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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繁花[综红楼] 第142节

    春绣红了脸,“老爷,老爷,奴以后一定天天写。”
    “春绣,你以前怎么保证的?”林海烦了。“我信你,给你机会;你应了我,转头却不做。现在来和我说以后一定,一定什么?一定还会骗我,倒还让我容易信些。”
    “老爷,奴以后一定天天写一百个大字。”
    “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你?”
    春绣鼓起全身的勇气,“老爷,奴就想抱回曼姐儿,她是奴生的,奴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和奴写大字有什么关系。求老爷了。”春绣泪水涟涟。“暮哥儿都抱回给归荑姨娘了。”
    林海叹气,耐下性子,给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讲孩子的身份。“春绣,曼姐儿是记名嫡女,连归荑都不配养她,你更不够资格养她了。这府里除了太太,只有大姑娘这个原配嫡长女,才能养曼姐儿的。你放心,我会天天去看曼姐儿,大姑娘不会委屈、亏待妹妹的。每个休沐,你也可以去看看曼姐儿。”林海
    “可是,老爷,她是奴生的啊。奴怎么就不够资格养她了?”
    林海咬牙,这就是纪氏选的好人。
    “春绣,你要我女儿长在一个半文盲,连大字都写不好的、言而无信的通房手里?谁家通房有资格养孩子,啊?”林海的耐心被春绣耗尽了。
    “老爷,奴,太太说了奴生了儿子,就抬奴做姨娘。”春绣懦懦地说:
    “你生了儿子吗?还没问你呢,太太说的法子,你为什么没用?”林海突然想起这茬了。
    “老爷,奴是怕,是怕太太给的药,是让奴怀不了孩子的啊。”
    林海冷笑,还和归荑比,拿什么和归荑比?归荑是处处守规矩的。连一百个大字,都只有多写的,没有少写的。
    这春绣的心眼活泛、主意又大得很。一不信自己和纪氏,二应了自己却不做。自己初初入阁,容不得出现半点疏忽、差池。阁臣的事务又繁重,各部都要涉及,朝廷的大事儿,还忙不过来呢。纪氏倒好,把个后院弄得如此不堪。好容易有个休沐,能放松一点儿,却尽处理这些戳心戳肺的事儿了。自己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到家里了。玩养成?前身是得了归荑这个良质美材,可春绣?这个样的,算了,算了,入乡随俗,按惯例处置吧。
    “春绣,你不信太太和老爷我,还撒谎骗老爷我,林府是容不得你这样的人。回去好好想想,一会儿,管家娘子去看你,你是选让管家给你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还是去姑苏的家庙,和前几年送过去的那些姬妾,一块儿做伴。回去想想吧。”
    春绣瘫在林海的书房里。林海让院子里打扫婆子,帮着春绣的丫鬟,把春绣送回她的院子,好好地看起来,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则就和暮哥儿的丫鬟一样处置。
    唉!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林海打发小厮去叫林诚夫妻来,和他们说:“把春绣一家放良,送回苏州,帮着他们家安顿下来。要是春绣选嫁人,好好给她在江南,选个家境富裕一点儿的温厚良民,她屋子里的东西都给她带走,给她和她家各五百两银子。要是春绣选择去家庙,一千两银子给他父母。”
    林诚来的路上,小厮就按林海吩咐,把书房里的事儿都说给了管家。林诚见林海这样吩咐,低头应到,“是,老爷。”和妻子一起退了出去。
    “娘子,你去春绣姑娘那看看,我等你的消息。”
    林诚夫妻分手,各自去忙。
    春绣娘见女儿被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搀扶回来,赶紧迎上去,接过瘫软的女儿。
    “我的囡囡啊,这是怎么了?”春绣娘打发了粗使婆子,想和女儿好好说说心里话,丫鬟却不敢离了春绣身边。
    春绣娘竖起眉毛,“你个贱婢,竟敢不听话了?”
