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时间来恐吓我，不如多反省反省，想想如何在狱中度过漫长而又煎熬的时光好了。”
    徐碧影握紧拳头，尽管浑身上下毫无力气，依然用尽力气大声道：“我不会后悔的！”
    阮啾啾只是用了然的目光望着她。
    “是吗。”
    两人短暂的交谈结束，阮啾啾前脚走出病房，徐碧影方才还硬撑着的身体便没了力气，颓然地倒在病床上。她的目光落在苍白的天花板上，面色灰青，半点儿没了刚重生的意气风发的自信。
    她的脑海浮现顾游失望的眼神，家人的伤心和不敢置信，南宫傲天的惊恐，最后——医生怜悯的叹息：孩子没了。
    她的腹中竟然短暂停留过一个幼小的生命吗。
    徐碧影的手缓缓从床上挪到她冰冷的小腹，眼眶涌久违的泪水，又被她硬生生地憋回去。良久，唇瓣嗡动，发出细如蚊蝇的声音：“我……不后悔。”
    她也不能后悔。
    *
    徐碧影的话就像一颗种子，在阮啾啾心中的一隅迅速生根发芽，开出阴霾的花朵。
    她目送程隽系着粉色的hello kitty的围裙，背对着阮啾啾洗碗，阮啾啾便更难受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太过糟糕，偏偏又无法得知真相。
    就在阮啾啾思考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时候，程隽忽然转过身来，慢吞吞地问道：“是我今天吃太多了吗？”
    阮啾啾：“嗯嗯嗯？”
    “所以，你生气了。”
    阮啾啾：“……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
    程隽的回答不假思索：“像。”
    阮啾啾磨了磨牙：“我劝你少说话。”
    程隽：“所以果然还是生气了。”
    阮啾啾：“……”
    程隽就是有这个本事，让本来不生气的她在三言两语中挑起火气来。
    阮啾啾郁闷地瞪了他一眼：“喂，我问你，将嘉澄视为眼中钉的公司多吗？”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养乐多，拆开封盖，慢悠悠地说：“不多，也就十几个。”
    阮啾啾竟无言以对。
    十几个还叫不多？？
    联合起来，够把他整死很多遍了好吗！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会对你做出一些不利的举动。……就像徐碧影对我做的那样。”阮啾啾问得很含蓄，试图帮程隽找出一些不利的因素，好让她能想出规避风险的办法。
    程隽握住养乐多。
    他的目光投向阮啾啾，盯着阮啾啾浑身不自在，这才继续说道：“是她给你说了些什么吗？”
    阮啾啾避开他的视线，含糊其辞：“大概是我差点儿死了一回，心中有所感悟。”
    徐碧影认为她是重生，这是因为徐碧影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她，根本不了解她。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程隽，对于她的前后变化都看在眼里，一般的人，谁能想到是换了个灵魂。
    这件事，阮啾啾想永永远远地瞒着程隽，自然不愿意提到相关的话题。
    “别想多了，我又不是乔布斯，就算我死掉涂南他们依然能顶大梁。嘉澄有着日趋成熟的运转模式，少了一块奠基，很快会再填上去。”
    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提升实力，或是干脆挖空心思做点阴招，把设计师或是程序员挖过去，才是商人利益的最大化。
    想用谋害别人来使自己的公司前途平坦，不是蠢就是蠢。
    阮啾啾：“……哦！”
    不过想想也是，嘉澄这么大的公司，核心创意并非靠着一个人运转。但换句话说，对于涂南他们而言，程隽也是领导核心一样的人物，他嘴上说着不重要，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阮啾啾的表情严肃。她思考很长时间，突然想到，或许程隽并不是被商业竞争对手害死的呢？
    或许——
    吃垃圾食品吃到身体垮掉、感冒懒得去医院结果活活病死在家里、长期不健康的作息和饮食导致身体发生癌变……哪一样都挺有道理。
    她不由囧了囧。
    再次望向程隽的时候，意识到，程隽这副懒散样子还能活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
    程隽：“……”不知道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阮啾啾在他的注视中唰地站起身。
    “从今天开始，保护身体，珍惜性命，饮食和作息一样都不能少。”
    程隽：“？”
    “好了，为了避免你死得太快，还是早点儿睡。”
    阮啾啾推着他朝书房走。程隽不情愿地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干果和零食，被阮啾啾严肃的眼神瞪了回去：“快睡觉！年轻人不要老熬夜！”
    程隽：“我的零食……”
    “嘭！”
    门被阮啾啾关上，发出一声撞击，隔着门板，阮啾啾幽幽地道：“如果被我发现桌上的零食不见了，明天就吃空气。”
    “……”
