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钟灵挑眉。
这小子嘴里蹦不出一个好词是不是?
她偏了偏首,加深的眼睑轻轻搭下来,虚成一道缝隙一点点趋近:“这次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钟灵十厘米的高跟鞋,直起身堪堪和姜澈一般高,此刻两人双眼平视,距离不过寸许,五官轮廓即使在光线迷离的走廊也清晰可辨,钟灵嘴角抿着笑,也学着嘲讽他——
“你能在我常来的地盘说孽缘,还不是占着今晚不用掏钱?”
知道姜澈没钱,这几乎已经是踩着他的尾巴刺激了。
姜澈不进也不退,只是低眉看钟灵的鼻尖。
高挺的鼻尖下,是两片嫣红的唇瓣,从这个由上而下的角度看,唇弓立体如峰峦,侧边打来的或蓝或紫的光线照在唇珠上,唇中那一抹微突饱满圆润,且,诱人。
姜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唇角一挑:“今天不怕人下药了?”
钟灵被他反将了一军。
“这次可别打错电话了啊。”姜澈一歪头,笑得人畜无害,“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心——”
“姐、姐?”
他刻意一字一顿,那期待已久的两个字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出现,这么近的距离能见到蛰伏在阴影里的他的舌尖,随着每一个声调唇齿分开,吐出姜澈的气息。
是葡萄酒的味道。
他喝酒了。
明明如愿听到弟弟当面叫她,可是钟灵却一点也不高兴,“姐姐”这两个字此时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一点也不像是亲近,更像是挑衅。
两人不怎么愉快的对白进行到这,长廊入口走来一个男人,因为被他们挡住了一半的廊道,醉醺醺地摇晃身体,嘴里咕哝不停:“让让,占道呢这是……”
“谢谢提醒。”钟灵没有理会,盯着姜澈的脸,轻飘飘地作结,“毕竟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对方还没上膛就泄气的好运,你说对吧?”高跟鞋轻拧,终于给来人让道,而她这一转身,动作行云流水,又云淡风轻,转身之际还不忘在他额头弹了一记——
“弟、弟。”
一字一顿,模仿得惟妙惟肖。
徒留姜澈僵在原地。
钟灵从厕所回来,途中再度路过姜澈他们一行的卡座。
“我来晚了啊阿进,都怪小玥路上……”
一个特别市侩老练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此时DJ放的是舒缓的音乐,算是中场休息时间,那男人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得周边几个卡座都能听得见——
“要说这有车也麻烦,你看这附近,停都不好停,找了半天车位!”
一听就是有心炫耀,可是这种炫耀大概也就对他们这群刚上大学的愣头青有用。
钟灵懒得搭理,余光瞥见那男生身后站的女孩——女孩巴掌大的娃娃脸,长相摆在这俊男美女众多的CLUB里也算出挑,靓丽可爱。
似乎有点眼熟。
对了,在姜澈的陪玩评论里,有一个女生用的就是自己的自拍头像,留下的评论尤为显眼,大概就是非常亲昵地称呼姜澈为男友,而姜澈在底下给她回了一个表情,一众跟评心碎,所以那时钟灵多留意了两眼,点开了她的头像查看。
也是一个女陪玩,关注粉丝比姜澈还多许多。
女友吗?不过以现在那个女孩的站位,更像是那市侩男的女朋友。
像是想到了什么狗血八点档的剧情,钟灵撇撇唇,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卡座。
一回到座位上,方泽昊就凑过来问她:“去舞池放松下?”他已经等了一晚上,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刚回来的钟灵处于落单状态,正是邀请的大好时机。
