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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夫人她演技过人 第24节

    哪有这般蠢的探子,潜伏了几个月都好好的,突然就露了马脚呢。消息是假的,为的就是叫那些真正隐藏在暗处的细作杯弓蛇影,行事有异。
    这不是个完全的好法子,然而也总比毫无作为虚耗时间来的有用。
    因祢城其中还有许多伤兵在休养,物资消耗量很大,所以不能完全封闭城门,虽然一再戒严,然而也要给百姓留出可以出入流通的通道来。
    这样一来,百姓尚且能维持生计,但城内混进敌军探子的可能性也变得更大了。
    陈青鸾自第一日谁都没见过时出去逛了一圈,之后便谨小慎微起来,不肯再出门。原本苏仁还在时,她就跟在他身边,帮他整理书文,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偶尔聊上两句再温存一番,夜间相拥而眠,倒也没觉着日子难捱。
    可如今苏仁不在身边了,周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宅院又冷冷萋萋,便觉有些寂寥了。
    早先的守备全家都被叛军杀了,家仆多半也没能逃得掉,纵有那么一两个侥幸活命的,也都各回自家去,再也没回过府里。所以他们住进来的时候,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各处倒是干干净净的,但是陈青鸾总觉着,那些隐秘处的墙角砖缝里头,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还在隐隐啼哭。
    这一夜,陈青鸾没有睡好,窗外的风声凛冽,她恍然间仿佛置身于数年之前,那还在四处奔波逃命的日子里。
    这种感觉并不好,陈青鸾突然觉着自己有些没用。如果她武功过人,或者可以易容的出神入化,那么何止是军营,刀山火海她都去得。
    一夜翻来覆去,直到天光乍亮,风也渐渐停了,陈青鸾这才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睛已是晌午,她昏昏沉沉地吃了口东西,推开门,被雨水冲刷了一整夜后,空气也较昨日清新了些。
    再窝在卧房里肯定是不行的,又不能冒险作死出门,思来想去,陈青鸾还是决定去书房找些话本来打发时间。出乎意料的是,书房中竟有许多附近的县志,以及一些记载了民俗与传闻的志怪书册。她将其依次从书架上取下来,看的津津有味,直到有人敲门来给她送饭,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她不想放下手里的书,左右也是自己一人吃,她便喊那人进来,将晚饭直接摆在书桌上便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送饭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厂卫,这人平日并不在近前伺候,今日也不知是替了谁的班。
    显然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随军出行的工作里还有一项是要侍候主母,行动之间略微有些拘谨,只低着头将食盒内的碗碟一一摆好之后,便垂手站在桌旁。
    陈青鸾一手还捧着书,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腌制的笋片刚要送到口中,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抬眼对那厂卫道:“你自去休息就行,我也不习惯身边有人随时服侍着,感觉浑身不自在。”
    那厂卫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陈青鸾眼睛一直盯在书本上,直到门从外边关严了,她才迅速地将筷子连书一同放下,并自荷包中取出几根银针来,分别浸到面前的几盘菜肴里。
    起先还没什么变化,然而不多时之后,针尖处便渐渐显出乌黑来。
    自那人进屋时,她便觉察出了些许异样。
    她虽然同苏仁的手下们接触不多,但是自认名声还算不错,总不该叫人那般紧张才是。
    更直接的理由是,她自那人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她在大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最近更是被苏仁收拢在羽翼之下,平日里过的迷迷糊糊,却不代表她能将从前那些血与泪都尽数忘却。多年流亡与被追杀的经历,将她磨砺的极为敏锐,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都足够叫她警觉。
    陈青鸾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将耳朵靠在墙上,外头寂静一片,并没有脚步声,想来那人并未离开,此刻正在外头等她毒发。
    陈青鸾心里盘算片刻,将那些针默默收起,用筷子将菜肴拨弄开,便朗声唤道:“还在吗?来将东西收拾了罢。”
    那厂卫立刻推门进来,仍是低着头,叫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陈青鸾正倚在窗边,脸色不大好看,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则扶在窗框上,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却在他转身关门的一瞬间迅速翻出了窗户,趁着那厂卫没反应过来,一边往西侧飞奔一边高声呼救。
    头顶一阵风声呼啸而过,随即身后便传来了刀剑撞击的清冽声响。她头也不回,用尽全力狂奔了一阵,直到有几个熟识的面孔应声而来,护在她身前,她这才松了口气,只觉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那刺客武功不俗,与陈青鸾的影卫直接对上,还略占了上风。在见到对方的增员时便打算抽身。然而回身却发现早就被人包抄了退路,最终还是落败,被一干厂卫五花大绑,嘴也用破布堵的严严实实,连自尽都做不到。
    陈青鸾这时已经缓了过来,她远远看了那刺客一眼,见他面相也十分年轻,比他所假扮的那个小厂卫也大不了几岁,却是满眼的狠厉之色,如同嗜血的猛兽。
    她问周围的人道:“他所假扮的是谁,还能找到人吗?”
