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半空中两人一眼，已经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奇怪的是，陈昶没道理跑到这儿来私闯民宅吧？都知道这个地段是他谢江山的，谁会这么想不开跑来撒野？
    看两人依旧没有停手的迹象，谢江山不得不亲自下战场，将两人隔绝开来。
    方钰本来就不想打了，顺势停了手，一派高人之姿的模样落向了地面，准备直接离开。似乎并不打算要向众人解释什么，将冷酷刀者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
    谢江山眯起眼深深看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抬手将正要追过去的陈昶拦下，“我不知道，是什么风将你给吹到这儿来了。怎么，又是逮住了哪只猎物？”
    方钰纵使打不过陈昶，但要想离开，也没人能阻止。陈昶被拦下的功夫，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生人勿近的背影消失在浓郁的黑暗中，心中难免一阵怅然若失，让他愈发摸不着头脑，甚至无法冷静。
    “我过来逛逛，难道还要向你报备？只不过看到一个有点儿意思的人，让我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谢江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腹黑选手，陈昶懒得跟他周旋，说完就想离开。
    只是，正如他所认识的那样，谢江山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放他离开，眼神示意之下，带来的属下有意无意地封锁了陈昶的去路。
    陈昶挑了挑眉，这些属下能力都不低，一看就知道是被谢江山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选召者。就算是他，想要闯出去，也要费一番功夫。然而，他现在没心情去体悟杀人的快感，心中对于那个黑袍人的好奇，随着后者的离开消失，越来越强烈。
    这种强烈，甚至让他产生了那个人就是方钰的想法。
    陈昶遵循自己的内心情感，哪怕那人身上疑点重重，表现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是那人，可就像是要抓住那一丝渺茫的救命稻草，他不愿意放过对方，一定要将对方再次找出来，直到得到一个结果。
    “损坏的东西，我陪。”
    比起杀人，还是交钱更加迅速，而谢江山应该也更满意这个做法。陈昶眸底泛着嗜血的冷意，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若不是着急要去找那人，他才不会管杀了眼前这些人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他陈昶何时怕过？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谢江山难得好心了一回，竟走过来，丝毫不惧他身上几乎凝结的血腥肃杀之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赔偿是其次，我这次来，主要也是对新住进来的住户身份感到好奇，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就耽搁你几分钟，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察觉到杀意，谢江山看似很平静自然地收回了手，恰时，一道细如发丝的森然寒光在他刚刚搭肩的地方一闪而过。凌厉刀锋在陈昶的肩头的衣服上留下一道坡口。
    谢江山要是有瞬间的迟疑，那道破口就会出现在他手背上。
    陈昶微微侧过脸，口吻带着危险的笑意，“你猜我觉不觉得过分？”
    被威胁了，谢江山毫不动怒，脸上维持着面对小辈一般的宽和，与之相对的，却是上位者和前辈一般角色的磅礴浑厚气场，“只要我觉得不过分就行了。”
    刚说完，附近落下翩然雪花。雪花壮景之中，一道白色颀长身影，持着剑若隐若现，那超然出尘，令人遍体生寒的剑压如涟漪般散开，润物细无声，却倍感清晰。
    谢从雪刚成为选召者不久，可偏偏这个人就像开了挂一样，天赋极高，悟性绝佳，心境纯然无垢，在一次高武世界中受到一位剑圣级别的npc赏识，传授了一套剑法。自修行开始，便一日千里，便是不用积分去兑换那些道具和武学秘籍，他的成长速度也远远超过所有选召者。
    再加上谢从雪学霸一般的计算大脑，让他对阵法一道也十分精通，总的来说，是个综合实力特别强的人。短短的时间，已经攀爬到了综合实力榜前五的位置。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对上谢从雪的高输出和诡异莫测的阵法，就算是林慕闲等人碰到，也会感到一阵头疼。
    也许，这就是众人心境上的区别了，像谢从雪这样一往无前的人，天生就是为了修炼而生，而他们，有太多杂念。而自从那人离开后，在自我的升级上更是有所怠慢。
    这会儿看到谢从雪在，陈昶就知道自己怕是一时半刻走不了了，不免感到一阵好笑，“你这是担心拿不下我，还叫了谢从雪过来准备二打一？”