钟灵本来兴致缺缺,正好此时场内灯光骤明骤暗,DJ换上了一首动感十足的舞曲,频闪灯和帕灯跟着节奏快速变换,登时四面八方响起人群的口哨和浪叫声,场子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不下舞池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方泽昊是个家里开美容医院的小开,人长得挺帅,谈吐也不让人讨厌,钟灵和他出来玩过几次,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中等偏上,甚至也有考虑过,如果真的缺男人的时候,方泽昊也不是不行。
不过也只是想想,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
舞池里人头攒动,缭乱迷离的灯光伴随DJ混的电音,钟灵放松摆动腰胯,整个人透着浑然天成的纯欲美感,不是那种造作的幼态美,而也不是美艳的性感风,是一种自信坦荡而外放的性张力,从发梢到指尖都透着不可亵玩的矛盾欲望,在漫不经心中恃靓行凶,在危险的临界点放纵试探。
没有人的目光不会被这样的她吸引,至少那一刻,方泽昊这么想。
在摩肩接踵的舞池里说话,就难免会有身体上的碰撞接触,两人不时靠近耳语,随性笑闹,和她过往的夜店体验也没什么两样。
直到舞池沸腾,方泽昊恰好被Anya拉住说些什么,钟灵自得其乐,不小心背抵上另一个人,下意识回头时才发现……
那个人是姜澈。
她倒是很惊讶姜澈也会下舞池,不过他应该是第一次来,不体验一下也不合理。
两人刚才还针锋相对,这一刻姐弟俩却在舞池里被推挤到一起,彼此干瞪眼了两秒,谁都没说话。
神奇的是,姜澈先开口了:“你平时都这么玩的吗?”
人声鼎沸,加上夜场音响的低音炮几乎震得人心脏发疼,钟灵什么都听不清,伸手挡耳朝他示意:“——啊?我听不见——”
姜澈翻了个白眼,跟着歪头,左耳的黑曜石耳钉很亮。
他也学着旁人,附首在她耳际提高了音量:“我说——你——平——时——都——这——么——玩——的——吗——”
钟灵被他骤然提高的音量激得往回缩了缩:“这么近听得到,不要喊!”
换来的是姜澈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他就是故意的。
幼稚的臭小鬼。
大概是舞池的气氛真的太好,一下子又下来一波人,整个舞池拥挤不堪,钟灵和方泽昊他们被人群截开了。
这下倒好,她直接变成和弟弟姜澈搭到了一处。
某种程度上,这大概也是她今晚来这的本意?
她对这个小叛徒这些年来到底变成什么样真的很好奇,好奇得不得了。
眼前的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张脸孔隐约还能分辨出当年那个小男孩的模子,陌生的是如今他身高腿长,孩童时期的青涩稚嫩早就消失不见,反倒是散漫里,多了一点桀骜不驯的痞气,但又不完全是……在她见过面馆那一幕之后,姜澈认真的表情,轻易就会让她想起当初那个从不开口求助的小男孩,他还活着,没有被时间抹杀。
——她只是想找到这样的证明罢了。
“夜店不就应该是这么玩的吗?”钟灵靠近姜澈的耳朵说道。
她对着姜澈说话的当口,热气喷洒,姜澈下意识捏了下耳垂,局促地移开眸子。
这个距离随着乐曲摆动,而且身周几乎是迈不开腿的地步,两个人身躯不得不贴近,时不时轻轻碰撞。
“我说的是——”乐曲音量炸耳,姜澈不得不再度倾身贴上姐姐的耳朵。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钟灵的耳廓。
纤巧的耳朵半遮半掩在她的发丝间,被舞池紫粉色的灯光渲染,仿佛别着一片花瓣,单薄、脆弱,却唯美。
姜澈还记得曾经姐姐就是这样随手扎起一个马尾,露出纤巧的耳朵,几缕头发垂在耳鬓,低下头,给他听写作业。
夕阳的余晖从那时的玻璃窗外照进房间,从耳尖到耳垂错落着窗格的阴影,漂亮得仿佛自己对着落日举起的玻璃珠,那时候走神开小差的他,曾经一度想要摸摸它。
而等这一刻姜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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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说是短篇我最后用了长篇的笔触去写了……毁灭吧,累了。
夜店这段可能会有点长,有几个片段都想写,希望大家别介意,毕竟总体还是短篇(七八万字的话算什么短篇?),所以不想写太多不同场景的情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