    那些厂卫里自然有识得这张脸的,便立刻去找,确却是各处都寻不见人。陈青鸾轻叹一声,她也不是不知道这刺客顶替了那厂卫的身份混进来,原主怕是已经被他杀了,但总还是抱着一点幻想。
    那刺客见陈青鸾面有忧色,口中便呜呜地发出了声音,似乎是要什么话要说。
    陈青鸾此时自然是不再怕他暴起伤人,然而想到从前那紫衣客的诡异手段,仍是不愿意靠近,离着几步远的距离问他道:“你是想说,你能告诉我冒充的人现在身在何处吗?”
    那人点头如捣蒜,陈青鸾轻笑一声,低头俯视着他道:“不用了,人我们自会去找,你也别想着打什么歪主意,且好好珍惜眼下还能全须全尾的日子罢,等督公回来,自会好好跟你聊的。”
    作者有话要说:  酥仁:我这么大一个目标到处晃来晃去,为啥这些人非得冲着我夫人去?
    作者:讲道理,你一看就很不好惹,柿子要挑软的捏嘛【顶锅盖逃】
    第49章 峰回路转
    过不多时,那被冒充顶替的厂卫便被找到了。
    尸身是被裹在了袋子里, 藏在柴房的角落中, 在胡乱堆放的杂物中十分不显眼, 如今天气寒凉, 尸体尚未腐败出什么气味, 若非这麻袋上灰尘较其他的少了许多, 怕是还没这么快被找到。
    那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人,面上还带着些许稚嫩,这样的年纪,若是在寻常人家, 还是被父母疼爱呵护着的。眼下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让人见了很难不生出几分同情来。
    他是自背后被人用细刃偷袭,一击毙命。所以正面看上去也没有多少血迹, 想来死前也并未受苦。陈青鸾知道他们也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托付后事了。就算还有, 随军出征的人, 多半尸身也带不回家乡去,便命人将他妥善安葬了, 又让人看紧那刺客,片刻也不能将绳索松开,若是督公三两日之内回不来,也用不着给他饭吃,只用湿布给他喂上点水,总之死不了就行。
    另外,她又叫所有府内的厂卫严加防范, 不管巡逻换班都至少要二人一组,以防落单遇险,将一切都嘱咐妥当之后,这才回屋休息去了。
    被这样雷厉风行的安排了一通,几个厂卫面面相觑,主母的样子似乎同往日跟在督主身边时不太一样啊。
    今儿这么折腾了一通,累是累得很,却是一丝睡衣也无,陈青鸾躺在榻上,盯着棚顶发呆。
    这刺客能混进来绝非意外,纵然今后加强戒备,也未必可以毫无疏漏。这人当不当正不正,偏偏要在苏仁去了军营时来冒险刺杀她这么个于战局无足轻重的人,兴许是打着围魏救赵的主意也说不定。
    难不成那被敌军派去大营中细作,竟是身份比旁人的要来的贵重吗?
