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连明阶怀里的十五艰难的咽下一团空气。
    黄时雨笑容不变，只是身上散发出丝丝寒意，抡掌轻轻朝后一拍，那卷角牛便登时四蹄乱跳，痛得“哞哞”直叫。
    旁边干活的兽脉弟子摇头叹息，这牛脾气大，性子倔，还不记打，被修理了那么多回，下一次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怼上掌脉。
    黄时雨就着刷牛的水桶洗了把手，掸掸身上的枯草杂毛，这才朝连明阶走去。
    “师侄过来可是要挤奶了？走走走，母羊养在东边，咱们去看看。”说着又去瞧十五，白白嫩嫩的一团，眼睛明亮如月，他伸出手，本想逗逗十五，可见自己手上尽是疤茧、粗砺得很，便收回来了。
    娃娃嫩，自己这大粗人还是小心些为好，掌门可真是好运气，出窍期的修为，又有儿子又得了孙女。
    修为越高的修士生育能力也越弱，所以元婴往上的大能想繁衍子嗣是极难的，若是侥幸有了，那就是真的前世积德，攒了大运气了。
    虽然连明阶是连葭名义上的养子，但实际上作为掌脉，黄时雨还是直到一些内幕的……
    十五很少见到这么多活生生的灵兽，昨夜天黑，她又困，就没看清楚，今天算是长眼了，几个山头，全是整整齐齐的兽圈和围栏，四处都插了阵旗，目之所及皆是各种各样的灵兽灵禽。
    东边很空旷，花木茂盛，水草肥美，黄时雨从一个草棚里将母羊牵出来，放了绳子随它吃草。
    母羊很温顺，或许是一直养在农户家的关系，并不排斥圈养的生活，更何况灵兽园灵气充沛，对普通的动物也有所裨益，指不定哪天它就成精了呢！
    黄时雨叫来一个弟子，让他去拿只奶囊来挤奶。
    奶囊是专门用来挤奶的囊状皮袋，里头设了一个简单的小阵法，用的时候直接将兽奶挤进囊里，再倒出来就是滤过的干净奶液了，灵兽园经常有幼崽出生，有些幼崽的母亲已经有了兽修同伴，度过发情期、生下幼崽便会径直随兽修离去，幼崽交给灵兽园照料，所以喂奶是家常便饭，奶囊多不胜数。
    反正云水宗还有个阵脉，路长堤虽然严苛，但灵兽园的事还是有求必应的。
    黄时雨一撩下摆就直接坐到草地上，嘴里叼了根猫尾巴草，此处地高，纵眼望去是数座连绵起伏的山峦，都是灵兽园的场地，再晚一些，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里便会被清云笼罩，构成一大片蜃楼般的美景，谓为云水双绝中的“云景”。
    他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不是移山倒海、飞升上界，而是守住这一处云景，最好死后骨头渣子也埋入这片土地。
    第34章 奶爹中
    回到连明阶的住处时, 日头已经溜到了西边, 连明阶非常仔细的在桌上铺了一层折叠好的方巾，才将徒弟和奶囊一同放上去。
    十五饿了半天终于吃到东西了，羊奶虽然有些腥气, 但好歹不会像人奶一样, 让十五这个实际上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去嘬□□，实在……不妥，十五抱着奶囊直接大口吮吸起来，她还没长牙, 不能吃寻常的热食，辟谷丹又不利于小孩生长，她还指望重来一遍能稍微长高一点呢。
    话说回来, 她如今是木系单灵根，还得多亏了那个洞窟中的奇花异草，估计积攒的灵气都被自己抽光了……资质的问题一解决，修炼就得加紧提上日程, 她必须尽快到金丹期, 这样才有能力东渡妖岛……十五抱着奶囊，一脸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
    连明阶见徒弟喝着喝着不动了, 便伸出食指在她鼓起的腮上轻轻戳了一下。
    十五皱着眉头拍开碍事的手，继续严肃的思考问题……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对，能戳到她脸上的手，不就是……
    十五忽然抬起头, 见连明阶暂停在空中的手指一僵，满脸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十五心一沉，暗道不妙！
    连明阶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
    完了，露馅了！