    “娘,”春绣拉拉娘亲的袖子,“娘,老爷,他不要我了。”
    春绣放声大哭。
    “乖啊,囡囡不哭啊。你这般模样,老爷怎么舍得不要你?快别哭,说说为啥。”春绣娘看着只会哭的女儿,急得团团转。
    “你说,姨娘是怎么了?”
    丫鬟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春绣娘要拧人的手。“老爷说姨娘,不信太太和老爷,没用太太给的生子药。还撒谎骗老爷。老爷说林府是容不得这样的人。让姨娘回来好好想想,是选让管家给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还是去姑苏的家庙,和前几年送过去的那些姬妾,一块儿做伴。”
    纪氏选出来伺候春绣的丫鬟,也是伶俐人,几句话就交代了春绣大哭的原因。春绣娘目瞪口呆,老天啊,怎么会这样?早知如此,就让女儿安稳地呆在这小院里,何必去找老爷要什么曼姐儿呢。归荑比女儿大了好几岁,女儿越来越好看,再生一个机会,在后头呢。现在可怎么好啊,这还有一家子要指望女儿提携呢。
    春绣娘陪着女儿大哭起来。
    娘俩哭的惨,丫鬟更不敢离开,林诚娘子这时候进来。
    “春绣姑娘,你想的如何了?”
    春绣娘赶紧给林诚娘子跪下,哀求道:“大娘子,你帮帮姑娘吧。帮忙求求老爷,老爷转了主意,日后春绣少不得要感谢大娘子的。”
    这话对林诚娘子没任何用,她只看着停了哭泣的春绣,把林海的意思说了一遍。“春绣姑娘赶紧选吧。你要选不出来,就随便替你挑一个了。”
    春绣娘抓住闺女的手,“囡囡,你?”
    “娘,娘,女儿怎么选啊?”春绣又哭起来。
    “囡囡啊,你这都生过孩子了,”春绣娘说的费力,“就是再嫁出去,手里的银子,给夫家哄完了,也没有好下场。不如就去家庙吧。”
    “娘,你要我去家庙?”春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春绣娘搂着女儿,“囡囡啊,姑苏的家庙,娘前几年送人的时候去过,吃啊穿啊,都是府里供养的,都不差的,还有丫鬟伺候的。你过去也吃不着什么苦头。”
    “女儿听娘的。”春绣知道自己拗不过老爷的,点头听了亲娘的安排。
    林诚娘子看着眨眼的功夫,就把女儿卖了五百两的春绣娘,心里冷笑——这也是做亲娘的!吩咐院子里的婆子、丫鬟看好春绣,自回去和丈夫说了春绣的选择。
    冬日的残阳,不带半点温度,照在积雪的丫枝上,房上的积雪仿佛都染上了血色。弯弯的月牙,缓缓地悬到夜空了。主院门前的玻璃风灯,在西北风中被吹的溜溜地打圈,晃着雪地上的残余血色,比午后的时候,更加刺目、狰狞。那浓重的血腥气,充盈了路过的每个人的鼻腔、肺腑。在刺骨冰冷的冬夜里,随寒风弥漫到林府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到每一个下人的心里。
    纪氏第二天就抱病了,说心口疼,不能管家理事了。
    林海冷笑,自己是离了主妇、过不了日子的?下令把纪氏的主院关了,让纪氏安心养病。
    第221章 林海84
    这个腊月,林府都十分地压抑, 没一点过年的气氛。林诚和林谦俩人, 把过年的所有事情都承担起来。
    林海每天还是会到主院去看晨官儿和旻官儿, 抱抱孩子, 吩咐照顾孩子的嬷嬷、奶娘仔细着。纪氏也不与林海朝面。可每当林海离开,纪氏就看着林海的背影垂泪,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就为了一个庶子磕了头, 为了一个庶女哭几声,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丈夫视她为仇人, 白天她看着小儿子那酷似丈夫的脸,哭得止不住眼泪;夜里醒来, 枕头就没有干过。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这话她学过。学的时候, 说给母亲,母亲还笑, 真能这样,这世上就不需要士兵、将军了, 没人能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
    亲娘不会骗自己,可夫君要自己想这句话!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夫君,一直都是对自己温和、体贴的夫君,发那么大的火, 还仗毙了晨官儿和暮哥儿的奶娘, 是自己错了?
