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看着她要安心些。”纪清河说道。
坐电梯上了顶楼,他接过唐助理手中的东西,推开门正要进去,却蓦地顿住了动作。
贺阿姨见他不动有些奇怪,“您怎么……”
话没说完,纪清河猛然转身,脸色冷得可怕,“——她人呢?!”
贺阿姨一愣,下意识往病房里一看,脸色当即也跟着变了。
正好护工走过来,她慌忙问道:“我家少夫人人呢?”
护工愣了一下,跑过去见里面没人也跟着慌了,“我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就刚刚走开了一下,两分钟都没有,怎么会……”
“去查监控!”纪清河沉声吩咐道。
唐助理立马领命而去。
贺阿姨和护工跑进病房慌里慌张地找,纪清河注意到消失的轮椅,忽然想到了个地方。
他拧紧眉头,大步走出病房。
到了裴召那边,他进去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想要找的人。
她趴在裴召病床边上,抓着他的手,脸上泪痕未消,眉头轻轻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十分的难过。
纪清河抿紧了唇,站在原地看着这情景,神色晦暗不明。
“哎你……”裴家父母忽然出现在门口,一看里面的情景,也跟着愣了。
纪清河回过神来,俯身将人抱起来,道:“打扰了,我带她回去。”
裴母看到叶荣欢脸上的泪痕,眼神有些复杂。
叶荣欢在走廊上就醒了,她睁开眼睛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你回来了……”她轻声说。
纪清河抿紧唇没说话。
叶荣欢也垂着眼睑,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清河将人带回去,贺阿姨和护工都松了那口气,差点就双手合十说菩萨保佑了。
“这是、少夫人是去哪儿了?”贺阿姨问道。
纪清河没回答,他将叶荣欢放到床上,把她鞋子脱下来,又将被子给她拉上。
“我……”叶荣欢看到纪清河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低低地垂下了脑袋,“对不起,我刚才……”
纪清河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不小心睡着了,不是故意要让你们担心。”
纪清河下意识想要斥责她,但是看到她满脸的愧疚,到了嗓子眼的话就又吞回去了。
“下次别这样了。”他最终只是说,“我会很担心。”
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他心知肚明这些气只有三分是因为她不打招呼就乱跑,其他的都是因为她去找了裴召,还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睡着。
他知道他这样不应该,裴召救了她,对她恩情厚重,他不能再敌视对方,甚至要感激、要回报。
但是情感哪里是那么好掌控的。
他趁着低头的时候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怒气,又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叶荣欢乖乖点头。
……
叶荣欢又一次睡过去的时候,纪清河忽然想到什么,吩咐唐助理去找了前几天的监控。
拿到手之后他亲自翻了翻,然后就发现,这几天以来,他不在的时候,她常常偷偷跑去裴召那边。
这次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她时间掌控得很好,总是在他回来之前自己又悄悄跑回来。
竟然一次都没被贺阿姨和护工发现——就连他都没发现不对。
今天是个意外,她不知怎地在那里睡着了。
——或许是以为他去公司暂时不会回来。
怪不得他有事暂时离开的时候,她总是追问是什么事,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以为她是在关心他、粘着他,却原来……
纪清河苦笑了一下,关掉了监控。
唐助理根据自己长久以来的经验,敏锐地发现纪清河这时候心情十分不美妙,于是尽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纪清河的目光还是准确地落在他身上,“你说,她这样……”
说到一半,他又止住了话,抬手撑住了额头。
唐助理小心翼翼道:“纪少,或许您不该想太多,裴先生对少夫人有救命之恩,他们之前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友谊之深厚非比寻常,现在裴先生都还没有脱离危险,少夫人担心他是正常的,裴先生还是为了救她变成现在这样,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难免感到愧疚和自责,去看裴先生是很正常的。”
纪清河听完,沉默了许久,“……友谊吗?”
唐助理急忙道:“当然,少夫人爱的是你啊,和别人当然只有友谊。”
爱?
纪清河怔愣了一瞬。
他和叶荣欢之间,有说过这个字眼吗?