    下一刻，连明阶面上的不可思议陡然化为哀怨，苦着一张脸，语气中满是受伤：“你、你居然这么对为师……为师可是为了你被师傅师叔轮流教训……跑遍了云水宗上下……酒都戒了三天……你、你竟然……”
    “白眼狼！”
    十五：……
    总觉得这场景应该配上西子捧心这个动作才符合画本的惯用手法。
    不过若是那些视云水宗连大首席为心头好的明阶党能睁眼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伤心，连明阶在话本中可是一向以“清俊孤傲，潇洒如风”的形象出现的，哦，还得背着把长剑，腰间系一只酒葫芦。
    好笑的是她从前还极爱这些话本，现在认识了本尊，才知“文不知人，笔不写真”的道理，人心有多复杂，又岂是话本能写得清的？
    连明阶还在维持着那副毁形象的模样，似乎笃定十五会有所反应。
    好吧，看在您是我衣食父母、便宜师傅的份上，姑且安慰一下你，十五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爬到连明阶旁边。
    这具身体骨头实在太软，连爬都很费劲。十五这样想着，又往前挪了半步，而正在此刻，她忽然僵住了。
    十五努力绷住身体……
    “噗、噗噗——”
    什么声音？连明阶鼻子皱了皱，似乎还有股臭味？
    十五脸蛋通红，四肢一松，圆滚滚的身体便直直趴在了方巾上，与此同时，连明阶也发现了十五白嫩的屁股后头涌出一滩稀浆。
    徒弟，拉了……
    十五将脑袋埋进方巾里，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连明阶倒不会去笑话十五什么的，恰恰相反，他此刻非常紧张，师傅今天普及养娃常识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拉了要先做什么？
    换尿布？可是小徒弟身上只穿了在师傅那里临时赶制出来的一件肚兜啊……
    连明阶手足无措的去抱十五，却又不知从何抱起，慌乱中，十五新出炉的排泄物成功的蹭到了连明阶的胳膊、胸前、腰带……总之，场面更加混乱了。
    幸好十五还小，吃的又只有奶水，拉出来的也只是有些臭的浆液，不至于让人无法忍受……个鬼哦。
    连明阶表示他其实超嫌弃的！
    但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师傅，他要亲手培养出一名出色的弟子，一想到徒儿长大后每日给他捏腿捶背、下山打酒的幸福生活，就觉得眼前什么都值了！
    擦屁股洗澡包尿布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十五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褪下去，一开始是拉出来的窘迫，后来是擦屁股的恼怒，现在是沐浴的羞愤。
    为什么他要跟自己一块儿洗啊！
    十五趴在木桶沿上，头朝外，脸都要红的掉色了，这个便宜师傅为了防止她沉到桶底还特意贴心的用手托住她的屁屁……她现在，完全不敢回！头！看！
    合欢宫出身的十五，从小黄书上熟悉过一百零八种姿势的十五，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往下看……
    不然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就说不清了……虽然现在也说不清。
    “小明，师傅来给你洗一洗啊，也不知道刚才擦干净了没……”连明阶说着就将十五抱到了木桶中央，拿浴布轻轻擦拭起来。
    “小明，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水太烫了，可是没道理只烫到脸啊……”连明阶奇怪道。
    十五眯缝着的眼睛悄悄掀开一道口子，映入眼帘的是连明阶结实的胸肌，比小麦色稍微白皙一点，在水汽的蒸腾下显得越发饱满有力……往下是棱角分明的腹部线条，半掩在水中，若隐若现……再往下……
    不能再往下了啊！
    十五强迫自己抬起头。
    “小明小明！你鼻子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
    为了贴身照顾还没断奶的小徒弟，连明阶可以说是衣不解带，彻夜守在十五床前，连打坐都得分出一份心神，唯恐徒弟半夜饿了/拉了/冷了/热了/滚到床底下了……