    难道要把庶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怎么可能呢!
    纪氏想不明白, 按夫君说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去做,那就是亲娘错了?可自己离家的时候,父母亲过的好好的,看庶兄、庶妹,没人说亲娘错了啊!
    纪氏想不明白,时不时地想起奶娘的话来,这世上啊,能对孩子好的只有亲娘。亲爹还有一堆孩子要顾着呢。
    林海护着暮哥儿,就是这样吧。
    是亲娘对!
    是丈夫错了。可自己怎么和丈夫讲明白呢?不然以后就被丈夫关在主院到死吗?
    …… ……
    迎春和黛玉一起去参加师姐们的赏雪会后,就回了荣国府。贾赦看已经快到放假了,就留了迎春在家款待张家内眷。张家三兄弟等家眷都住在荣国府,张家俩妯娌因为自家堂弟和迎春已经订婚了,看迎春虽然有些腼腆,但行事却温柔、得体,不由对迎春就更多了几分热情。
    贾赦把迎春留家了,迎春第二日打发人去林府和先生告假,把自己常用的东西和丫鬟接回来。绣橘把林府发生的事儿,背着其他人,偷偷告诉了自己的姑娘。
    迎春吃惊地捂着嘴巴,“天,纪姑母怎么能这么对暮哥儿?”
    “姑娘,你可小点儿声,张家的人都在呢。林姑父肯定不想给外人知道的。我带小丫头回来的时候,管家大娘子还暗示我们要守口如瓶呢。”
    迎春就横了绣橘一眼,“既然管家大娘子说了,你怎么还告诉我?”
    “我的姑娘哎,”绣橘叫屈,“奴婢不是怕姑娘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去林府误事就不好了。”
    迎春点头,“你把小丫头叮嘱好了,这府里要是有人知道……”
    “姑娘,您放心。我早说过她了,要是府里知道了,就把她赶出去。”
    迎春让绣橘下去歇着,自己琢磨要不要说给父亲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好像不告诉父亲不好。可告诉父亲了,会怎样,她又把握不住,忍不住就去想,如果在林府就好了,可以去问先生。
    迎春自己琢磨了十来天天,没想出什么法子。那边主院派人来叫她,让她去见太太。
    邢夫人带着迎春每日里一起款待张家人。十来天后,邢夫人终于明白了,贾赦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还不够,她还不能给贾赦找麻烦。如果能帮点忙,贾赦是一点儿不吝啬的。带着迎春一起招呼了张家人几次后,邢夫人得了贾赦的礼物,一套黄金点翠的头面加上很干脆的一千两银票。
    喜得邢夫人对王善保家的炫耀:“你看,老爷送的这头面,好吧?”
    王善保家的本来是只想着捧邢夫人说几句,凑前一看,惊讶出色,“太太,这付头面怕是一千两银子还买不回来呢。”
    邢夫人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好,这一次得的,可就比她克扣院子里的那些人十年得来的多,还不用惹得贾赦横眉怒目地扣她的月例。
    “奶娘,你说要是老爷多些亲戚来府里住多好啊。”
    王善保家的点头,“是啊,太太。有客人来住,老爷也不招那些狐媚子去荣禧堂唱曲喝酒了,太太最好抓着空,怀了一个就好了。”
    邢夫人点头,双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从张家人来,贾赦不是来她屋里歇着,就是自己住在荣禧堂的书房。她就盼着张家能一直住着,哪怕等到她怀上再走。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邢氏就让人喊迎春过来,一起去张家大表哥住的院子,看看她们缺什么,赶紧周到点儿,好让张家宾至如归、不想离开了。
    进了腊月,张昭因为自己兄弟携带家眷都到京了,在荣国府住了几日,就要在外面找房子,带家眷搬出去。把贾赦难受的啊,苦苦挽留了数日没留住,最后把位于翰林集居的翰林胡同,五间三进的大宅子给张家众人送去。张昭推辞不受,贾赦没好颜色地说:“要是你姑姑安顿你们住这里,你也这样吗?”