    谢江山眸底染着笑意，“我这是以防万一，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正好，陆少华刚才也打了通讯过来请我们帮忙找个人，他听说了你这边的事情，可是指名让我将你带过去。”
    “陆少华？他不是在天外战场吗？”陈昶垂下眼帘，沉思。
    谢江山，“自然是刚回来。”
    “带路吧。”
    如果是陆少华，陈昶确实要找他谈一谈，毕竟方钰的事情，还是大过于那个黑袍人的身份。陆少华半人半鬼的体质，对灵魂这种玄妙的东西，比其他人了解更多，二十年前，陆少华往世界里投放了一颗种子，就不知道现在收获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了结果。
    ————
    “还没有找到人吗？你怎么这么废物？”
    一间宽敞明亮的休闲大厅里，陆少华环抱着胳膊，半靠在窗棂上。永远维持着高中生的俊逸面庞染上了一丝冷漠和不耐，哪里还有跟方钰初遇时，那么朝气，阳光的样子。
    离他不远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一身深灰色的西服，外套敞开着，里面穿着干净洁白的衬衫。样貌英挺立体，眉头微锁，双眸上挑，典型的冰冷不近人情的精英脸。
    然而配在巴掌大的小人身上时，什么冰冷都是浮云了。
    不过楚奕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他可是天网，能制造病毒偷渡到所有世界的天网。对于陆少华的讽刺，他已经习惯了。最近几年陆少华个性是越来越一言难尽，也越来越难以相处。
    楚奕不屑跟一个高中生计较，平静又带着一丝高精英人才的傲慢说道：“比起我，连自己洒下的种子逃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你也是够失败的，连自己的残魂都管不住，还能让人跑了。”
    “闭嘴。”陆少华目光幽邃，轻轻落下两个字。
    楚奕不以为然，但避免再刺激到某人，还是不再开口。陆少华现在说黑化就是黑化，他不想这么失格地莫名其妙打架。不过说起陆少华往方钰诞生的世界扔种子的事情，也是恼人。
    二十年前，陆少华分出了自己一缕的鬼魄附身到地球某村落一个新生儿上。这是他借着龙纹弯刀的神龙之魂经过演化后得到的一种预测。
    他猜测那个新生儿会在某天遇到方钰，所以他提前计划好了这一切。而他，也让现在的代主神提早拟定了新生儿成为选召者的名单，只等着他来到主神空间后，跟他融合魂魄，借此探寻记忆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看看是否已经跟方钰见过面了。
    然而，他洒下的这颗魂种，回到主神空间后，竟拒绝了跟他融魂。
    对方的眼神，让陆少华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所在，便想要强制融魂。
    因为他感觉出来了。
    他的这颗种子喜欢上了一个人，甚至为此已经连元阳都失去了。种子的灵魂跟他一脉相承，受陆少华主魂影响，绝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那么仅剩的唯一结果，那就是……他找到了想要找的他！
    可惜这颗种子，就如当初他抵抗主神一样，也妄图抵抗他，不想跟他融合。
    陆少华低估了同样身为自己的种子，竟让对方成功逃离，自此消失不见，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那颗种子，一定会从此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作为一个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可惜自己的种子同样继承了他的心机，直到现在，陆少华也依旧没找到对方到底藏在哪儿，连灵魂感应都没了效果。这绝对是对方兑换了什么道具才能斩断这种联系。
    本该有了希望，却因为种子的隐遁，希望再次落空，陆少华没少气得呕血。
    这时候，谢江山领着陈昶过来了，“你们应该有重要的话要说，我不打扰，再会。”态度十分的顺其自然，与往常迎接贵客的行为别无二致，无法让人产生怀疑。
    陆少华是从余思淼那儿听说陈昶去找一个黑袍人麻烦后才过来，正好谢江山接到投诉电话去了现场，所以他直接来了后者的公司。
    除此之外，陆少华还有件事想找谢江山帮忙，希望他能同意自己看一下各地监控图像，寻找一下种子的下落。要知道现在主神空间大多的设施配套设备全是谢江山公司提供的……
    不找他，还能找谁。
    他不是没让天网侵入过这边的系统，但这里的监控设备“留影石”跟科技类的监控摄像头有区别，更倾向于一种玄幻的手段来呈现画面，没有线路，没有什么电子设备程序，所以留影石都有谢从雪的精神印记残留，还被谢从雪篆刻了阵纹，便是天网也无能为力。
    否则，谁都不想来跟谢江山这个大奸商谈合作。
    另一边，谢江山离开后，却是叫上谢从雪，自个儿去了监控室。谢从雪如同超级计算机一样的大脑运转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从上万个细小画面中，找到了谢江山要找的黑袍人的踪迹。
    “放大……”
    图像转眼放大，黑怕人清晰可见。
    谢江山坐回沙发上，眯起眼睛，沉声道：“方钰，你在搞什么。”
    与陈昶他们不同，谢江山跟方钰上个世界接触过，竟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了。