    想到此处,陈青鸾不在犹豫,翻身亲自写了书信,差人连夜送去前方大营,将此事大致的经过与自己的猜测报告给苏仁,唯独不提自己遇到的凶险。
    第二日晌午,那送信的厂卫便回来了,还带来了苏仁的回信。
    原来这一次放出已经捉住了一个细作的消息放出去后,不仅混进厂督府里的这个坐不住了,军营里也有信以为真的,于巡逻时假做不经意往那关押“人犯”的方向靠近,被四下里隐藏着的厂卫抓了个正着。
    以往的叛军,纵有偶尔被俘的,不是趁人不备抹脖子自尽,就是刚刚被抓了壮丁的山民,要紧事务一概不知。以至于直到如今,连叛军的首领是谁,都还是一头雾水。
    虽是占了地利才居于上风,但那人既能策反已经归顺大楚数年的蛮族将士,又能能够进退得当地同楚军周旋,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而这番好不容易抓到了个活口,若是能将那叛军头子的背景揪出来,可以说是一大转机。所以这审讯的过程,苏仁自要从头至尾亲自监督。不过既然这边祢城里也这样不太平,那么他会尽快处理完军营中之事,若一切顺利,那么明日便能回来。
    陈青鸾听闻军营那边一切顺利,稍微放了心,便去地牢探望了一下那个意图取自己性命的人。
    那人被绑在栏杆上一日一夜,嘴里的破布也没人给他取下,整个人狼狈不堪,初始听到脚步声时,还吼了几声,待见到来人是陈青鸾,便安静了下来,低下头去不看她。
    这女子的眼神太过通透,总有种和她对视久了,就要被她看透心中所想的错觉。
    陈青鸾对他道:“我来是有个好消息来告诉你,军营里头那个没挺住,昨儿晚上已经咽了气,明日督公便会回来了,也省着你还要被绑在这儿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当真可怜。”
    那人听了毫无反应,头都懒得抬一下,却听身前那女子又道:“不逗你了,东厂的手段你该知道的,他哪有这么好的命,没把十八般酷刑都尝一遍就痛快走了?”
    听陈青鸾这样说,那人终于动了动,抬起头来狠狠盯着她。
    陈青鸾见他终于抬起了头,淡淡地道:“我本与这战况无关,又同你们无仇无怨,为什么要来杀我?”
    那人口中又发出呜呜的叫声,陈青鸾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随行保护她的厂卫露出不解的神色,她却似乎心情很好,“我想知道的都已经得到答案了,至于其他的,我想军营里头的那个,会比他知道的更详细。”
    第二日清晨,苏仁如期归来,衣襟上还带着朝露的湿气,显然是连夜骑马赶路才能在一大早就赶回来。
    之前是怕他关心则乱,所以才将那刺客的种种行为略去不说,他自然只当是刚混进来便被发现了,现如今他亲自问起,厂卫们自然也不敢有所欺瞒,便将日前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了。
    事情的经过正讲到一半,陈青鸾径自直接推门走了进来,见到苏仁回来还吃了一惊,问道:“督公何时回来的,怎地都不叫我呢?”
    苏仁原本是因为现下时辰尚早,知道她素来不习惯早起,便寻思让她再多睡一会儿,等晚些再去寻她,哪知就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甚至还全体上下一齐瞒着,正自一肚子火气,见她过来,便冷笑着道:“左右凡事你都能自己处理好,连知会我一声都不愿意,那我回不回来又有什么打紧。”
    陈青鸾立刻便明白过来,他定然是因那刺客的事儿生气了,她笑着走过去,就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拉着他的袖子轻声道:“我还不是怕你担心么,左右人都已经抓住了,也省着你这么多天白着急。倘若是那贼人没捉到,你还不立刻回来的话,我不仅要闹,还要去拿着胡琴到军营外头唱上一曲负心汉呢。”
    苏仁被她缠的没了脾气,将她的手自袖子上拽下来捂在掌心里,又回身叫方才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了的厂卫将来龙去脉说完。
    这事儿本就不复杂,听过之后,苏仁便命人去审讯那刺客,自己却直接牵着陈青鸾往卧房走,同时道:“怎么起的这般早,我不在就一时片刻都睡不着吗?”
