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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溺 第49节

    那是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她不愿再去触景生情。
    闻野心里明白,不想为难温卿,便不再说话。
    而这时,温卿抬手抚摸着闻野的脸,满眼都是爱怜。
    她的孩子长大了,不再是当初抱在怀中的小婴儿。
    她眼眶微热,即便心中再不舍,还是说出了那一句:“小野,妈妈不回去,但是你……”
    “回去吧。”
    第32章 chapter 32
    32
    桑晚来到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三年没见,她的外公苍老瘦弱了很多。
    当时吵架的时候,他还老态龙钟,而现在,瘦骨嶙峋。
    老爷子自昨天送进医院后便一直没醒,沈砚会在工作结束后来看一眼,其余时候,就只有秦姨一个人在病房。
    桑晚记得自己上一次在这样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病房里,还是来看外婆。
    如今同样的地方,躺在这的人变成了她外公。
    她不发一言,在病床边站了许久,觉得心中压抑烦闷,走了出去。
    秦姨跟随过来。
    病房门口,两人相对而站。
    “小姐,”秦姨开口,“其实老爷子在老太太离世的时候,就发觉身体不大舒服了。他一直瞒着,就是怕你们小辈担心。”
    秦姨是照顾老爷子最久的人,很多事情,桑晚和沈砚不知情,但她知情。
    这会儿,她劝桑晚:“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等老爷子醒了,你和他……”
    桑晚懂秦姨的意思。她神色倦怠,沉默一会后,说:“醒了通知我。”
    然后转身就走了。
    现在的她,急需一个地方让她透口气。
    桑晚来到无人的安全通道,背靠着冰冷墙壁,失控地闭上眼睛。
    声控灯因为没感应到声音,暗了下去。
    安全通道里没有窗,没了声控灯的灯光,四周便陷入无穷黑暗。
    桑晚胸口起伏着,用力稳着情绪,可是眼角仍溢出水光。
    外公确实伤了她的心,可是在那个寒冬,他的一句“外公接你回家”,是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
    哪怕是谎言,那也曾温暖过她。
    她的亲人为什么总要这样无情地一个接一个地走呢,是不是人长大之后,就必须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她情愿不长大。
    那么,她的父亲,母亲,外公,外婆,永远都会是年轻的模样。
    桑晚觉得自己可以把情绪都收回去,可是手机响起来,她的心理防线崩塌在听到闻野声音的那一刻。
    闻野问她到医院了吗,她却握紧手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着,发不出一个音。
    桑晚的眼泪缓缓落下,没发出声音,闻野却心有灵犀般,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两人对着手机安静许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最后的时候,闻野轻轻出声:“别哭。”
    桑晚再次破防。
    她不愿示弱,不愿被安慰,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需要安慰。
    现在闻野的陪伴,就是另一种安慰。
    隔着电话,闻野听得到桑晚隐忍的呼吸声,心也跟着抽疼。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此时此刻,自己能在桑晚身边,多希望自己能给桑晚一个拥抱。
    可是他不在。
    两人无声的通话持续了很久,直到桑晚收拾好情绪。
    “心情好点了?”闻野问。
    桑晚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故作轻松地笑一声:“一直很好。”
    “是么。那挺好。”闻野顺着桑晚的话说,仿佛和桑晚一样,都把刚才那段长时间的沉默忘记了。
    “林晓桑怎么样?”桑晚问。
    “妹妹没什么事,放心。”
    “什么妹妹,那是我妹妹,注意措辞。”
    “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
    两个人妹来妹去的,桑晚被逗笑,说了句:“去你妹。”
    她很少说这样的话,闻野就乖乖挨骂,也不反驳。
    大概是感觉桑晚的心情真的好一些了,闻野才说:“下午归队,晚上再联系。”
    桑晚随口应:“知道了。我很忙的,晚上打电话过来可能我也不会接。”
    “没关系,我只管打就好。”
    “那你随意。”
    跟闻野认识这么久,桑晚别的没学会,他的口是心非倒是被她学以致用,还用得活灵活现。
    电话挂断,桑晚心情好了许多。
    梁芮竹今天休假,她们约了午饭。
    地点是梁芮竹选的,附近新开的一家火锅店。
    桑晚到达的时候,梁芮竹已经点好了菜,特色锅底是他们家的辣锅,但是梁芮竹偏偏点了一个菌菇清汤。
    “最近肝火旺,这两天要飞,不能长痘,委屈你一下,陪我吃清汤。”梁芮竹为了工作,付出的还是蛮多的。作为空乘,她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这张脸。她的形象就是航空公司的形象。
    桑晚对汤底没什么要求,只是说:“肝火旺还想着吃火锅。”
    “没办法,不想等,人生在世,得及时行乐呀。”梁芮竹笑着,然后问:“不过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听你提前说。”
    “临时回来的。外公住院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天早上。”
    桑晚正喝着火锅店提供的大麦茶,她端着乌黑精致的瓷杯,思忖一下,说道:“是我哥把他气的。”
    梁芮竹的表情倏地僵硬住,勉强“噢”了两下。
    通常来说,桑晚提起沈砚,下一秒就会把话题岔开,这是这么些年她们之间的默契。
    可是这次,桑晚没有避开沈砚,继续往下说:“我哥离婚了。”
    闻言,梁芮竹的表情更加僵硬,愣着神,半天没有反应。
    “小竹,我哥离婚了。”
    桑晚重复一遍,让梁芮竹知道这是真的。
    梁芮竹终于有所反应,她极轻地笑一笑,“真突然啊。”
    “不是很突然。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感情,当初结婚,只是为了两家的利益。其实,这些年,我哥——”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跟我无关呀。”
    梁芮竹笑着打断桑晚的话,似乎不愿听下去。
    桑晚却神情严肃地看着梁芮竹,她怎么能看不出梁芮竹此刻的强颜欢笑。
    梁芮竹不可能不在意的,她越是表现的无所谓,就越代表她在意。
    “小竹,他离婚了,或许你们……还能有机会。”
    梁芮竹摇着头,眼里泛起泪光:“不会了。”
    她深呼吸一口,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我已经忘了喜欢他是种什么感觉。我和他认识十年,却八年未见,这当中的空白,早就无法弥补。”
    “离婚是他自己的事,无论他结婚还是离婚,都跟我无关。”
    “再说,他也不是为了我而离婚,不是么?”
    桑晚不知沈砚和江挽心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离婚,这里面或许有许多的利益纠葛,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一样。
    “小晚,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那么好,不是每一面破镜,都能重圆的。”
    桑晚望着眼前的梁芮竹,这么多年她都没什么变化,任何时候,都能把事情考虑得清清楚楚。
    她很冷静,被沈砚分手的时候,冷静的一个字都没挽留。
    倘若当时她哭一哭,柔弱一下,脆弱一下,崩溃一下,或许沈砚就会投降。
    梁芮竹理解沈砚的决定,欣然接受自己被放弃,然后努力地保持距离,避免任何可能的见面。
    八年,她足足捱了八年。
    桑晚叹气,喃喃着:“如果你真的不在意,那现在的眼泪,又是因为谁呢。”
    梁芮竹抹去脸上泪水,调皮一笑:“祭奠我死去的青春。”
    桑晚听着,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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