他忘了。
好像没有。
他起身回到病房,就守在叶荣欢身边处理公务。
叶荣欢在枕头上歪着脑袋,安静地看着他。
纪清河好一会儿才发现她醒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醒的?”
叶荣欢回答说:“刚刚。”
“有哪里难受吗?”
叶荣欢摇头。
“有话想和我说?”纪清河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叶荣欢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纪清河忽然就捂住了她嘴巴,说:“你想要去看他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不会不让你去,我知道你担心他,但是不要自己偷偷过去,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叶荣欢点点头。
“现在要过去吗?”纪清河道,“我陪你去。”
叶荣欢仰着脑袋,有些愣愣地看他。
纪清河叹了口气,“我其实很不想你去,”他脑袋轻轻靠在她颈侧,“你知道的,我会吃醋,但是更不想让你不开心。”
他将她抱上轮椅,亲自推着她过去。
“谢谢。”叶荣欢忽然开口,轻轻地说。
纪清河停下来,蹲下身,“那你亲我一下?”
叶荣欢呆了一下。
现在是在走廊里,这层楼虽然人少,但是不代表没有人,更别说贺阿姨和护工都还跟在身后。
然后见纪清河一直等着,她最终还是克服那点害羞,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纪清河有些无奈,他刚刚指的明明是嘴巴。
“小滑头。”他捏了捏她鼻子,起身继续推着她走。
裴家父母在病房里,短短几天时间,两人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医生来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儿子还是没能脱离危险,两人几乎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生怕哪天一醒来,儿子就彻底地没了呼吸。
这几天叶荣欢常常过来,裴家父母还是有些怨她,一开始不愿意让她进去,后来索性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勉强也愿意跟她说句话了。
这次见纪清河也跟着过来,裴阿姨有些诧异,抹了抹眼泪,她笑容勉强地招呼了两句。
叶荣欢知道他们现在不待见自己,也没有一直找他们说话,打了声招呼就一直盯着裴召。
盯着盯着就发起了呆,是纪清河碰了碰她耳朵,让她回了神。
“……什么?”她有些茫然地抬头。
“该回去了,医生马上要过来换药。”
“哦……”轮椅被纪清河转过去,叶荣欢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到门外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
纪清河看着她的表现,即使已经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不可以生气,嘴角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撇下来。
好在叶荣欢坐在轮椅上,看不见他的表情。
回去之后,纪老爷子又来看她,人走之后,叶荣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纪清河嘴角扯了一下,道:“爷爷这次态度很坚决,不会让他们蒙混过关了,不离婚,两个人就一块儿滚。”
“哦。”她忽然又问:“到什么阶段了?”
“协议爷爷都已经帮他们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签字了,应该快了。”纪清河皱了一下眉,说道。
叶荣欢已经比之前要了解他,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肯定还有情况没说。
她看着他,纪清河感受到她目光里的追问,眉头皱得更深,有些嘲讽地道:“昨晚他又跟爷爷下跪了,上次他跪了一晚上,爷爷就心软了,但是这次,跪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晚上了,爷爷也没叫他起来。”
他忍不住冷笑:“以前我还以为他是个很有原则和骨气的人,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犯蠢,还崇拜过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自从他娶了那个女人,脑子仿佛被丧尸吃掉了似的,越来越蠢,我都无法预料他还能蠢到什么程度!”
他嗤笑:“我到现在都还搞不懂,他到底看上那个女人什么?那个女人有什么优点?除了会装、会扮可怜,没有任何特色。长得倒是不错,可是以他的身份,见过比那女人好看的女人多的是,他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
“以前他能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这个儿子,现在能为了对方跟爷爷下跪,以后他还想干什么?他以前有多少人佩服他,提起他都满脸拜服,可是现在,嗤,都在笑话他,可是他装聋作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纪清河提起这些就十分生气。
他至今都很不能理解,曾经他崇敬无比的父亲,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
他当初深爱他的母亲,爱得要死要活,却又不懂珍惜,最后硬生生毁掉了自己的爱情、失去了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