亲手熬的,又感动又心酸。当着阿雾的面儿就吃了一口,果然受用。
    大概是心诚则灵,这秋梨膏真是对了崔氏的病症,将她的咳嗽缓解了不少。这乃是后话。
    却说王姨娘这一月里如今已经分了荣三爷三日走。每日里妖妖娆娆地到崔氏跟前儿请安,一副风吹一下就要倒的模样,早早儿的就是一副疲倦深色,偏偏还不怕冷地露着个脖子,上面偶有红痕点点,看得崔氏刺眼地疼痛。
    阿雾看在眼里,拿手捏了捏崔氏,待王姨娘走后,转而安慰崔氏道:“太太莫为这等人气坏身子,不过是秋后的蚱蜢,蹦弹不了几日的。”
    阿雾不解王姨娘脖子上的红痕,崔氏却气得倒仰,歪在床上不想搭理人。
    而这厢,王姨娘的手段阿雾基本已经摸清了,身为妾氏,大手笔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拿钱买通了守门的婆子,放她去外面儿等候荣三爷。再来就是拿钱买通后院的各色丫头,触角也通过阿雾为她大开的方便之门伸进了崔氏的院子、屋子,连阿雾的跨院也不例外。
    只是时至今日,阿雾可不是当初才醒过来的阿雾,崔氏的院子、屋子的丝丝线线的动静儿都掌握在了阿雾的手心里。谁得了王姨娘的好处,阿雾可是门清儿。只是吩咐她们银子照拿,有些事也可以照办,但是都要j□j告诉自己一声。
    这些婆子、丫头也都是古怪精灵的,有银子拿,主子又摆明了不管,谁不上赶着去糊弄王姨娘,将她捧得还以为自己真成了崔氏背后的管事妈妈似的。
    回了屋,阿雾颇有兴致地修剪着屋里的一盆雪松,只要栽护适宜,修剪得当,这样的盆景你想让它往哪个方向长,就能往哪个方向长,扭曲出畸形的美丽曲线来。
    阿雾也想知道,王姨娘手里究竟有多少银钱,能让她这般使唤,但是不管多少,总有个尽的时候。
    “姑娘这盆松剪得真得趣。”紫砚在一旁看阿雾落剪,不过简单几刀,就将个形廓显了出来,俨然如怪石上一株出云松。
    “哦,怎么得趣了?”阿雾笑着问。
    “像个扭着腰的美人似的。”紫砚端详了半日。
    阿雾看了看,还真有点儿像。
    美人、美人,王姨娘这等美人究竟有何魅力能勾了荣三爷的心肠,阿雾还是没有摸明白。居然能让荣三爷明知崔氏的痛楚还是忍不住要怜惜王氏。
    阿雾心里暗下了个大胆到惊世骇俗的决心,一时想得出神,手里的剪子一快,那美人的水袖应声而落。
    “姑娘!”紫砚呼道。
    阿雾这才醒了神,看来这一盆再不能叫做美人松了,水袖去后变作了一枝独秀的空岭高松。也别有韵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阿雾没有摸透王姨娘对付荣三爷的手段,她心里实在难安。都说睡觉在哪里睡不是一个道理,为何荣三爷偏偏会喜欢上去王姨娘那偏陋小屋睡?
