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油,是神仙液!”
燕璃说:据说那个山寨,以前狩猎到了一头陪着神仙,修炼得道,成仙的大野猪坐骑。
他们把猪油提炼,能有这种能力,让剥下来的人皮重新拥有活性。
“啊?猪仙?”我有些惊呆。
神仙的人油……
原来这种物种真的全身是宝。
但第一次听到,还有非人型的动物野仙,修炼成仙的。
很显然,动物道行高深,也是能成仙的,不过下场也肯定只有一个,被活活吃掉。
那头野猪也被提炼了猪油,被那个美人寨家族里的人,代代相传。
“古代的时候,有很多有钱官宦,门阀的闺女,都不是很美,但又想嫁入皇宫贵族,嫁给有权有势的人联姻,怎么办?就得用这种办法,穿上美人的皮。”
不过,这种办法是那个美人寨独有的,并且有个缺点,很伤阴德。
毕竟剥皮,残忍至极。
所以,一代代美人寨的后代,太伤阴德,都是歪瓜裂枣,要多丑有多丑。
但家有祖训,神仙液珍贵,自家人绝不许为自己换皮。
当时的美人寨,传到这一代,只剩下皮休这一个男人,奇丑无比,只能当村头的卖油郎,人人都恶心他,不敢靠近。
他躲在村里,喜欢上了一个漂亮姑娘。
那个姑娘十分的善良美貌,是个茶花女,名字叫常月,清冷美貌,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无暇。
她喜欢背着背篓,到山上采茶,每次下山路过山下他家,都会给他送一些新鲜的茶叶,是村里,唯一一个不瞧不起他的。
他虽然爱慕茶花女常月,却只能默默埋在心底。
清末的时候,到处都是流匪,当时有一伙流匪闯进了村子里,打家劫舍,一群匪徒看中了那姑娘的美色。
“那一天,夜月之夜,我师傅听到了惊呼声,他慌忙之中,披上了家传的那一张野猪皮。”燕璃笑了笑,眼眸里,满是崇拜和敬仰的神色,说道:“他们家里,有披人皮的手艺,那张神仙的野猪皮,自然也能披上,并且披上后,有无以伦比的力量,只是野猪皮穿上……就再也不能脱下来了。”
我说:你师傅,披上了?
“对!”
燕璃眼里闪烁着崇拜,说道:“他披上了,他披上战袍!那皮渐渐长在身上,他在地上惨叫着,哀嚎着……皮肤在身上扎根……他变成了一头野猪,他横冲直撞,捣毁进村的匪徒,只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子,被她救下后,也十分惊恐的看着他这头大野猪。”
皮休看到那姑娘惊恐神色的一瞬间,心里一揪,彻底知道自己不是自己了……只能默默转身,扭动巨大的身躯离开。
后来,村里传说有野猪妖进村杀人。
他只能作为皮休怪物,躲躲藏藏,躲进山里。
再后来,那个女子终身不嫁,只是采茶的时候,偶尔会在山路上停下来,望向原先他师傅居住的破屋,默默叹了一口气,往前走。
我说:“那个采茶女,是喜欢你师傅的?”