    十五躺在床上闭眼假寐，而实际上却在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做，云水宗算是进来了，虽然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但变小之后身旁时刻跟着便宜师傅，修炼是不可能了，万一连明阶半夜起来发现自己还没断奶的徒弟正盘膝打坐……
    世家里指导弟子修炼通常从三岁开始，她现在才几个月大，连走路都不会，更别提说话了……十五张了张嘴，试着说点什么，但刚一出声，就是预料之中的：
    “哇——”
    像在笑，又像是哭，反正不是说话，应当是因为幼儿的嗓子尚未发育完全。
    连明阶打坐的身形被这一声儿啼惊得一歪，立时站起身，“噔噔”两步扑到床上，正对上十五刚睁开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明亮。
    火急火燎的忧心瞬间平静下来。
    连明阶这两天觉得带孩子是世界上最累的活了，比没日没夜的练剑都要累，他很怀疑怎么会有人喜欢干这种神经时刻紧绷着的活计，可是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十五见他表情奇怪但又不像是怀疑自己的模样，便翻了个身子，重新闭上眼睛。
    好久没有真正睡过觉了，既然无法修炼，索性睡去吧。
    ……
    云水宗这两日最大的八卦便是首席大师兄连明阶和他的“私生女”了，截止目前，已经有三百二十名弟子亲眼见到连师兄带着女儿来往于主脉和兽脉之间，并且，这一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据说连师兄为了女儿舒适安全，特意在脖子上挂了一只结实的大口袋，连小明每日窝在口袋里，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可急坏了一路上假装路过的的想见一眼大师兄闺女的弟子们。
    据说心急的连师兄每天都会对女儿说上一万句“叫师傅”，可怜我们的明小师妹牙齿还没冒出几颗。
    据说，大师兄为了照顾女儿，已经戒酒好多好多天了，山下卖酒的大娘小贩都纷纷坐不住了！
    而此刻，我们身处舆论的漩涡中心的明明师徒正在主脉后殿进行一场不可言说的运动，虽然只有连明阶一遍又一遍，玩的乐此不疲。
    十五皱着一张苦瓜脸，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几步之后准确的摔进连明阶怀里。
    连明阶扶正了十五，待她站稳后，又迅速后退一小段距离，张开双臂，拍手鼓励道：“小明，往这里走，师傅接着你！”
    十五：……都走了两个时辰了，腿已经直不起来了好吗！
    连葭坐在一边，老怀安慰的看着连明阶同十五玩乐，徒弟这几日虽然操劳，但明显神满气清，修为的桎梏似乎也有所松动，如此一来，碎丹成婴指日可待。
    至于这个徒孙，她很了解自己的徒弟，若真的是明阶的孩子，他绝不会反口抵赖，但如此随意的就捡到一个木系单灵根的小儿，也实在过于巧合了一些。
    尤其是小明长得越来越像明阶了，尤其是那新长出来的两簇眉毛、日渐精致的凤眼和饱满干净的额头，跟明阶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连她都忍不住怀疑，明阶是不是哪天喝醉酒遇到了个姑娘……
    有位出窍期大能坐在旁边，十五可谓是战战兢兢，即便腿脚都麻了也强撑着又走了几个来回，最后体力实在跟不上才软倒在连明阶怀里，再懒得动弹。
    连明阶将十五抱坐在腿上，歇了一会又开始诱哄她走路，十五实在不明白便宜师傅为什么对这项启蒙教育抱着如此大的热情，难道就没别的可教了？
    ……好像确实没有。
    旁边的连葭倒是看不下去了，出口道：“刚走了那么久，她肯定累了。
    十五也附和道：“累——”
    瞬间，连明阶和连葭的目光都如正午的烈日一般带着浓浓热气聚焦过来。
    徒弟/徒孙，会说话了！！！
    第35章 奶爹下
    “小明, 叫师傅。”
    “来, 跟为师念：师傅，师——傅——”
    “念一下，师傅——”
    “小明, 叫一下, 就叫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