    阮啾啾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她翻来覆去，梦里的场景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这个世界的事情，一会儿就是徐碧影在前世的记忆，两者反复交叉，最终搅成一团糟。
    她翻了个身，梦中依然紧皱起眉，一副睡得不安稳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床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漆黑的客厅中，一道缓慢挪动的身影因为从阮啾啾的卧室传来的响动声，立即停在原地。
    居然是程隽。
    深更半夜出现在客厅，除了偷吃，也只剩下偷吃了。
    许久，没有传来阮啾啾的呵斥声，他便继续默默挪动到厨房。
    冰箱里的汽水不见了，柜子里的泡面也不见了，程隽找了一圈，别说香肠，连个塑料封皮都没见到。他默默地又从厨房挪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桌上摆着零食和干果，程隽伸出手，像平日一样拿起一袋肉脯干，正准备撕开，脑海浮现阮啾啾一本正经的警告。
    程隽沉默片刻。
    为了一袋零食牺牲一顿午饭，去吃食堂的大锅饭，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幸好还有秘密小基地，阮啾啾一时兴起，肯定忘记了沙发底下还有东西。程隽双腿岔开，躬下去，把手伸到沙发底下，却什么也没摸到。就在他以为零食都被没收之际，指尖碰到膨化食品的袋子，程隽动作轻巧地抽了出来。
    “……”
    竟然是，空袋子？
    手电筒打到沙发底下，果然一无所有，留下的空袋子仿佛是阮啾啾用来嘲笑他的证据，一方面是警告他，一方面是让他彻彻底底地死了心。
    程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漆黑的客厅里，他双手交握，凝视着空袋子，许久，发出一声叹息。
    “唉。”
    第75章
    涂南察觉到，最近老板的生活作息异常规律。
    经常熬夜工作的他时而给老板发几条工作上的相关信息，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才有回应。老板抽屉里的零食没了，老板每日必备的饮料换成了白开水，某天，涂南给他发信息的时候，老板竟然说他要去晨跑，没时间。
    晨跑？？
    确定他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而不是被管束得规规矩矩的高中生吗？！
    涂南的震惊迅速在小圈子里蔓延开，每当程隽没能及时回复信息的时候，涂南和傅子澄他们几个便在群聊群里意味深长地聊天。
    “又去晨跑了。”
    “不，这个点不早了，可能在午睡。”
    “吃健康餐，没地沟油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老板辛苦了！”
    [涂南已被移出群聊，傅子澄已被移出群聊，焦樊已被移出群聊]
    ……
    涂南最震惊的地方在于，他和程隽从学生时期便相识，那时候的程隽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被约束，三天两头地找不到人，连教导主任都过来劝他参加竞赛，他说不去就不去，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就这样，程隽的第一名从高一到高三，始终稳稳地压着第二名涂南一头。
    涂南也问过他，如果不想出风头，为什么不考得低一些呢。
    程隽一手握着书，斜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表示，太麻烦。
    做错题会挨骂，会被叫到办公室，会写罚抄会在离开教室的时候被骂得狗血喷头说不定还会叫家长。成绩优异的学生是有特权的，只能说涂南不争气，自己没本事考不到第一名。
    在学生和老师心目中的高岭之花程隽在此刻忽然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用慢吞吞的语气问道：“这么简单的题，你是如何弄错的？”
    涂南：“……”靠！
    涂南抑郁了。
    涂南从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从此之后变成了程隽的小跟班，他想跟着程隽一定有搞头，组团装逼多帅气。事后果然，涂南跟着程隽一起上大学，一起创业，一起开公司眼睁睁地看着小公司以令行业里震惊的速度崛起。
    他可真是服气程隽，决定以后的事业都要单方面跟程隽绑定，哪怕势头最好的时候也没想过自立门户。他涂某人表示，心甘情愿地当程老板一个人的舔狗。
    舔狗什么的，说一辈子，就他娘的得是一辈子！
    现在，目送着程隽被管束得像是去了全封闭式的中学，涂南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老板不耐烦，怕他会跟嫂子吵架——尽管涂南的大脑里还没能勾勒出程隽吵架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午饭的时候，涂南正好打算过去看看老板最近怎么样。
    拐过拐角，远远地看到嫂子跟老板面对面地站在走廊。
    阮啾啾抬起头说：“有按照我的叮嘱吗？”
    程隽：“我想……”
    阮啾啾：“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