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时婳像是被油煎火燎一样,迫不可待的想此刻就到沧州,去找阿娘,但冷静下来,她却畏缩了,她走不了…
    她的卖身契在陆家,陆时侒说过她若跟许穆清走,就会报官…
    她没有身份,办不了路引,寸步难行。
    “哥哥…我走不了…我的卖身契在陆家…”那一点点喜色在她眼中消失不见,眼眶又续上了泪,她牢牢攥着腕绳,张皇无措的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我去同陆时侒要”许穆清握住她发抖的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从他手里拿回来。”
    “不成的…”时婳摇摇头,泪珠掉到了许穆清的手背上,“他不会给的…他说过我人可以走,但带不走卖身契。”
    “只要我走,他就会报官…”
    许穆清脸上带了愠色,瞬间就想清楚了缘由,“是不是因为他逼迫你,你才说了那些话,不跟我走的?”
    时婳没有言语,哭的更凶了,如果她去求求他,他会不会答应让她去?
    “枉我认识他多年,竟然没看清他的真面目,还拿他当挚交好友!”他悔恨交加,痛心疾首,“都是我的错…我竟信了他的鬼话…把你留在虎狼窝里。”
    “婳婳,别怕,我一定会带你走,我们找到柳姨,一起回家,就和从前一样…”许穆清揽住她的肩膀,安抚道,“一切都会和好如初。”
    “哥哥…他不许我跟你走…我不能连累你明年参加春闱…”时婳抬起泪眼望他,凄凄楚楚的道:“你替我再寻寻阿娘罢…”
    听她说连累,他脑中轰的一下子,血液上涌,脸面涨的通红,一向温柔和顺的许穆清赫然而怒,恨不能去陆家再爆揍陆时侒一顿,  他恨的咬牙切齿,“陆时侒…他居然拿我胁迫你!!!”
    许穆清长长吸了一口气,稳住愤怒的心神,不停的宽解安慰时婳:“婳婳,相信我,他不能只手遮天,我先带你去找柳姨,剩下的都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卖身契从他手里拿回来!”
    “可是...路引怎么办?”
    许穆清略加思索,道:“可以伪造,等天黑了,我就去办,我们连夜走。”
    “伪造?”时婳难以置信,一向最是正直无私的他会想到这个办法,她疑虑不安,“哥哥...可是这若是被发现怎么办?”
    本朝律法规定:冒名顶替,伪造文引者,杖一百,徒叁年。
    “若败露,我受严惩无怨,”时婳哭道,“哥哥...你明年就要会试,我不能连累你。”
    许穆清觉得有些话,现在说可能不是最好的时机,但若再不说就迟了,他轻柔为她拭掉脸上的泪珠,温情脉脉的看着她,俨然又温柔的对她说:“姑丈...他与我说过,等我高中就把你许给我...我一直刻苦读书,就是为了能娶你,婳婳,我若护不了你,要这功名利禄有何用?”
    时婳的心像被巨石碾过一般,跳动的又慢又疼,为什么不早一点儿?
    她泣不成声,骨鲠在喉,难能说出口,“可我...他...他与我...”
    “把这一些都忘掉,就当是一场噩梦,婳婳,我们去沧州,重新开始。”他知她的顾虑,但他从不在乎那些,他只会心疼她,轻怜重惜,只会加倍的爱她,尊敬她。
    真的能重新开始吗?她能做回自己吗?
    许穆清款语温言的劝慰了她很久,日落之前,时婳终于下定了决心,逃离扬州,逃离陆府,逃离陆时侒,不管结果如何,不管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她都欣然接受。
    她不是陆时侒,她拥有的,在乎的,真的很少,她只有阿娘,阿娘也只有她。
    他有陆家,有祖母,有爹爹,有大好的前程,将来还可以娶一位门当户对,温柔贤惠的妻子,即便是少了她,也无关紧要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路引办的很快,天黑透之后,时婳吃了一些东西,穿上了许穆清为她准备的男子袍衫,束上了男子发髻,戴上幂篱,跟在许穆清身后装扮成小童,倒是也不显眼。
    就在他们离开客栈不到一个时辰,挎着大刀的捕快气势汹汹的将客栈团团围住,挨个房间排查搜寻,打的名号是抓白日里在码头行凶的匪贼,但画像确实许穆清的模样。
    领头的捕头一把薅住店小二的脖领子,瞪目而斥:“你说什么!!!人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了...约莫不到一个时辰!”店小二吓得面如土色,兢兢战战的开口道。
    捕头一听,连忙挥手招呼众捕快,“人应当走不远,快,去码头!”
    捕快们蜂拥而出,连跑再赶的往码头冲。
    这一切还要从一个时辰之前说起。
    陆时侒得知时婳是被许穆清带走的,切齿痛心之于,还暗自庆幸,好在是许穆清,至少她是安全的。
    又怒又痛之后,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解卸了马车,骑上马,冷声吩咐十四:“让他们不必找了,要闭口藏舌,不许将此事透露出去,你拿着我的帖子,先去一趟衙门,待会儿我亲自去面见知州大人。”
    话闭,马鞭一挥,骏马疾驰而去,陆时侒先回家,此时陆府灯火通明,大门正开,进进出出许多人,整个扬州城的大夫都被请来为陆曜臣看伤。
    午时那会,陆曜臣意气风发的从船上下来,还没走到岸边,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十多个身材魁梧的蒙面大汉,个个都是练家子,随行小厮被一脚踹飞,继而围着他就是一阵暴打。
    正值巡街捕快两班交替,等捕快们赶来时,行凶者,早就逃之夭夭,而陆曜臣被打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就只剩下了半条小命。
    捕快见是陆家人,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准备了轿马抬着半死不活的陆曜臣送回到陆府,大门被敲开那刻,小厮一见浑身是血的大爷,唬的六神无主,反应过来后就飞快往二门上跑,一路跑一路喊叫:“不好了!!!不好了!!!大爷出事了!!!”
    这一喊,整个陆家顿时鸡飞狗跳,马仰人翻,仆从丫鬟乱成一锅粥,一面手忙脚乱的将人抬回上房,一面去回主子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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