“对,我是那么觉得的,不然她一个美貌女子,又怎么会一辈子不嫁人?”燕璃很认真的说:“我认为,那个采茶女也不看重外貌,喜欢我的师傅,只是可惜,有情人,难成眷属。”
我点点头,有些叹气。
那个皮休怪物,躲在深山里,给这个县里留下了那么美好的传说,其实发生在他自身上的事情,并不那么美好。
燕璃又说:我曾经无数次问过我的师傅,问我的师傅,在剩下的日子里,躲在深山里,作为一头野猪妖,后来的岁月里,默默守护着采茶女,值得吗?明明相近,却不能相见,明明相识,却不能相认。
皮休当时坐在树上,却披着巨大的黑斗篷,摇了摇长着獠牙的猪头,说:“我不穿兽皮,救不了她,我穿上了兽皮,爱不了她,常伴三十年,是漫长,幸福得太漫长了,能默默陪着她老去,我已经满足了,我曾经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下去,可一路走来,等她老死的一瞬间,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皮休说,他不后悔穿上兽皮,只是后悔这个兽皮,不仅仅让他变成了怪物,还让他活了很久,把他变得孤独。
他不想那么孤独的活着,才偶尔在月色下行走,见见那些路过的旅人,留下各种各样的传说。
“我师傅一直说,、他现在躲在深山里,在等茶花女的来世,不管十年,一百年,等她再次出现时,那时……他就能重新变成人。”燕璃说到这,有些恶狠狠的,愤怒低吼说:“我师傅,那么好的人,那么痴情的人,等了一百多年,还在等,可是那些王八蛋……”
她说那些人,到的时候刚好是月圆之夜,拿着猎枪,把他师傅射杀了。
等她反应过来,回到屋里,只看得师傅倒在地上的巨大尸体。
燕璃流着泪,嗷嗷的哭,“这是,这明明是一个青蛙王子般的童话开端啊……王子为了公主,变成了野猪,那头常年坐在悬崖边上的大树,一直看着月光,一直流泪的猪,却等待不到公主的转世归来,把他亲吻成人……”
我沉默,止不住的叹息感慨。
现实的离奇,总能在不经意时给予了童话的开端,但往往不会是童话的美好结局,因为现实虽是童话,却是一个黑暗童话。
“都是那些女人!”
燕璃猛然裂开嘴巴,冷笑了一声。
“然后我下山了,抢了一个男人的皮,对她们动手!你们说她们该不该杀,那些贱人,该不该死?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去处决掉她们。”
第七百三十六章 皮囊与心
我忽然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燕璃如此暴虐凶狠,也不过是以暴制暴而已。
这个事情,算是事出有因。
燕璃问我说:“程先生,我虽然和师傅躲在深山,连骏爷都不晓得我们的存在,我们却一直打听过这一块阴行,知道骏爷,也知道了你扳倒骏爷的事情……这个事情,对错,你给一个说法,怎么处置我,也给我一个说法。”
我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那些女人,咎由自取,在县里到处剥人的皮,谋财害命,这个事情,你算是除暴安良,为师傅报仇,就算是揭过了。”
“谢谢。”她说。
我说:但是,你要处置那些女人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了改头换面,剥了一个无辜男人的皮……剥皮酷刑,太过残忍。
燕璃却说:“这个男人,是在我出来后,县外面的山下遇到的,一个本来就想上吊自杀的男人,长得还算英俊,为情所困,他让我陪他喝一顿酒,他就把他的尸体交给我。”
我说:如果是这样,那也算不上害人。
“那么,你要放我走?”她问我。
“对。”我说。
“没有任何要求?”她问。
我说没有。
燕璃笑了笑,忽然说:“你这个人,表里如一,你的皮囊对得起你的内心,讲道理,我的师傅,皮休虽然死了,不过你要杀我,我还是要反抗的,我还想活下去。”
我说:你有什么目标吗?