    须知三房所住的院子本已是国公府差的了,这三房的姨娘所住那就是更差的所在。
    阿雾敏感到,这男女相处之中的最要紧一环,只怕自己是漏了。查漏补缺,是阿雾追求完美的性子。这种带有强迫症的缺陷,能鼓动阿雾作出一些极不理智的事情来。
    极不理智的事情,即便是最亲近的丫头,阿雾也不能说。可人就是这样,明知道不理智不应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这日夜里,阿雾特地没让紫砚、紫扇在外面值夜,夜里悄悄摸起身,将个枕头放在被子下,充作自己,她却爬上椅子,从窗户溜了出去。
    后院的门看似关了,却实则没上锁,阿雾轻轻地挑开,走进了姨娘住的后院。她怀里抱着手炉,穿着斗篷,遮护着头脸,在冬夜里也不算太冷。
    王姨娘的屋子还亮着晕黄的灯。她与荣三爷正背对着窗户坐在炕上说话。
    阿雾矮着身子蹲在窗外,露出半个额头,模模糊糊透过半透明的窗户,往里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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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里面王姨娘穿着一袭桃红薄袄,露出一领粉纱小衣,斜襟的盘扣已全数打开,衣襟半敞,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正为荣三爷筛着酒,娇滴滴地道,“爷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阿雾本以为王姨娘平日的声音很娇绵了,如今这一听,简直比自己一个小姑娘撒娇还来得嗲。听得她起了一身儿的鸡皮疙瘩。
    荣三爷却仿佛极受用一般,将王姨娘柔嫩的腰身揽入怀里,“你也喝一杯,咱们共饮。”
    阿雾缩在墙角,听着里面有“嗞嗞”声传出。她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一笔,酒是色之媒,看来王姨娘屋里是送不得酒了。
    第二便是,看来王姨娘屋里太过暖和,以至于她穿那么点儿都不冷。露出腰身来,就算是阿雾透过窗户看不真切,可那窈窕曲线,还是能观其一二的。
    屋里许久没有动静儿,只听得几许“嗞嗞”,几许呻吟。阿雾大着胆子往里看了看,却见里面的两个人正抱做一团,脸贴着脸,嘴儿含动着。
    口沫相哺,看得阿雾一阵作呕。对于有洁癖的阿雾来说,这简直是万万不能想的,居然有人会做这样的事。
    阿雾以为亲吻这种事,仅仅只会发生在长辈对幼龄晚辈身上,譬如她,她也会在侄儿侄女们刚生下白白嫩嫩的时候,忍不住香一香她们的脸蛋儿,也比如崔氏以前会喜欢香阿雾的脸蛋一般。
    可是口口相对,阿雾是绝对没有概念的。
    再看里面的人,听声音像是在快速地脱衣裳,王姨娘已经脱得只剩个桃红肚兜,身子滑下去不知在荣三爷跟前做什么,荣三爷背对阿雾而坐,看不到表情,可看那背影却也知道他正乐着,口里轻呼:“哦,快些……”
    然后阿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丑陋一幕。
    “爷,爷,可快活死奴了。”王姨娘在荣三爷的身上快速扭动。
    荣三爷扶着她的腰颠簸,口里喘着粗气儿。
    屋子里是王姨娘一声接一声的媚、吟,她虽然伺候荣三爷时还是黄花闺女,可自小就知了人事,除了没破瓜,其他该做的都做了,养着她的人难道还能白放着她?j□j得敏感细腻,真是人间尤物。一手口技,更是能让人神魂颠倒。
    这等淫、妇,没破瓜就罢,一旦开了个头,就再也忍不住。口里荤话联翩,阿雾即使再不懂事,也听了个大概。
    阿雾哪里敢再往下看,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屋里,脑子里是一团白花花的丑恶、污秽和他们如虫子一般的蠕动。
    第二日阿雾就病了,发热发烫,下不得床。
    崔氏知道后,第一个就来了阿雾屋里,寻医问药,切脉诊案,急得她初冬天里还冒汗。下午晌荣玠、荣珢知道了消息,也是狠踢了拦门的婆子一脚,强闯进了内院。
    崔氏又最是个没主心骨的,阿雾这病来得凶险,她六神无主,急急地久让小厮去翰林院禀了荣三爷,荣三爷请了假,急急也来了阿雾屋里。
    王姨娘自然也要来表态,她却是个精明的,早在荣三爷回府之前就已经来了阿雾的屋里,崔氏不待见她,她就坐在外间,一脸焦虑。
    阿雾却昏沉沉地不知身在何处,忽而看见前面一道亮光,点亮了一条阴沉沉的通道,阿雾顺着光往前走,走到尽头,只见一男一女交叠而卧,那男人在女人身体里出入,脸色反着亮光,看不清脸,那女人媚着眼转过头来,一脸春意,那不是长大的阿雾又是谁?
    “不,走开……”阿雾尖叫一声,忽地坐起来。迷迷蒙蒙睁开眼,只见崔氏、荣三爷以及两个哥哥都一脸焦虑地正看着自己。
    “你们怎么……”人到得怎么这般齐。阿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头疼如裂,身子酸疼乏力,想是病了。
    “阿雾,阿雾,你可是算醒了。”崔氏滴着泪,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不知包含了多少焦虑、忧愁。
    荣三爷坐在床头,赶紧为阿雾调了调靠背,“快把姑娘的药端来。”
    阿雾听见荣三爷的声音,浑身只觉不适,一扑身倒入坐在床尾看着她的崔氏怀里。荣三爷只道女儿这是恋母,赶紧同崔氏换了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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