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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许喜欢我 第8节

    灯塔内部明显进行过多次修缮,墙面底色粉刷成蔚蓝,画满线条简单的壁画,刻着校训和名人格言,洋洋洒洒。
    沿着旋转楼梯向上,她四下左右打量,步子不自觉慢了些,一路感叹着周遭的景象,发出低叹或惊呼,像个见到新奇事物的孩子。
    他走在前面,忍俊不禁,“你又不是没来过这里,这么激动?”
    “很久没来了啊,上回来这里,还是毕业的时候。”
    他也很久没来了。
    算起来,都快十年了啊。
    楼梯扶手质感寒凉,能扎入骨头似的,她才接触一下,便立刻缩回。
    他看到她收手的动作,凝视着她泛白的指尖,一时失神。
    “不知道天文台有没有开门。”
    她忽然说,打破瞬间的宁静。
    他垂下眸,别开头继续向上走。
    “听着没什么动静。”
    绕过楼梯两旋,越过层层叠叠的阶梯,到了顶部。
    一扇紧闭的大门,锈迹斑斑,贴着天文社五彩斑斓的宣传海报。学生们用马克笔在水彩纸上肆意挥洒,色彩鲜亮,纸质发白,边角完整,看起来是新贴上去的。
    她盯着海报看了会儿,思绪被勾起:“以前我给你们天文社画海报的时候,就你们那个社长毛病特多,翻来覆去地让我改,叫什么来着,王什么。”
    她好像又联想到了自己近来工作上的烦恼,遂苦笑道,“我最近工作也是,就一个企划案,让我改了五六次了,有些人是不是就爱为难别人?”
    说了两句就掐了话尾,她怕自己抱怨得过了头,会惹人不快。
    以前喜欢难为她的人之中,还有面前这位。
    他遗憾自己给她的印象那么糟糕,只哑笑着接过了海报的话茬:“海报那事儿我记得,就王欢嘛。他那个人心眼儿巨小,还有官瘾,不光爱整你,还爱整别人。那天放学我给他堵在学校后门,还没动手,他就吓哭了,从兜里掏钱,跟我说:‘许哥,许哥,我给你钱。’搞得我要抢劫一样。”
    她讶然:“你不是抢劫?”
    他横她一眼:“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吓吓他罢了。我可没干过抢钱这么下三滥的事,我只是想跟他说,让他别为难你。你那海报,真画得挺漂亮的。”
    她心头一怔。
    在今天之前,她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是为她出头吗?
    他走过去,侧身靠在天文台外侧的栏杆上,一点猩红晃到唇边,随口问:“你现在,还画画吗?”
    “早不画了。”
    “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自己想当个画家。”
    “你小时候不是还想当宇航员?”她笑着揶揄他。
    结果还不是都败给了生活。
    不知不觉地走到他身边,与他面朝相反的方向,注视着浓墨般深沉的天空。
    凉风拂过,发丝缭绕在她耳畔,她扬手拨开时,不小心撞到他的臂弯。
    是很坚实的触感。
    像是昨夜在街边,他揽住自己时。
    “不好意思。”她低声说。
    他有些怔然,心底不是滋味。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咬着烟偏头,看她把一缕碎发从唇畔拨开,揽到耳后,露出莹润玲珑的耳尖,衬得皮肤光洁雪白。
    他不由地想到她耳后的那颗痣。
    夜风真凉啊。
    吹得他有点儿燥。
    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他把打火机按得咔哒咔哒作响,不多时,楼梯上随即也响起鞋子与金属楼梯的撞击摩擦声。
    是有人上来了。
    她也听到了,正色道:“是学生吧?”
    “不好说哦,可能是巡查的老师。”
    他有点自作聪明,毫不紧张。
    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天文台大门上的海报看了会儿,然后试探性地伸出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
    吱呀一声轻响,两道铁门露出两指宽的缝隙。
    她惊喜地看他,眸光熠熠:“没锁?”
    他弯了弯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用力推开,一把将她扯入门内。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下一片静谧的黑暗,更好分辨声响的距离。
    他闩上门锁,啪嗒一声细响后,又过了半分钟,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们安全了。
    天文台内呈曲面,顶端半球状,三周装着通明透亮的窗子,平时为了保护仪器拉着深蓝色的窗帘。
    时光更替,这里的设施却没怎么变过。
    他阔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四下明亮。
    冷柔月光混合着灯塔暖黄色的光迸射入内,他披着一身光芒,缓缓回身。
    他好像一直在笑。
    “想看星星吗?”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刚想回答,两人的手机几乎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乍然突兀。
    匆匆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这处空间的两头,相隔十几米距离,各自接起电话。
    这边,林蔚妈妈说:“蔚蔚,你怎么还没到啊?这都快八点半了,堵车堵到这会儿啊?行止也来了,你抓紧啊。”
    她看了看窗外,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妈,临时有事,我不去了。”
    “什么事儿啊?多重要啊,怎么就不来了?”
    “……蒋一頔找我。”
    扯谎顺口即来,她嗫嚅着,底气不足。
    那边,妈妈也在念叨他。
    他听电话那头传来林蔚妈妈高亢的喊叫,在训斥林蔚爽约,他苦笑一声,这头也说:“嗯,刚好有个手术,临时的。就不去了,改天吧。”
    彼此又默契地挂掉电话。
    都撒了谎,却都心知肚明地没有给对方难堪。
    他走到仪器前,熟练地操作。
    他热爱天文,大学时也参加过天文社,对他而言丝毫不在话下。
    他低头调试一番,手指灵巧地操作着,扬手叫来她。
    借着窗外的光,能看到他眸子很黑,且亮,微抿着唇角,神情认真,褪去戾气,染上层温柔的颜色。
    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她不由地想,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是什么让他收起锋芒,磨去棱角,变得如此温润沉稳。
    他做手术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吗?
    她看着他,目光失了焦。
    “你来。”
    一声低唤,打破她思绪。调试好后,他又叫她。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将眼睛向镜头贴去,映入的先是片浩瀚无边的黑暗,随着他的调试,渐渐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星光。
    她眼中的宇宙,却非自己想象中那样明亮广袤。
    像是张铅灰色的幕布,对着白炽灯一样冷凝的光线,用针戳开一个个细小的窟窿。
    那就是所谓星光。
    她抬头冲他笑,“原来宇宙就长这样?”
    “这又不是超高倍镜。”他也苦笑,“高倍镜下比这个看到的好看。”
    “那能看到,水星,木星什么的吗?”
    “如果要看水星和木星这种离地球特别近的行星,根本没必要用望远镜,用眼睛就行了。”他指了指窗外,“不过肉眼也分辨不出,你也不知道天空中的某一颗星星叫什么。”
    她大感遗憾,“这样啊,我还以为可以看到水星。”
    “为什么非要看水星?”
    “最近听了首歌,《水星记》。”她不好意思地笑,眼睛亮亮的,“挺好听的,就有点儿想看。”
    很巧,这首歌他最近也经常听到。
    他扬一扬眉,被她娇嗔的语气逗笑了,眯眸看她,笑意不减,“这首歌,其实挺伤感的。”
    她想了想,“嗯,是有点吧。”
    他用手比划,“水星处于离太阳最近的第一轨道。但是由于轨道的形状是个椭圆,它和太阳从越来越接近,到越来越远,如此周而复始,是在暗喻人跟人之间,一次次靠近,却最终趋于远离。”
    “亦近亦远吗?”
    “嗯。”他鼻息微动,挪开视线,盯着天边的一片星辰,“可能就是那里的某一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一直在循环《水星记》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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