燕璃没有正面回答我,说:“我的师傅,披上了野猪皮,有了看穿人皮囊,读懂人心思绪的能耐。”
我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师傅也算是某种太岁婴儿,披着神仙皮,有些奇异能力。
“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何而活,我很迷茫,我明明从小,就希望自己是一个男孩子,我却害怕别人的眼光,怕别人知道我是喜欢女孩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一个变态,直到我陪着我的师傅,到处去见了一些主动来找皮休的旅人。”
燕璃说:我陪着我的师傅,看到了人心百态。
她看到有些男人,年近中年,长得普通,找了一个普通的妻子,却对这样普通的生活表示厌烦,说他想拥有一张帅气的脸和体型,他想去酒吧猎艳,没有去体验过,那些当年逝去的精彩“青春”,过刺激的年轻人生活,玩各种美丽的女人。
她也看到有些女人,说自己努力了一辈子,都不如别人生了一张还好皮囊,只要长得好看,什么都能享受,所以她们为了一张美丽皮囊,愿意付出一切。
“我一直在想,人沉沦世间美好,世间沉沦*,我们人,到底为了什么而活?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让人早已经变得不是自己了……但后来,我明白了。”
燕璃说:“这个世界,它看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为皮囊,为了脸皮、为了各*望,还有一种人,皮囊只是表象,他们为了自己的心而活——为自由而活。”
我笑着说:不顾皮囊,为心而活,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燕璃也笑着,点燃了一根烟,十分潇洒的说:“程游老板,我要离开了,我之前一直在迷惘,但我的师傅,我的心告诉我,遵从本心,我希望我生来是一个男人……我渴望一个拐角,遇到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要在红尘中,在人世间,遇上一个撑着伞,江南水乡的温柔女孩,她会温柔的低语,浅浅的微笑,我想做一个男人,给予我的臂膀她依靠,我要守护我深爱的女孩!”
我忽然一呆,却转念笑了:那么……祝你好运!
燕璃站起身,抱了抱拳,说:“程游老板,我要去追寻我的心了,像是鸟儿一样自由——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在见面,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依旧像是今天一样,你的外表和皮囊下的心,一样表里如一,温和,清澈,温文尔雅。”
“猪猪!”
燕璃忽然叫了一声。
一个长得像是滚筒办肥胖的雪白小男孩,却看得出畸形,像是披着人皮的家猪,瞬间从窗口跳了进来。
“这是我和师傅养的宠物,人皮猪!也是我让它,去解决掉其他的几个女孩。”燕璃说完,直接骑猪而下,潇洒的跳下二楼宾馆的窗口,再也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窗口上,看着那个和猪肩并肩消失的燕璃,心中轻轻一叹。
我想,燕璃比绝大多数人,都活得更加洒脱,她不为皮囊所束缚,为自己的心而活。
我祝福她寻找到一份浪漫的爱,我祝福她的爱情被世人包容,祝愿她不被人世间的人们歧视。
许桃夭忽然问我说:“你干嘛不留住她,这种阴人高手,我们不是很缺吗。”
“她有自己的人生,留不住的……我早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由,像是鸟儿看到辽阔天空一样,闪闪发光。”
我摇头微笑,看向楼下,县里依旧沸腾的街道,无数人对尸体议论纷纷,小声的说:“这一世啊,常月……助你好运,不负那头默默守护你两世、对天流泪的猪。”
……
燕璃走后,我们开始收拾好东西,到一楼宾馆,退了房。
我到街道上,偷偷的走了过去,叫住了正在处理尸体,进行检查的陈天气。
陈天气正在张罗警员,看到我,瞬间一愣:“啊?程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在广州那边吗,正好,眼前有些怪啊,有好几个人死了,两张人皮,明明是这户人家的姑娘,但皮下却是一个早就失踪、被定性死亡的丑女孩。”
陈天气十分严谨的对我说,这个事情,很可能有些妖人作祟!撞邪了!你来了正好,给我掌掌眼。
我直接拉着陈天气,到旁边小巷里,指着远处的宾馆说:“这楼上的宾馆,还有一具尸体。”
“啊?”陈天气顿时一僵,说:“还有一具?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个事情你知道?你看到凶手了?”
我说我看到了。
接着,我把事情告诉她了,她有些唏嘘不已。
“我懂了,这个事情,水落石出!帮大忙了,改天再发一面小红旗给你店里。”陈天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还要忙着公务,你继续去忙吧……我听说,苗倩倩家里,出了那么一点事情。”
我点点头。
她说:既然那些疯狂杀人的丑女人都死了,只能去找那个死肥宅搞点事情了,一个亵渎尸体,包庇共犯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我摸了摸鼻子。
看起来,陈天气也是挺恶心这种死变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