    这话有些重了,张昭赶紧接了装房契的盒子,带领一家大小搬过去。却见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粉刷一新,家具虽不贵重,但也是有七八层新,最是适合他们使用的器物。宅子里派了二十几个家仆、媳妇子,厨房的、打扫的、洗衣的、门房的、跟着出门的,基本把帮忙做家务的下人都备齐了,显见贾赦是早已经预备好的。
    搬过去的当晚,张昭叫了二个堂弟和自己妻子、弟妹,到自己的书房,把贾赦给的房契盒子打开。房契下面是一叠子身契,然后还有三千两银票,一个小庄子和一个文房四宝的铺子。
    等大家都看过东西了,张昭说:“姑父给的这些,尽够我们在京里安顿的了。老三啊,明年你好好考,等瑛表妹及笄了,就给你办了婚事。”
    张旵有点小羞涩,张家大嫂就说:“瑛表妹很快就及笄了。你们该读书该上差的,尽管好好做去,老三的婚事,我和弟妹张罗就可以,错不了的。”
    张家大嫂当家多年,在兄弟间极有威信。她发话了,三兄弟在安顿下来,该读书的好好读书,该上差的张昭和张勋,开始全力关注堂弟的学业。
    迎春在张家搬走后,鼓足勇气去找父亲,把林家发生的事情,悄悄和贾赦说了。贾赦一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些日子里了,看看自己的女儿,有心叱责几句吧,又怕把她吓会原来的样子。只好违心地勉励几句。
    “瑛儿,你想的对,家丑不好外扬。可不能由我们荣国府传出去。以后再遇到这样拿不准主意的事情,早早和父亲说,啊!”
    迎春得了父亲夸赞,羞红了脸。“父亲,要去安慰林姑父吗?”
    “不用。这事儿,你当丫鬟没告诉过你。好好准备过年的衣服,到时候打扮漂亮点儿。”
    贾赦把女儿糊弄走了,心里有点幸灾乐祸,该!林海,该!我让你和纪氏好的左一个、右一个地生儿子。早忘了我妹妹是为啥死的了吧?看,老天都看不过眼儿了,报应来了吧!
    贾赦把后院的姬妾都叫了来,喝酒、听曲、赏舞,真的是好开心。乐了一会儿,想想不对,把姬妾都赶了出去,抬手给自己两嘴巴。
    忘八啊,自己可真是忘记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八字了。林海对自己父子掏心掏肺地好,自己却办出这样小人行径的事儿来。啐骂了自己几句,看看天色,离宵禁还早,带了人骑马往林府去了。
    北风呜咽,雪花纷纷扬扬,贾赦顶风冒雪,策马疾驰。饶是如此,到了林府的时候,大氅上都是一层积雪。门房见贾赦这时候带着人过来,一面赶紧往正堂招呼,一面派人去请自己老爷。
    贾赦在正堂做了快二刻,才见林海面色疲惫地匆匆而来,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儿。
    “如海,忙什么呢?”
    “唉,”林海叹气,他知道贾赦这时候过来,定是知道了自家的那点破事儿。“舅兄,说来都是家丑,你也知道了,就别装了。”
    贾赦不好意思,有点儿难堪地笑了笑,“张家几天才搬去翰林胡同,瑛儿那孩子怕张家知道,等他们搬走了,才悄悄和我说。不然,你以为我会冒着这北风烟雪地过来?!”
    林海点头。“承你心意了。吃晚饭没有?”
    “吃了一半儿过来的。”
    “那和我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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