    第116章 主神空间（五）
    真是不想让人睡个好觉了。
    方钰气得不行，离开小区后，独自跑到穹顶广场坐着，凹了一晚上的造型，准备第二天天亮之后直接前往新世界。陈昶的出现，很有可能是个引子。如果再在那儿逗留下去，接下来面对的，恐怕就不光是陈昶一个人了。
    虽然他现在是升级成功了，肯定不像上辈子那样，说压就压，但是一拳难敌四手，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在群狼环伺的地方独善其身，时间一久，迟早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所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能拖一天就是一天，说不定再过一个世界后，他更加强大了呢！到时候，就算马甲掉了，也不怕了嘛。就算运气……咳咳，不好，穿进了一个普通世界，但只要完成任务拿到积分，到时候完全可以再用积分买一个伪装的壳子嘛，丁旸不就是那么做的？
    说起来，丁旸真的是给了他一个灵感。
    正琢磨着如何捂好马甲时，穹顶广场的电梯口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方钰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扭头朝主神光石狂呼，让它开启空间通道把自己送走了。
    还好穹顶广场光线充足，等人走近了，看清是谁后，方钰重新镇定下来，继续维持神秘高人的气场。
    谢江山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远处的黑色身影，再一次笃定了对方的身份，抬起步伐朝他走了过去。
    方钰看他靠近，隐藏在斗篷下的脸郁闷极了，谢江山突然找他干什么，难道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会吧……他的演技这么拙劣的吗？他不相信！
    “方钰？”
    方钰，“……”
    我不是！我没有！别理我！
    你特么的给我滚！
    没看到我生人勿近，死人勿扰，高贵冷艳，清冷孤高吗，像我这样的人，是你能来搭讪的吗！
    明明穿着能屏蔽感知和波动的黑色斗篷，谢江山却好似能透过这层外衣看到里面的人是怎样恼羞成怒的表情，甚至他有种周围空气都瞬间冷了好几个度的错觉。
    这般想着，谢江山莫名想笑，明知道对方现在恨不得将自己给扔到天边去，或者是一枪崩了，可他遵循心底的兴味，毫无顾忌，又带着肯定的语气，再一次喊出那个名字，“方钰。”
    低沉平稳的嗓音，轻快亲和的语调，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然而落在方钰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这特么是在嘲笑，是吧……是吧！
    方钰压下想要一剑削掉此人脑袋的冲动，闭上眼睛，两耳不闻身外事，将高人的作风贯彻到底。至于谢江山之流，都是影响他入定的邪魔外道！
    无需理会！
    谢江山很有耐心地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摇了摇头，知晓对方打定主意不跟他摊牌，也不再为方钰的身份紧追不舍，而是配合了他的演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一个小友的影子，让我有些亲近了，希望没有叨扰到你。”
    “离开。”方钰言简意赅，让他赶紧走人。
    谢江山仿佛没听到这两字，继续自言自语，“我那小友的性子有些一言难尽，撩人而不自知，是个特别喜欢欺骗人感情的混蛋，我总是担心，他有朝一日会不会玩脱了。真是令我伤神啊。”
    方钰抽了抽唇角，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般，很想锤死某个人。
    他欺骗感情？
    他欺骗谁感情了？
    特么的就算欺骗了，管你屁事！
    不行，要忍住，这厮肯定是故意气他的，他是高人，要有高人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心境！呵……世人皆醉我独醒。自己的作风，又岂是他们这些人能明白的。
    一番自我吹捧后，方钰果真好受了很多，恢复了平常心。
    他感觉他真的要超脱了。
    “我没有后辈，但是看到他，就像看到后辈一样，想要去照顾。可惜，我们走散了，我找不到他。但我这一颗无处安放的想要疼惜后辈的心却是没了寄托，所以看到你，难免就失态了。”
    谢江山的声音如飘渺的云海，还在缓缓而动，衬着清灰的月色，似能罩在人心上，让方钰觉得特别的安心。
    “相逢就是有缘，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来找我，就当是全了我想要对他的好吧。”谢江山轻轻叹着，就像一个真正为后辈着想的大前辈一样，亲和，和蔼，又带着令人安心的威严。
    他很快就走了，留下了一张透明晶卡。
    方钰拿着这张卡，一肚子槽点却没法吐露。
    他抬头望天，一定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所以谢江山没忍住，说起了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