    陈青鸾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张口却是:“正好你回来了,赶紧陪我再回去睡一会儿罢。”
    苏仁知她是想要借着由头让自己也休息一阵,他这些天在军营中的确十分忙碌,现下也确实是有些乏了。
    虽是冬日,但上午的阳光还勉强带着几分暖意,又不过分刺眼。二人和衣而眠,直到午时才悠悠转醒,正好有人来禀告,说那刺客已经招供了。
    原来那人本是潜伏在祢城中的细作,自监军一行人住进了守备府之后,便留心在此处,后来见苏仁离了城去了军营,然而这府里仍是留了许多人不说,且仍是戒备森严,便起了疑心。
    混进来之后,发现了陈青鸾其人,他虽也听说过京城里头有权势的太监也照样可以三妻四妾,然而行军在外还带个女人,实在是匪夷所思。同时又觉着是个天赐的好机会,若是能挟持了这个所谓的督公夫人,也许可以以此为由逼他放人。
    所以他下给陈青鸾的毒虽然厉害,却并不致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散漫迷糊,会瞬间识破了他的伪装。
    苏仁斜倚在榻上,眯着眼睛听完了回报,也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只留下了已经整理好的供词便令人退下,一边看一边道:“这么快就招了,还不如军营里头那个骨头硬,这批叛军连派出来的探子都不如以往,就这样还敢造反,真是拿自己的命当笑话给别人看呢。”
    若是如今这批叛军都还不够看,尚且战况胶着至此,那当年能入得了他眼的,该是何等凶险?
    好在那都已经过去了,活下来的人,就是有权力将那些徘徊在生死线上的过往当做了谈资。
    陈青鸾轻叹一声:“这个刺客怕是一心一意要救那军营里先前被抓的那个,如今见计划落空,自然是没必要再嘴硬了——他供出来的东西,难道能比军营里那个还多些不成?”
    苏仁似笑非笑地道:“那是自然,军营里那个,原本是半个字都不肯说的,用上了些非常手段才奏效。只不过弄坏了他的脑子,所以问出来的讯息也是残缺不全,倒是有了他的补充,一切才都通顺了。”
    说罢,他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眯着眼斜睨着陈青鸾道:“他担惊受怕地被关了两日,中间虽然没有用刑,却也没少被折磨罢?”
    陈青鸾被他意有所指地盯着,抿唇一笑:“我哪里有折磨人的本事,不过是偶尔去跟他说说话罢了。”
    能靠说话解决的事儿,就一定不要动手,这可是陈青鸾的一贯准则。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热,睡不着,明天起来要拜拜萧敬腾求雨_(:3」∠)_
    第50章 怪力乱神
    眼见战局终于见了转机,陈青鸾面露喜色, 只道这成天只能闷在守备府里的日子可算是要结束了。
    苏仁见她高兴, 却是冷哼一声道, “你怎地都不问问我军营那边的事, 为夫操劳了这么多天, 都未见你关心一二, 真令人寒心啊。”
    陈青鸾失笑,一脸无辜地抬眼望着他道:“我一个偷偷随军的女眷,哪能瞎打听那些军机要事呢。”
    苏仁挑眉,“嗯, 算你有理,不过你不打听,我却还是要说的, 你要不要赏本督这个面子啊?”
    陈青鸾眨着眼, 做出一副十足好好奇的模样来, 苏仁只觉她仿佛在等着听故事的小孩一般,眸子里带着妩媚的笑意, 仍是一副懒散不经意的样子。
    那军营里被抓到的人,身份的确不一般,他先时并不承认,然而是拜月教出身,而他被人抓住时,并非是要救人亦或打探消息,而是想要将那被不慎被抓了的废物直接灭口。”
    只可惜, 这一场请君入瓮的戏里,他才是那个废物。
    陈青鸾听到这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拜月教?他们怎么掺和进来了?”
    拜月教初建于何年代早已不可考究,在南疆威望颇高,于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其武功路数自成一派,诡谲毒辣,驱使虫蛊的技巧出神入化,寻常人若听到拜月教的名头,多半会敬而远之。然而其教众素来行事低调,且从不参与政权的更迭,甚至连他们平日都是在何处生活、祭祀并圈养毒物都鲜少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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